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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晨深吸气，缓缓放开抓着刀的手。
他再深吸一口气,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缓缓向前跨出一步站到那怪物面前。
他的主动亲近让那怪物很是开心, 他原本微微压低的头瞬间抬起, 盘着脚的尾巴尾巴尖儿也微微竖起。
下一刻, 那怪物缓缓低头，把自己的脑袋放到仲秋晨面前，要给仲秋晨摸摸。
仲秋晨没去理会他那如同大型犬向主人撒娇要摸摸的举动,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后, 开了口，“你——”
声音发出，仲秋晨才发现他因为紧张声音都破音，毕竟面前的怪物要弄死他轻而易举。
没被摸摸头, 那怪物翘起的尾巴尖跌落回地面，耷拉着尾巴重新蹲坐好。
仲秋晨清了清嗓子，“为什么跟过来？”
提及这事，那怪物顿时怂了吧唧，仲秋晨说过不许再让他见到他。
“你一直跟着我？”仲秋晨问。
那怪物紧张地看了仲秋晨一眼，见仲秋晨好像并未生气，压低嗓音轻轻叫了一声，“啾……”
他声音温软而乖巧，还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讨好，令人一颗心都跟着柔软。
“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那怪物抬起头，好好学生似地坐直。
“我们……我们一样吗？我是说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存在……”仲秋晨尽可能抑制情绪，但他还是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颤抖。
“嗷啾！”原本乖巧的那怪物猛地摇头，他盘在腿边的尾巴也高高翘起不停左右摇摆着，他摇得太用力，以至于整个人都晃动起来。
王是王！
王是王，是特殊的存在，他们怎么能一样？
一颗心被紧束的仲秋晨狠狠松了口气，那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紧绷许久的肌肉都开始酸痛。
自从上午逃跑时发现这怪物跟着他来到这里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想过很多可能，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他总算有了答案。
他们不一样，他不是丧尸，他是人。
他是人。
仲秋晨心中高悬的石头落下，脸上的神情不由柔和几分，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他觉得面前原本面目可憎的怪物都变得可爱。
这怪物虽然长得瘆人了些，但也有可爱的地方，这让仲秋晨觉得他都不再那么可怕。
“总不能一直叫你怪物，我以后叫你……腾蛇怎么样？”仲秋晨问。
这怪物和神话中的腾蛇差距甚大，但仲秋晨觉得这名字挺适合他，他外形本来也有些像蛇，特别是那张吓人的嘴和信子。
那怪物不知道腾蛇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王给他的名字，王赐予了他名字，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啾！”那怪物兴奋地站了起来，尾巴高高翘起，他心中的激动让他恨不得绕着这座城跑上两圈。
“腾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叫着还不太顺口的名字，仲秋晨语气尽量轻缓。
他们毕竟不同，而且谁也不知道这怪物之所以跟着他缠着他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哪天他反应过来决定吃了他呢？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这怪物，到时他就只能任他宰割。
听着仲秋晨的话，刚刚还兴奋得恨不得绕着城市跑圈的那怪物高高翘起的尾巴僵住，一双眼迅速湿润。
他错愕慌乱地看着仲秋晨，王又不要他了？
为什么？
王不是不生他气了？
王刚刚还给了他名字，还叫他腾蛇，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他了？
“你别哭，我不是不要你……”仲秋晨就没见过这么喜欢哭的怪物，他明明就是只怪物，特别特别丑的怪物。
仲秋晨试图安慰，可根本不知该如何安慰，“不许哭！”
被凶，那怪物立刻把快掉下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仲秋晨头痛。
仲秋晨越过那怪物看向他们脚下的这座死城，他转移话题，“你知道这座城市里的尸王在哪吗？最强的那只。”
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那怪物似乎想到什么，不等仲秋晨反应，他就一个转身跳回旁边最高的那栋建筑，然后借着那建筑以极快的速度在城市中穿巡，快速远去。
他知道这座城里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现在就去抓给王！
肯定是因为他不够能干所以王才不要他的，他把那尸王抓来给王让王知道他可能干了，王就不会不要他了，他都想象到他把那尸王带到王面前时王脸上开心的神情！
