这些人还拼命在危险边缘试探,她彻底失去耐心,向来明通事理,擅长人情世故的她,今天没给任何人面子,坚持要走。
“你妹妹今天这样,是谁惯的?”沈父反问,如果不是她这个姐姐纵容,也不至于自己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大女儿身上。
父子俩在这种场合争锋相对,让气氛顿时凝重,也让客人们略显尴尬。一顿沉默后,肿瘤医院的余院长出来打圆场,扯开话题问道:“今天好日子不适合这么吵,哦对了,寒玥啊,你那个朋友身体怎么样啊?”
这人就是当初沈寒玥打听容心雅生病的那家肿瘤医院副院长,也是肿瘤科权威专家。因为沈寒玥问过,他印象深刻,也想借此缓和氛围。
“什么朋友?容阿姨已经过世了。”沈寒玥以为院长高高在上,不知道有病人去世。
“不是,她女儿,那个律师,云什么来着。”
沈寒玥大惊失色,望着他缓缓问道:“您说什么?夕微怎么了?”
“她不是查出鼻咽癌早期吗?在我们那边确诊,去二院治疗了,我之前去二院办事见过她,这种癌症虽有一定的遗传史,但在妈妈刚过世没多久就命中,这孩子也真命苦。”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霹在沈寒玥心头,她双手撑着桌面,险些站立不稳。
“您是说...”她的声音在抖,只觉得浑身发冷,恐怖席卷全身。
“你不知道啊?”
沈寒玥木讷地摇头,很快她就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缓过来,冷静下来问:“余叔叔,她住二院哪里,主治医师是谁?麻烦您帮我招呼一声。”
“稍安勿躁,我现在就打电话就帮你问。”
“谢谢。”
沈寒玥努力稳住自己,满脑子都是“鼻咽癌早期”五个字,那边余院长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也特别叮嘱了二院的主任亲自关照,并且询问了病情。
“目前各项数值怎样?”
“病人主要症状是流鼻血对吧,哦,嗯,明白,还得注意观察,希望能治愈。”
“那麻烦你啦,老李,这是我侄女闺蜜,当做家里人看待的。”
“好好,有你在我放心。”
余院长每句话都像在沈寒玥心头割肉,她的心紧紧拧在了一起,心痛难抑。
“二院肿瘤科12病区1208病房,幸好发现及时,目前病情可以控制,能不能治愈还要看后期治疗情况,不过你这个朋友可不太配合,最近吵着要出院一阵子再住进来,并且没有家人陪同,只有一名护师照料。”
“谢谢余叔叔。”
道谢后,沈寒玥不顾身后人的叫唤,转身就出门了。
谁都不要拦她,谁也别想阻止她去云夕微身边。
湿漉漉的地面,被车轮滚过,溅起点点水花,刚下过雨的夜晚,空气清新。沈寒玥打开敞篷,迎着毛毛细雨,向二院开去。
她脑子一团乱,被风吹了一阵子后,逐渐清醒。也许云夕微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会遗传上这个病,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沈寒玥想起上次在她家,云夕微拿着体检报告回来,表现得淡定自若,就像得到的是寻常结果。
可是,癌症啊!再轻也是癌,再早期也是癌,能够治愈的癌症是有,可患病的痛苦,她一点也不想云夕微受着。
现在想来夕微封闭自己,对人绝情冷漠,是怕产生感情后,成为彼此的牵挂。她那天阻止自己讲出那些话,是因为这个令人绝望的病吗?
她这种隐忍的性格不会解释,也不懂说痛道累,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从小到大都这样。
想到这些,沈寒玥的心就像凌迟般的疼,迎面来的每一缕风都吹进了她心底,让整颗心摇摇欲坠。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医院的,一路上脑子都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七点半,已经过了饭点,病区人少,偶见病人刚吃完饭在走廊来回散步,沈寒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她来到1208病房门口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你再这样我要向医院申请熄灯了。”
这是?之前那个护师俞知怀?沈寒玥眉眼微弯,原来有人陪着她,有人知道她生病,自己却被瞒着。
“不会太晚的,今晚不超过九点。”云夕微的声音响起,沈寒玥其他情绪立即被冲淡,只有心疼和难受。
“八点。”
“九点。”
“八点半。”
“九点。”
“八点四十!夕微,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现在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俞知怀恨不得用强制手段逼迫她躺下。
云夕微不听:“二十分钟没差多少。”她很固执,两人讨价还价到现在一直都是俞知怀让步。
多二十分钟云夕微可以多做很多事,住院已经很耽误时间,她手头有两件案子要庭审,好不容易挂水结束,终于能工作会,还要被唠叨,她当然不会听。
“你可别逼我。”俞知怀似乎要放大招,语气带着“威胁”。
“怎么呢?”
