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你请过假了。”常湛带着笑意,如沐春风,“林医生,早上好。”
林书雁一点也不好,连大学最远的那次马拉松长跑也没这么累,他整个人仿佛被抛到空中,再狠狠坠下去,反反复复,没有尽头。
疲倦且疯狂。
常湛握住他的手腕,上面还有一圈不明显的粉,是昨晚留下的。他疼惜地吻了两下,若有所指:“还疼不疼了啊?”
几乎是条件反射,林书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有点。”
开口才发觉嗓子干哑得快发不出声。同样是二十几的人,年龄只差了四岁,怎么常湛就这么精神奕奕?
林书雁苦恼地瞪着他。
那双眼睛在常湛看来不仅毫无威胁,还暗含秋波,害得他又想亲。
“你什么时候给我请的假?”林书雁努力转移话题。
“昨天晚上。”常湛搂着他不肯松,“就弄完了之后,估计你今天起不来,在微信上给你们组长发了个消息说发烧了。”
林书雁喉咙干涩,如烧灼过:“我可能真要发烧了。”
常湛蹭地起来,用额头去探他的体温:“不会吧,我都没弄进去。”
林书雁感觉自己的体温又肉眼可见地上升了两个度,只差头顶冒烟,表情难言:“你起来。”
“不舒服?”常湛见他皱着眉,“不是真发烧了吧?”
林书雁窘迫:“不是,我想去洗手间。”
常湛一愣,反应过来:“噢,我给你拿衣服。”
分不出谁的衣服团成一团仍在门口,房间十分杂乱,地板上扔着几团纸巾,垃圾桶倒在地上。
他不忍心再看,从衣柜里找出套干净的睡袍。
等林书雁出来,凌乱得惨不忍睹的卧室有些许好转,脏衣服和床单全部收进洗衣机里,纸巾团已经不见,垃圾桶也被扶正,里面半框垃圾已经收走。
他打开窗通风,新鲜的空气涌进来。
“吃点东西么?”常湛问。
林书雁是有点饿,但现在不想吃。双腿仍有些发虚,他说:“我先洗个澡。”
他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身上黏腻。
常湛也还没洗,跃跃欲试:“要不一起洗吧。”
这都还没缓过来,林书雁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恐:“我很快。”
可能真怕他中途进来,林书雁就简单冲了下,浴室里水汽熏腾,他也没多余的力气认真洗。
出来常湛已经点了外卖,客厅虽然也遭了殃,但比卧室能入眼点,只是林书雁有强迫症般总想捋平沙发上的褶皱。
外卖还没到,他从冰箱里找出半盒草莓垫肚子。
一切罪恶的开始的都是沙发,林书雁有了后遗症,到处转移注意力。
上次来是常湛发烧时,那次是晚上,他心思全在常湛身上了,没怎么注意其他。
捏了个草莓放进嘴里,林书雁看见贴墙的书架上放着一些书,有几张CD和陈设品,还有奖杯。
“这都好多年前的了。”常湛冲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走过来,“含金量不高就算了,奖杯质量还不行,搬家时磕了个角。”
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他的名字和乐天杯,林书雁好奇:“这是什么比赛?”
“业余钢琴,好像是高中的比赛吧。”
林书雁不由想起之前在他车上播放的那首钢琴曲,常湛说是来催眠的,他居然真信了。
常湛看穿:“闲着没事弹着玩的,都两年多没碰过了。”
再上面那层书架上还有个金色球型奖杯,林书雁想拿,却没想到是全实心的,又放下。这次他没问常湛,因为下面写着“飞驰杯”,应该是赛车。
常湛指了指旁边几个奖杯:“这些都是赛车的,不过都是非职业的。”
他不是职业选手,参加不了职业赛。
“这是滑雪?”林书雁看见个雪板形状的奖牌。
“嗯。”常湛嘚瑟,“早知道你来,我把幼儿园小队长的奖状也拿出来贴上,还有压箱底的五年级满分作文,多拉风啊。”
林书雁笑起来:“这些也挺拉风。”
其实他有点意外,好比赛车,他以为常湛就是单纯爱玩,或者是为了追求刺激,他从没想过他是在认真对待。
常湛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玩世不恭。
最大的那座奖杯旁的相框里夹着张照片,常湛穿着赛车服,笑得落拓不羁。
常湛拿走碗中最后一颗草莓:“是不是突然觉得男朋友挺帅的啊?”
