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个什么情况?”
“剩下三个,其中两个是病患角色,昨晚收到凌晨的体检通知,死活不肯去,”猕猴桃说,“我当时就觉得他们肯定要没,果不其然,今早NPC运了俩推车到精神外科。最后那个,早上查房死的。”
荀寐有些惊讶:“你们还没把主任杀了?昨天不是跟你们讲了趁早杀掉他吗?”
面对荀寐的质问,猕猴桃有些尴尬,水蜜桃性子直,护着自家哥哥道:“有狂野龙王那种人在先,谁还敢无条件信别人的话吗……你光叫我们杀了主任,又不细说,我们怕有诈,就没动手……”
庭鸦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们认人水平真的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对着阴你们的人掏心掏肺,朝对你们好的人狼心狗肺。”
“你——”
星星赶紧冒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问题不大……”
“不,问题有点大。”荀寐打断星星的话,“我们的清洁工角色和病人角色都十分紧张。呼吸科只剩下似锦和星星一名护士一名医生,胸外科的两个桃子也是医生和护士,小小,如果你们科室没有一名清洁工或者一名病人,这场游戏我们已经打不出结局了。”
小小赶紧拉过自己身边的一位妹子,紧张地没控制好音量:“她是清洁工!她是……咩咩,幸亏我俩早上去把主任给宰了,不然查房的时候万一死的是你……”
清洁工妹子[咩咩嗷]也是一脸后怕,“我,我还差点没敢去……没想到尤主任出乎意料得好杀。”
猕猴桃、水蜜桃:“……”脸疼。
“也就是说,减去查房死的1人,目前我们实际上只剩11人。”荀寐说道,他抬手想拿出一支笔,却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取走他胸前挂着的签字笔,断铺平准备好的白纸,一边听难寐口述,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存活玩家的简称、科室和职业。
27层肿瘤科:难-医生,庭-护士,断代史-清洁工,小野猫、豹豹-病人。
26层放疗科:小-护士,咩-清洁工
20层胸外科:♂桃-医生,♀桃-护士
19层呼吸科:锦-医生、星-护士
“如果对处方纸上后半阙诗的理解没有异议的话,”荀寐说,“我们今晚的队伍安排为,我走在最前撒买路钱,猕猴桃你和星星拿招魂幡,咩咩你捧遗像,我猜这个遗像是胸外科的海鲜给,猕猴桃,你们科室主任叫什么?”
“呃……戴钰。”
“知道了,带鱼。最后,由小野猫背尸首,等会回科室我们会把任务传达给他。”
“你确定你是最富的吗?”不怕死的水蜜桃再次发出了灵魂质问,荀寐立刻反问她:“难道你们之中还有人上了四位数?”
“四位……数……”水蜜桃吓噎住了。
“啧。”庭鸦撇撇嘴,“可恶,让他装到了。”
荀寐也笑了:“可恶,让我装到了。”
“然后就没了么?”小小停下做笔记的手,“……感觉,还挺容易的?”
“不要轻敌。”似锦说,“昨夜的陆茗是个很好说话的鬼,但她爸爸陆晖就不一定了,说不准是个偏执的厉鬼,魂一归位就把我们都吃了。”
小小摇摇头:“不,他爸爸是缉毒警,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也一定是个好鬼。”
“这谁能保证……”
“我赞成小小的说法。”荀寐突然说,“……主要是策划不敢,抹黑人民警察形象,游戏根本过不了审。”
似锦:“……”好有道理,我被说服了。
“不过大家还是小心,特别是咩咩。”荀寐看向人群角落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咩咩嗷],“你是不可替代的,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要优先保护好自己。”
他认真的语气和专注的目光让咩咩顿时双颊红成了猴屁股,最关键难寐实在是个罕见的帅哥,咩咩几乎不敢抬头直视他。
“我……会,会努力……”咩咩鼓足勇气,声若蚊嘤,坚定地抬起双眸,却看见难寐被一个从头至尾没说过话的高大男人摁回椅子上坐下,还用手掌遮住了难寐的眼睛。
“诶?”荀寐蓦然被挡住视线,奇怪地反握住断的手,却也没有挣扎,只是问:“你做什么?”
