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赦也不再犹豫,说道,“我想着他对我下毒,统共就两个原因。要么他想杀我灭口,要我死在屠仙宗内,不把他堕魔的消息带回来给你;要么,他就是恨我到了极点,巴不得有个机会就杀了我。”
“师父不会那么心狠的。他……”白凛闭上了双眼,两道清泉从他紧闭的双眸中流出,他说,“虽说他从前也不喜欢你,却只是让我离你远些,也没有真的做过别的什么事情。他不会狠心非要杀了你不可的,阿赦。”
“那师兄就是不信我了?”玄天赦冷笑一声,又道,“我当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白凛沉默片刻,诺诺地说,“对不起阿赦,我知道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
“张师叔也许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玄天赦试图安慰,但是却无果。
白凛用袖口轻轻沾了沾自己眼旁的余泪,奋力牵起个笑容,说,“不妨事的。阿赦,茶杯摔坏了,去换一个新的来吧。”却是将玄天赦支走,有话要对寒诀说的样子。
玄天赦点点头,也是了然,收拾了茶杯碎片就要端走。也确实是忘记了他和寒诀反噬的事情,多走了几步便再也动弹不得。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白凛,退了回来。
“师兄,有话便直接问吧,我这着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我听刚刚寒公子称呼我师父为鬼佛,这又是为何?”白凛问。
寒诀解释,“鬼是因为他常年戴着一副如同鬼魅的面具,而有人又说他面具下覆盖的那张脸,比鬼魅更可怕。而佛,则是指他这一百年为屠仙宗辖区的魔族做了许多好事,便是称之为佛祖。如此相加,就有个奇奇怪怪的称号鬼佛了。”
“是了,我看到师叔的脸上虽然覆盖着面具,但是隐隐约约下面的面容上有着红色溃烂。”玄天赦接过了话茬,细思之下,忽然想起张仲琰脸上的烂疮了,“我看那位置,像是原先他使用过神甲功后,留在脸上的龟裂纹的位置。难道是他将龟裂纹挖去了?那也太可怖了吧。”
“若是如你的形容,恐怕是的。”寒诀说。
白凛听闻寒诀说他还是对着魔族尽心尽力的话语,有些惨然地笑了笑,说,“师父还是没变,他一直对自己狠心,又对别人好。就算堕了魔,他也能被人称为佛祖。”
“不过我见他下颌上又出现了一块龟裂纹,他应当是又使用了一次神甲功。”玄天赦回想了一番之前见到张仲琰的模样,“他既然剜去了脸上的,为何不连着脖子上的一同剜去呢?”
白凛听完便眉头紧锁,回忆起了几日前自己第二次施展神甲功时候的情形。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阿赦,你的意思是说,我上次使用神甲功不成功,是因为我原本右臂上的那块没有被剜去?”
“只是猜测罢了,师兄不必多想。”玄天赦看向衣柜的方向,那里存放着两人的魂灯,他又问,“还有一事,师兄这几日是否天天查看梦儿的魂灯?”
“当然有,她的魂灯我便是日日看着。如同你离开的那日,仍是暗红色,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也是觉得很是奇怪。”玄天赦重新提起了他与寒诀讨论过的事情,仍是脑子里像搅了一团线一样,怎样都理不开,“我看了梦儿在地牢中的留言,还有张师叔也曾告诉我,她是在三个月前到了屠仙宗的。你说之前她的魂灯并无变化,正是这几日才忽然变暗的。那信件也是,为何拖了三个月之久。这就很奇怪了,她明明是三月之前受的伤,但是却到今时今日才有这样的变故,却是为何?”
“本是猜测了一番,但我都觉得说不通。倒是这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要紧事是梦儿魂灯仍是暗红色,那便说明她的处境并无改变。”他一边安慰着白凛的情绪,一边又将自己在地牢中所看到的白梦的留言将与白凛听,“我在屠仙宗地牢里面的时候,看到她用咱们三个才知道的符号在墙上写着几行字,她说——”
“她夺回了白家的家传法器招魂幡,并且杀了当年害死自己父母亲人的周家三十六口,以这三十六人的魂魄祭了招魂幡。她在屠仙宗看似被囚禁,实则是为了躲避招魂幡的反噬。”
“这周家,是什么?”他问。
一时之间白凛经受了两次致命的打击,竟是有些失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片刻便洇出血来。他沉默了良久又问道,“阿赦,你确定你看到的是周家,不是什么王家、李家?”