林书雁被他说中一半:“我说过不帅吗?”
“没有。”常湛回忆了下,“但是你也没有夸过帅,还只给我打了及格分。”
那天去宠物店路上,林书雁被他盯得不好意思,随口一说罢了:“你怎么还记仇?”
当然要记仇。不仅记仇,常湛还想让他一分一分说出来扣分点:“那考量下男朋友的综合能力,再给打个分呗。”
这种事上没有标准,只能凭感觉。林书雁估摸着:“八十五吧。”
“扣这么多?”常湛显然不满意,“我以为怎么也得九十九呢,是昨天没让你满意,还是幼儿园大队长没加上分?”
林书雁还很难受,提起昨天有点创伤后遗症的意思,涨着脸说:“不许提昨天。”
最后一个草莓常湛居然舍不得吃,把尖留给林书雁咬,凑近提醒:“可是林医生明明说很喜欢啊。”
林书雁耳尖一下子红过草莓尖,他本身是个笨拙的不会发声的乐器,那一句句不都是被常湛逼着奏出来的?
他强装镇定,决定在原本的八十五分上再扣五分。
趁着外卖送到之前,两人开始收拾客厅。
没拧盖的酒精瓶仍放在桌上,林书雁拧好放回医药箱,又把用完没处理的棉球扔进垃圾桶。客厅本来就有些乱,他把杂物归整好,总觉得还少了点东西。
“这是什么?”常湛从沙发缝里捡出个手提袋,“林医生,是你的吗?”
正是林书雁到处在找的,曹逸的结婚请柬。
见他点头,常湛勾开手提袋边缘,从里面夹出那张红色请柬:“请帖吗?”
“嗯。”林书雁说,“学长要结婚了。”
常湛轻挑了下眉,翻开,看见新郎新娘那栏写着曹逸和乔菁的名字。
可他还是醋意横生:“你怎么还叫他学长?”
林书雁无奈:“早跟你说过学长有女朋友,你怎么还吃人家的醋?”
“这跟他有没有女朋友没关系,有女朋友就不乱勾搭了?”常湛说,“我看他不顺眼还需要理由吗?”
莫名其妙的,林书雁想起那天在酒吧瞥见的曹逸手机上的暧昧消息,感觉有点心慌:“你别乱说。”
门铃响,外卖到了,两人吃了顿早不早午不午的饭,饥饿的肠胃得到缓和,林书雁忽然想起来把牛奶忘在家了。
过惯了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他还没习惯家里多出来个生命体。
常湛也忘这事了,毕竟昨晚那种情况下,除了林书雁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也不能有。
两人回到林书雁家,牛奶还在纸箱里嗷呜嗷呜叫,听起来格外凄惨,像极了被父母遗忘在家的孩子。
孩子两顿没吃饭,叫起来气势都弱了不少。
林书雁去给它冲奶粉,常湛抱起来它试图安抚:“……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把你的铲屎官借走用了一晚上。”
没想到牛奶不领他的情,小爪子一巴掌拍到他下巴上。常湛火大:“你个小东西不领情是不是?信不信以后一到晚上我就把他借走,每天让你饿肚子?”
牛奶委屈地嗷呜,常湛抓住他不安分的前腿:“是,我昨天还没权利管你,你冲我嗷呜我也没办法。但是今天不一样了,我已经正式成为你另一个爸了。”
牛奶绝望,常湛还在说:“你是不是不服?你不服也不行,你爸都是我的了,你还想抵抗不成?”
林书雁把奶粉端过来:“你自己嘟囔什么呢?”
常湛说:“噢,我在给儿子上人生第一课。”
第43章 没有退路可走了
原本下午有台手术,一个没满三岁的男孩先天性左肺不张,定在今天做全肺切除,林书雁是二助。手术难度不高,不过男孩的病情一直是林书雁在追踪,比其他医生都了解,二助他上最合适。
下了手术几个医生围在一起聊天,林书雁凑过去听,大家正讨论医院新换的这批器械。
手机震动两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常湛:[图片]
常湛:[林医生,你儿子尿了我一身。]
林书雁点开上面的图片,常湛浅灰色的运动裤上洇着片深,上面还有两根粘上去的狗毛,镜头一角露出牛奶圆润的小短腿。
返回去,常湛又发了个“委屈”的表情。
林书雁捧着手机轻笑,还没回就听见旁边宋医生八卦地问:“小林,你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啊?”他收起手机。
“是交女朋友了吧?我就说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宋医生说他,“平时没事也得多笑笑,前两天还有病人跟我说,你们这有个医生长得可帅了,就是太严肃了。”
连林书雁自己都不曾察觉到自己脸上有笑意,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感觉不出有变化。
“果然谈恋爱了就是不一样,咱们医院天天盯着你的那群女生们可要伤心喽!”宋医生同他熟,小声问,“女方是做什么的呀?”