那怪物速度实在太快，仲秋晨甚至都来不及反应，黑暗中就只剩下在屋顶不断跳跃远去米粒大小的黑色背影。
眼见着那怪物跑掉，仲秋晨一颗心渐渐在凉爽的夜风下平静。
只要他还是人，那什么都好。
说来他这担忧也是可笑，如果他不是人那他又能是什么？他从没见过能说会笑还有心跳有呼吸的丧尸。
仲秋晨没在屋顶久留，又深吸了两口气，让冰凉的夜风吹散他心中所有不安的余韵后，他转身向着楼梯口走去。
来到门口，仲秋晨刚准备伸手开门，他面前的铁门就被从里面推开。
仲秋晨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他向后跃去。
他脚尖轻盈落地的瞬间，莫安森那张轮廓深邃面容冷俊的脸出现在门后。
莫安森也吓了一跳，被他握在手里的铁门发出一声酸掉牙的“吱呀”声响，他似乎是本能要把铁门扯下化作武器，但很快停下。
“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莫安森推开门，看了一眼仲秋晨身后空旷的天台，“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他上楼时隐约听见屋顶有人在说话。
仲秋晨才镇定下来的心猛然惊跳一瞬，莫安森听见了多少？
如果莫安森知道他可能不正常，会不会也像海茵他们那样立刻就抛下他，或者更甚，直接杀了他？
如果莫安森要杀他——
“怎么了？”莫安森剑眉紧蹙，仲秋晨脸色不太好。
长期营养不足让仲秋晨身体本就瘦弱，这让他带着几分凌弱的美感，现在惨白的脸色更是让人担心他随时会倒下。
“没事……”仲秋晨勾了勾嘴角，“我就是睡不着，想着那尸王夜里可能会过来，所以就上来看看。”
仲秋晨没撒谎，上来看看情况也确实是他的目的之一。他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他们已经没有食物。
莫安森蹙眉，寻找尸王需要自言自语？
仲秋晨不像会自言自语的人，他连跟他们在一起时他话都少。
多年的独居似乎让仲秋晨习惯了寂寞安静，也让他被那份寂寞安静渗透呑噬，他总是沉默，所以让人总忍不住看去。
“找到了吗？”
“没有。”仲秋晨回头看去，“很奇怪，这附近也没看见有丧尸多出来，还是之前那些。”
莫安森注意力收回，他上到天台，向着天台边缘走去，从楼上朝着楼下看去。
朦胧的夜色下，他们脚下的街道里几只丧尸正徘徊，远处也有丧尸，十来只，那些丧尸应该是之前跟着他们从车店跑来这边失去目标后在附近徘徊的那群。
“难道我们还没被发现？”莫安森收回视线时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和困惑，情况确实很奇怪。
按照他们的预估，他们白天闹出那么大动静，现在肯定已经被那尸王知道，那尸王肯定会派出丧尸到处寻找他们。
可现在整座城依旧安静如初，就像那尸王根本就没想过要找他们。
“又或者那尸王被什么事耽误了，所以暂时没空搭理我们？”仲秋晨猜测。
“耽误？”莫安森侧头看去。
这个词用在人身上不奇怪，但是用在一只丧尸身上就非常奇怪，奇怪得甚至诡异，他实在很难把这个词和一只丧尸联系在一起。
但莫安森也不得不承认，仲秋晨这猜测确实有道理。
他们白天闹出那么大动静，没被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尸王肯定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他只是没有来对付他们。
什么事情，能让一只丧尸放弃吃他们？
莫安森微微低头，思索着所有可能。
“他有没有可能是在进化？”仲秋晨猜测。
莫安森之前就猜测这城里的那尸王应该是早就已经二次进化的存在，如果莫安森的猜测是对的，那他应该算是较早二次进化的丧尸之一。
莫安森之前也说过，没人说过丧尸只能进化一次，既然一次可以，两次也可以，那为什么不能有第三次？
莫安森不语，神色却无比凝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免太恐怖，二次进化的丧尸他们现在尚且对付不了，三次进化那得强到什么程度？那人类还有希望吗？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想办法出城。”莫安森道。
莫安森带头向着楼梯口走去，仲秋晨默默跟上。
进了楼梯口，走在后面的仲秋晨关门。
门关上，回头时，仲秋晨却对上莫安森的脸，黑暗中莫安森正回头看着他。
不同于外面月光笼罩的天台，楼梯间里一片黑暗，这让他无法看清楚莫安森的脸以及他脸上的神情。
那瞬间，仲秋晨一颗心蓦地揪紧，莫安森听到他和那怪物说话了？莫安森知道他能和那怪物交流，知道那怪物跟着他跑来了？
仲秋晨身上肌肉逐渐紧绷，莫安森会杀了他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莫安森冷清如常的声音在黑暗中突兀响起，一如寻常，不见杀意。
仲秋晨愣了下。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能让别人知道。”莫安森又道。
仲秋晨回神，所以莫安森是在提醒他要小心海茵他们？
仲秋晨讶然，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人心隔肚皮。”留下这句，莫安森转身向着楼下而去。
他知道仲秋晨刚刚提尸王是在转移话题，而且之前在起源地时那独臂丧尸到处找东西的事也还没弄明白，那怪物也很奇怪，他似乎很喜欢仲秋晨……
他早就有所察觉，但他并不在意，因为在乐园他才是那个与众不同的可怕怪物。
乐园的人有多仰仗他的能力，就有多畏惧他的存在。
莫安森自嘲一笑，如果仲秋晨也是怪物，那正好他们都是怪物，也算有个伴。
002.