“是周家。”玄天赦的话语无情地粉碎了白凛那仅存的一丁点幻想,他崩溃了。
“周家,呵,周家……”温润如玉的他,竟然扯着嘴角冷笑起来,他的双睫轻轻颤动,眼里满是恨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从我进四象门到如今,有两百多年了吧。我都忘了他们是谁了,可是我没想到梦儿还记得,而且恨得这么深刻。”
“白家与周家的恩怨,还是要从我十八岁那时候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白家往事 不会很多~
第13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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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凛十八岁生日那年的雪,下得尤其的大。
都说瑞雪兆丰年,白凛也希望来年的春夏可以有好的收成。白家是这桐陵的富户,家有良田百亩,仆役成群。更让人羡慕的是,白家老爷与夫人多年恩爱如一日,儿女双全。
他们的长子,便是白凛。
“少爷总算是回来了,”白凛刚下学,耽误了会儿时间去了趟诗社。方走到家门口便看见了急得直跺脚的文管家,一把抓住他便说,“夫人在大厅里等您了好久呢,您这是上哪去了?”
白凛笑吟吟地看着管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文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我啊,左不过我就诗社和茶楼,还能去哪?娘亲有何事非要等我?”
“是好事、是好事! ”管事擦擦冬日里都急出了的满头大汗,脸上开心的表情挤在了一团老脸上,“我瞅着八成是要给少爷您谈亲事了,您赶紧进去吧。”
白凛心中下意识有些抗拒,但是又想起这文管家向来嘴上说得都是些没谱儿的事,也就并没太放在心上。便掸了掸衣襟上刚浮现的褶皱,将快走几步转了个圈的玉佩扭了回来。
他总归只有十八岁,多年的父母宠爱,让他虽然在外是翩翩君子,可是回了家还是撒娇父母膝下的小孩子。他三步并作两步,没一会儿便到了大厅门前。
大厅的门虚掩着,他悄悄的从缝隙中看过去。案首坐着的是他父亲母亲,左侧下手处坐着一位留着鬓发的中年男人,他的旁边看似也有人在,只不过门缝太细,他只能堪堪透过门缝看到地上有一双鹅黄色的绣花鞋,偶尔晃了一下两下。
白凛正了正色,微微轻咳了一声,唤道,“娘亲,孩儿下学回来了。”
说罢,便掸了掸衣袖,推了门走了进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也看清了那双小巧的鹅黄绣花鞋的主人的模样,那大概是他十八年间,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她梳着简单的堕马髻,鬓上簪着两朵细蕊海棠花。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得像一只月牙儿,香腮不扫而红、双唇不点而绛。她不似桐陵女子追求的那般纤细苗条,却是脸蛋上带着些许软糯,分外可爱。
白夫人见他直直的盯着人家女孩子看,一副不稳妥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开口道,“凛儿,见过你周世伯,还有你元霜妹妹。”
原来她的闺名唤作元霜,周元霜。
白凛方才回了过神,退后一步,弯腰行了个揖礼,“拜见周世伯,见过元霜妹妹。”
“先前见凛儿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大点的一个小孩儿,如今也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周修冶比划了一下高度,估摸也就是三四岁的时候。
白老爷接过了话茬,笑着摸了摸自己最近两年才开始留起的胡子,说道,“现在我家小梦儿都已经有那么高了,周兄真的是多年未见啊,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白凛听着他们寒暄,想要往后再退几步,寻个椅子坐下。却没想到被大厅中的地毯绊了一下,踉跄几步歪倒在凳子上。他讪讪笑了下,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周元霜用袖口捂着嘴在偷笑,见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手是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捂着嘴。
白凛给了她一个安抚式的眼神,恰巧化解了她的尴尬。
周修冶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不安分的周元霜,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白兄和嫂夫人,有没有合适的亲事能说给元霜。这丫头转过年便就十八了,华鹿府那边的男子大多都听过她的糗事,根本无人愿意上门提亲。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跑到桐陵来麻烦白兄了。”
白老爷与夫人对视一眼,原本以为周修冶带女儿来是为了与白家结亲,却没想到这姑娘的糗事已经闹得华鹿府满城皆知了,这倒是有些不好。他又看向了下手坐着的周元霜,觉得女孩子虽不似一般的姑娘那般温顺,却也乖巧可爱,便疑惑地问道,“是何糗事?”