林书雁被套了进去,把常湛那张脸自动带入“女方”的位置,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想了想:“开了个咖啡店。”
宋医生点点头,评价道:“那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还行。”林书雁敷衍说。
宋医生还不肯放过他,要问个底朝天:“家里有单身的姐姐妹妹吗?”
林书雁愣愣摇头。
“那太可惜了。”宋医生遗憾地直摇头,“我侄子比你小一岁,现在正愁没对象呢,有的话还能介绍介绍,万一成了呢。”
不远处那堆聊天的医生也散开,各自回去忙自己的。高伟呈接了个电话,比他们晚点从手术中心出来:“站这聊什么呢?”
林书雁没来得及阻止,宋医生话已经到嘴边:“关心一下咱们科室年轻人的感情问题。”
高伟呈插着兜:“行啊,有合适的赶紧给书雁介绍一个,那天他师母还问我呢,说我这个老师一点都不关心手下人的感情。那我能怎么着?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呐!”
宋医生惊讶得说不出话:“高主任你还不知道啊?小林有对象了呀。”
“是吗?”高伟呈转头。
林书雁如芒在背,手指在口袋里不安地绞着,听见老师问:“真谈对象了?我怎么都没听说啊。”
林书雁点头,保守地说:“还没处多久。”
算起来他跟常湛确实还没处多久,只是亲也亲了,睡也睡了,没有退路可走了。
高伟呈一向不大关心别人的私生活,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跟他说:“曹逸说周六来拜访下我跟你师母,叫你一起来了吧?”
“嗯。”
高伟呈少见的严肃了几分:“来就来,但是你转达他,空着手来就行,什么都别带。”
“本来他是我学生,见见无妨,可我听说他做医疗器械这块的,你也知道医生跟他们之间关系敏感,有内部消息传最近纪检在严查,最好还是少打交道。”
无疑林书雁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但也正是如此,高伟呈才更加谨慎。林书雁毕竟刚从学校出来,有些事情上的敏感性他还体会不到。
医院并不是清白之地。
林书雁在这方面确实不聪明,他点了下头,又听见高伟呈压低声音说:“老师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曹逸这人不简单,你跟他交往频繁,多注意点。”
他拍拍林书雁的肩膀,声线也恢复正常:“下周五又要去省里开会,帮我把上次的发言稿改改发过来。”
林书雁说好。
傍晚下了雨,他办公室里没备伞,一楼大厅的公共雨伞也被拿光,林书雁站在台阶上等了会儿,见雨势没有要小下来的趋势,就这么走去地铁站。
盛夏傍晚的雨势来得迅猛,豆子般打在身上,没走两步发梢已经湿透。
黑色大奔一个漂亮的甩尾在他面前停下,常湛降下车窗喊:“林医生,快上车。”
林书雁狼狈地挡着雨钻进去,后背湿了大片,猛地被冷风一吹寒冷阵阵。
他抽出几张纸巾擦身上的水。问:“你怎么过来了?”
“猜你没带伞。”常湛打了转向驶出医院,“出门的时候还下得不大,就没跟你说,谁知道路上堵得要命,雨下大了不说,还晚了几分钟。”
雨天加晚高峰,路况惨不忍睹,刚驶出医院还没过红绿灯,大奔就夹在了水泄不通的车流间。
摇摆的雨刷刮走前玻璃上的水,紧接着又是不停砸下来的雨点,继续汇成一片波洋,周而复始着。
裤腿也全湿了,西裤失去原本的版型,黏答答皱在他小腿上,林书雁又抽了几张纸巾,后**脆放弃抵抗不擦了。
正当万分苦恼,后座传来一声“嗷呜——”
林书雁惊讶地抬起头往后看,才看见后座上铺着宠物睡垫,牛奶趴在上面。
“你怎么把它带出来了?”林书雁想去抱他,但系着安全带有些吃力。
常湛说:“要是我把你拐走,他又要饿肚子了。”
林书雁听出言外之意:“不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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