“他跟过来了，起源地的那只怪物。”仲秋晨迟疑一瞬，把那怪物的事说了出来。
莫安森向下走去的身形停顿，他快速回头。即使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仲秋晨也感觉出他的惊讶。
片刻的沉默后，莫安森声音传来，“不要告诉吴悠他们。”
“嗯。”
两人回到楼下时，屋里原本应该睡着的吴悠四人都已经醒来。似乎是薛二维起夜时发现屋里少了两个人，所以就吓得赶紧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被丧尸拖走了！”薛二维心有余悸。
“你见过哪只丧尸吃人还挑人的？真有丧尸咱们所有人早就都死了。”吴悠翻了个白眼，薛二维能活到现在他都惊讶，还是说脑子不好的人运气会更好？
吴悠认真思考了下这可能，旋即察觉自己在想些什么，赶紧摇头把那不靠谱的猜测甩出脑后，生怕自己被薛二维的白痴传染智商被拉低。
薛二维扁扁嘴，不屑与吴悠争吵，他看向仲秋晨和莫安森，“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干吗，约会？”
莫安森冷冷看了薛二维一眼，找了地方坐下，略去那怪物的事，把天台仲秋晨发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莫安森的话，吴悠四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同时又忍不住心生庆幸。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城的？”薛二维声音拔高。
“我还以为薛二哈你没脑子。”吴悠语气中多出几分雀跃，那尸王没空理他们，那他们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而且他们还有仲秋晨和莫安森在。
海茵和敖跃也兴奋，两人商量着明天早上的出城。
“我还记得我们来时的大概路线，但那边到处都是丧尸，我们不能再走那边。”敖跃道。
“最好也离高速路那边远点，城里的路肯定也堵着。”海茵道。
敖跃赞同，“没错，是得躲着点。”
夜色中，一群人有商有量。
同样的夜幕之下，半座城市之外一栋足有三四十层高的商业楼中，二楼大厅里。
一道小小的身影盘腿坐在沙发上，他浅浅的眉头轻轻蹙起。
他拥有着和绝大部分丧尸截然不同的小巧身体，身高不足一米，手短脚短。
他身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手臂胳膊都肉乎乎的，特别是脸，白白的肉肉的可爱得紧。这再加上一双黑白分明圆溜溜的眼以及微肉的唇，他整个人可爱得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但此刻，那张可爱的脸上都是不高兴。
他没找到他的宝贝。
读取着楼下那些丧尸传递而来的信息，他漫不经心，要是以前城里来了外来者他肯定会很有兴趣，之前那几次他就玩得很愉快，但他现在没空也没心情。
杀了。
全杀了！
信息传达出去的瞬间，楼下徘徊盘旋的丧尸立刻兴奋低吼。
随着他们的吼叫传开，附近其他丧尸也跟着骚动，不过片刻附近一片的丧尸全都跟着骚动。
原本寂静的夜色中，无数怪异身影突然涌动低吼的场景，让这片由无数钢铁建筑组成的诡异森林仿佛活了过来。
无视外面那些丧尸，沙发上小小的人影月光照耀下微肉的嘴气呼呼嘟起，脸上是与可爱完全不沾边的戾气很快，为什么会找不到？
那宝贝明明就在城里，甚至离他比昨天更近了，但为什么他会找不到？
他低头，把自己小小的手放在胸口。
就在刚刚，那里曾经传来过一阵害怕、担忧和紧张掺杂的情绪。
不是属于他的情绪，而是属于那宝贝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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