“我说话你不听,我只能叫友军了。”
“什么友军?”
俞知怀轻哼:“我可以通知沈总,让她来劝你。”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云夕微语气软了:“八点半,就这么说定了。”她竟然妥协了。
“看来沈总能治你。”
“别叨叨了。”云夕微没心情开玩笑,她望着电脑里的资料进行梳理,病床上架着电脑桌,病床和床头还有一堆打印的资料,俞知怀在边上整理,随时给她接东西放文件。
门口的沈寒玥苦笑,鼻间有些酸涩,她深吸一口气,向病房内走去。
俞知怀一个转眸就看到了来人,她惊讶地站起,但全神贯注的云夕微却没注意,只是感觉到身边的影子在挪动。
“以后少拿寒玥威胁我,知道吗?”
“知道,我再也不敢威胁你了。”俞知怀虽然不太乐意,但觉得此时自己应该退下,她准备悄然离开,经过沈寒玥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
两人眼神交汇了片刻,沈寒玥冲她点点头,俞知怀没什么反应,径自出去了。
“财务报表拿给我一下。”云夕微右手记录着什么,左手伸过去要东西,沈寒玥走到旁边,一眼就看到床头的表格,顺手拿了起来。
云夕微再次扬扬手,沈寒玥抬起手中资料,却没有递过去,而是将手放入云夕微的手心,紧紧握住。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和熟悉的触感,云夕微转眸,发现沈寒玥后,握笔的手一松,钢笔落在桌上滚了两圈。
沈寒玥双眸含水,忧伤布满眼眶,眼中尽是心疼,云夕微收回眼神,不敢与她对视。
可她至始至终没有抽手,却是轻轻地回握了沈寒玥。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昨天一天都在路上,肥章没写好,回老家比在苏州还累...
emmmm...希望沈总和云律师跨过障碍,一起渡过难关!
今天是南方的小年,大家小年快乐哦
第25章 默默计划
云夕掌心微凉, 寒意直触心底。她病容渐显,苍白的脸,布满愁绪, 尽管被病魔折磨着, 她眼中依然透着打败病魔的坚忍和对沈寒玥独存的柔情。
厄运总是敲打着云夕微的窗,她从没惧怕过, 后退过, 心底有牵挂就有力量。
这个力量来源女儿,来自住在心房的人。
沈寒玥第一次感觉到云夕微的回应, 她没蹦住情绪, 将云夕微轻轻揽入怀里。
云夕微任由她抱着,不挣扎不抗拒,只是轻拍沈寒玥后背。
到口的话都咽了下去, 没什么比沉默, 比一个拥抱更适合此时的她们。
病房外时不时传来其他病人的脚步, 很多患肠癌的手术患者, 顶着巨大疼痛下地行走,只为了让肠子早些贯通, 能让自己多活几年。
每个人都在求生,努力着, 煎熬着。
不少化疗病人, 脖子插着留针, 尽管痛苦, 尽管对癌症恐惧,也都在竭尽所能地克服万难, 挑战病魔,对抗死神。
医院就是人间极悲之地, 尤其肿瘤科,住的都是癌症病患,每天都会有病逝的人死去,也有满心绝望的家属,带着无法治愈的家人离开。
来到这里,就像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生与死咫尺之距。里面的白衣人在拖,外面的恶魔在拽,赢者才有活的资格。
寻常人拥有的健康,在这里就是奢望。
这里太压抑,压的人像背着千金巨石,时刻会面临世界坍塌。
沈寒玥从没深入到某个群体,去共情别人的痛苦。她的成长一直在顺利的舒适圈,甚至连失败都没体会过,可今天,当躺在这里的人变成云夕微,她怕了。
她怕失去,她成为了胆怯的人,以至于心一刻也没停止过颤抖,以至于现在抱着云夕微还在瑟瑟发抖,想抱紧她又舍不得用力,最后只能双拳暗自使力。
感觉到腰上的手在发力,云夕微顺着沈寒玥手臂抚过去,摸到紧握的拳头,“好了,我没事。”她轻拍沈寒玥手背,打破了此时的宁静,明明她是病患,却要反过来安慰身边人。
沈寒玥全身肌肉紧绷,在云夕微的抚慰下终于放松,紧蹙的眉眼,也恢复如常。
她不能这么伤春悲秋,病人的精神状态和心态很重要。如果总是往坏里想,事情真会往坏的方向发展。
何况余院长不是说早期有治愈的可能吗?趁着早期,用最好的医疗设施和专家给她治疗,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治好。
“我没事了。”沈寒玥坐直,恢复笑脸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列入第一考虑人?”