“这丫头,常年里不着调,便是我那夫人也管不了她。天天穿着男装跑去与别人家的公子斗蛐蛐儿、听评书玩,玩到后面那些世家公子都不觉得她是个姑娘家了。”周修冶一拂衣袖,着实叹了口气,“也不求着多大富大贵,对我家元霜好就罢了,能宠着她这点不着调的小性子,就好。”
周元霜听到父亲说自己的话,吐了吐舌头,冲着白凛撅起了嘴,摇头晃脑地学着他父亲的样子比着嘴型,逗得白凛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白老爷听闻这“糗事”可真是够糗,也不禁哈哈笑了几声,说,“我当是什么呢,原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爱玩爱闹罢了,这又何妨。”
“我也是想着嫂夫人是名门淑女出身,通身做派就跟我家里的不一样。若是我把元霜送来府上住上几个月,能得嫂夫人几分调教。若就是没觅得如意郎君,这带回去也好有个交代不是吗?”周修冶拱了拱手,却是有几分要把女儿留在白家教养的意思,“是我夫人的意思,我是当真为难,踌躇几分才豁出这张老脸来。就是怕这丫头太过蠢钝,惹了你们的不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修冶摸准了白夫人喜欢女儿的性子,这话却是说到了白夫人心坎上。她自生了白凛便伤了身子,想再要个女儿却是不能,多年的求佛拜神,才让她在四年前有了个小棉袄白梦。如今却是有人送个亭亭玉立的女儿让她白捡着,她恨不得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是一脸的欣喜,便是想着就算是认不成干女儿,若是给儿子成就一番姻缘也是好的。她便扒拉了还在犹豫的白老爷一下,直接应了下来,“周白两家多年的交情了,这点小事又什么关系。况且元霜这么娇俏可爱,我是喜欢还不够呢。”
她又朝周元霜招招手,说,“来,元霜,到婶母身边来。”
周元霜便站起,提着裙摆走了两步,蹲在白夫人的脚边,仰起头乖巧地喊了一声“婶母”。白夫人拉着她的小手,连连说了几句“好好”。
白老爷见自己夫人这幅模样,便知道事已如此,他多说无益。只是他心里有些打鼓,觉得事情应当不止这么简单。哪有千里迢迢送闺女来别人家教养,让别人帮着找婆家的事情。
但看自己夫人开心的模样和周元霜的乖巧可爱,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提防。吩咐了文管家去后院收拾一番,辟出个僻静的小院子给他们父女二人暂住几日。待周元霜熟悉了桐陵的日子,周修冶便会启程返回华鹿府。
白夫人便叫白凛带着周元霜在白家府邸中逛逛。周元霜看向自己的父亲,得到认可后,便开开心心地想要去拽白凛的袖子。临到了了,还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糯糯地说,“白哥哥,我们出去吧!”
白家的院子很大,两天前才下的雪,现在还没有全然融化,铺在树杈枝丫,点缀着绿瓦红墙,分外好看。
周元霜从来没见过这幅画面,左顾右盼地却是没注意到脚下,若不是白凛适时地搀了她一下,便会一个屁墩滑倒在地了。她有些尴尬,小脸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得,在浅草色的小袄映衬下,显得更外通红。
“你见我出了一次丑,我也见你一次。我们扯平了,不是吗?”白凛强忍着想揉搓她脑袋的手,笑着安慰道。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偏偏白凛稳重的样子,看上去要比周元霜长了好几岁。她不禁羞愧地垂下了头,绞了绞衣袖。
“我看你像头一次见雪的样子,莫非你们华鹿府不曾下雪吗?”白凛问。
周元霜摇了摇头,“华鹿府一年四季都很热,我从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看见雪,好美啊。”
正巧这时候,乳母抱着刚睡醒午觉的白梦出了门晒太阳。白梦见到哥哥,便伸着莲藕节儿一般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喊着,“哥哥、要哥哥抱。”
白梦穿着一件嫣红色小袄,绣满了万福纹,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白凛上前接过了自己胖嘟嘟的妹妹,一手抱着一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周元霜许是也没见过如此大小的小孩子,也“咦”了一声,凑上前来看她。白梦没见过这个姐姐,有点害羞地把头埋在了自己哥哥的脖子上,又偷偷瞄着周元霜。
周元霜看她这几番动作甚是可爱,又笑得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从旁边的叶子上勾下了一团积雪,手指一点,便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白梦“哇”的一声,就想伸手去够周元霜变出的兔子,却被周元霜藏在了身后。
“诶——”周元霜也学着白凛的样子捏了捏白梦肉嘟嘟的小脸蛋,“你叫一声元霜姐姐,我便把小兔子送给你。”
白梦鼓了鼓嘴,还是叫了一声“姐姐”。
周元霜开心的应了下来,细细地把雪做的小兔子递给白梦,又说,“小心手凉。”
白凛见她这一番操作,却是有点新奇从未见过的样子,便问道,“你还会变戏法?”
周元霜像是听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般,扭过头诧异地看着白凛,指着白梦正在把玩的小兔子说,“你管这个,叫戏法?”
作者有话要说:
白凛其实有点太过于 单纯……而且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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