“什么第一考虑人?”
“那个护师不是肿瘤医院的吗,怎么跑二院来了?生病能让她知道,不能让我知道?
云夕微仰靠着枕头,疲态尽显,沈寒玥那个拥抱,卸下了她的防备和坚强。她不再绷着自己,温柔地看着沈寒玥,耐心解释:“体检报告就是在那边做的,知怀帮我拿的,她自然知道。”
“你故意不在那边治疗,是因为我在那边有认识的人?”
云夕微点头:“如果不是有很硬的关系,你不会那么顺利摸到我妈的病房。我没想过让你知道,谁知怕什么来什么,就像这个病,你也这么快就知道了。”说完她叹息,命该如此,躲也躲不掉。
“我真傻。”沈寒玥懊恼不已,不仅是当初的行为傻,洞察不到云夕微的异常也是傻,满世界地找她更傻。
“这个癌没那么可怕,我妈病逝是因为发现时已经中期,前几年医疗水平也没有现在先进,我没事的,你放心,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你不用想发设法安慰我,公司官司你别打了,好好养病,我让别人接手。”沈寒玥说着就要把沈氏那起官司资料收起,云夕微按住她的手,严肃而认真:“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何况这是你的项目,上千万的回款,不是小数目,我已经分析过资料和数据,稳赢。”
云夕微从来不说稳赢这种话,但关乎到沈寒玥的事,她愿意破例担保,也会竭尽所能讨回这笔款项。
沈寒玥停下手中动作,望着云夕微,眸光倒映着微光,真诚中饱含温柔,心疼下藏着一丝毅然:“上千万又怎样,上亿又怎样?这些钱是比你身体重要,还是能比得上你这个人重要?”
云夕微心弦一动,像着魔般地乖乖拿开手,任由沈寒玥收拾。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人这个人,嘴角拉起悠长的弧度,露出难得的笑意。
一切像做梦般,恍惚又真实,真怕醒来都是一场空。可云夕微又很清楚地直到自己处在何种境地,她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今天可以暂不工作,但官司不能停,我会量力而行,你也不要找别人接手。”
“我们都固执,你说谁会胜呢?”
“我吧,治病是长期之战,我不能为此失去自己的价值,荒废自己的人生,手头两件案子我都要完成,并且要赢。”心平气和的语气带着自信,即使躺在病床上,云夕微依然傲气不减。
只是比起之前,她说话不再带刺,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的交流,带着情感,直面彼此。
总要有人让步,在工作上沈寒玥说服不了她,只能转变策略:“好,官司的事我不拦你,但住院的事你让我安排,行吗?”
云夕微想了想,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不答应会坐立难安,只得点点头。
“感谢大律师给我面子,你先休息会,我去打个几个电话。”
走出病房,沈寒玥打了十几通电话,人托人地安排转院的事,她要让云夕微住进A市最好的地方——新和医院,让全市最好的肿瘤科专家当主治。
电话声惊动了俞知怀,她得知云夕微要在二院医治,动用了不少关系,费老大劲才跟过来,没想到沈寒玥随便几通电话,就能让人住进新和医院。
要知道那家医院专门给市政高干、部队领导以及家属等重点人群治疗,汇聚全市最顶尖的专家,用的设备是波尔公司最新的医疗机器人,费用比私立医院昂贵,因为科室和病床少,普通人很难预约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医疗资源,沈寒玥随随便便搞定了。
底层和云端的差别,总让人那么无能为力。
但俞知怀不死心,把云夕微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她是专业特级护师,不仅能照顾病人,还能做病理性养护,云夕微的病后期可能会做放射治疗,后遗症如何处理,怎么照料合适,她再清楚不过。
见沈寒玥打完电话,俞知怀走了过去,很客气地叫道:“沈总。”
“俞护师,你好。”沈寒玥虽然对这个人有点芥蒂,但出于素质和风度,也看在她尽心照顾云夕微的份上,礼貌回应。
俞知怀直接说:“我知道沈总有本事让夕微去更好的医院,我想请求沈总一起带我过去,安排指定护师您一定有办法。”
“新和医院护师的资质应该不会比你差。”
“是,论专业大家不相上下,论经验或许那边也有更资深的老师,但论用心,别的护师是职责是工作,而我是真正想她好,带着照顾家人的私心,我觉得我会比别人做的更好。”俞知怀虽口罩遮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双眸,但她语气坚定,自信满满,不仅表现出医护人员的素养,更难掩那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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