断不说话,倒是庭鸦幽幽地凑到他耳边:“长点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庭鸦:为儿子们的自由恋爱操碎了心
第116章 人民医院28
吃完饭一群人要去超市买点什么以示敬意,好不容易都走到第六天了,若是因为舍不得一分半点的生存点而打不到结局,岂不是亏大了。结果众人来到便利店门口,却得知收银员辞职,此店关门的通知,那喜欢看电视剧的御姐真的半点班都不肯加,发布完自身相关任务就即刻收拾东西回老家。
为求效率和万无一失,仅剩的11名玩家兵分三路,荀寐和庭鸦带着豹豹以联合会诊的名义,天一黑就钻进西域小野猫的病房里,严阵以待。陆茗的尸体被断收着,白天藏在楼梯间,不过好歹看在是正面NPC的份上,没再塞进垃圾车里。会诊前荀寐溜进楼梯间,把尸骸一扛,偷运进病房里。
荀寐本想给隔壁床的病人换个病房,结果护士NPC死活说这不符合规章制度,还虎视眈眈地问为什么一定要病人换床,你有问——
题字还没说出口,荀寐一翻病例,“病情很稳定,那就出院吧。”
护士完全没有料到这名玩家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愣怔着支支吾吾:“你怎么,说出院就让人出院?”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荀寐瞬间反客为主,“为什么总对我的决断指手画脚,你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护士NPC被荀寐的这一嗓子喊懵了,下意识瑟瑟发抖地捂住后脑左右飞快环视,好一会才谨小慎微地低下头,帮助荀寐为小野猫隔壁床病人办理出院手续。
就这样,靠着欺负NPC得来的便利,西域小野猫的病房里只有他们几名玩家,以及一具狰狞残缺的女性焦尸,膝盖下摆着一双鲜亮的红色高跟鞋,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另一边,断手持干净如新的清洁工具去了桃子们的楼层,这些扫帚拖把六天来几乎没使用过,比庭鸦的脸还干净。他以帮助入住精神科的保洁员同事打扫卫生为由,杀气腾腾地闯进了主任办公室。
漫天橙红色的霞光之中,断一刀残忍杀害了戴钰主任,抹干净脸上的血转身出门,房门闭合的刹那,夕阳收敛起最后一丝余晖,走廊上他的背影无限拉长,又陡然融于黑暗,时间卡得刚刚好。断抬头看向窗外的黑夜,伸手抹去嘴角上沾的一抹血珠,手持鱼竿再一次进入主任办公室。
这一回,房内一条巨大的带鱼蜷缩成鹌鹑状,瑟瑟发抖地吐出一副骨灰盒,见眼前冷若冰霜的修罗并不满意,又赶紧用力呕出了另一个骨灰盒。杀神断抬起了手里的鱼竿,吓得带鱼海水狂飙,噗地吐出一盏幽蓝的鬼火,拿不知材质的透明罩子护着,在地上滚了两圈也没熄灭。带鱼用尾巴将这些东西往门口推了推,然后可怜兮兮地窝在角落里,表示自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以为会有大战一场,结果从头到尾吃瓜观战的桃子兄:“……”
“遗像呢?”断问,带鱼傻不啦叽地抬起头,两颗豆豆眼十分茫然,断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用眼神示意身后那个光吃饭不干活的猕猴桃,让他来发光发热,后者赶紧冲上前做大佬代言人:“就死者的照片,陆晖的遗像,招魂词里写着悼遗容,赶紧把遗容吐给我们。”
带鱼疯狂摇鳍,然后泥鳅一样呲溜钻进了地里,逃之夭夭。
第三队人马是在放疗科准备招魂的女子组,似锦、星星、小小、咩咩和水蜜桃,按理说这项任务两个人就足矣,但女生们非要抱团取暖,或许是觉得人多力量大,可荀寐总觉得万一里面被鬼附身一个,当初就得全部玩完。
八点不到,断就拖着他的招牌垃圾车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来连夜联合会诊’的猕猴桃。他把骨灰盒和鬼火放到床头柜上,“就这些。”
“缺了个遗像。”西域小野猫翻翻准备好的葬礼用品,“是不是漏了什么?比如还有一个海鲜boss,医院院长沙域?副院长井羽?”
“就算有我们去哪里找他?”庭鸦斜他一眼,思考一会后提出一个馊主意:“要不让咩咩捧着小野猫拍了陆晖照片的手机吧……哈哈。”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情不自禁乐出声来,结果再一抬头,就看见难寐、断、小野猫三个人都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少顷还围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得出结论:
“就这么办。”
“喂?!”
时间悄然来到十点,病房周围原本嘟嘟囔囔的人声就在秒针指向0的瞬间归于沉寂,外界走廊上的灯也骤然熄灭了。
断立刻把病房门打开,再用垃圾车顶住,以防出现什么突然锁门的意外,先前难寐和他半夜回来,从外界是打不开病房门的。
房间内位于中央的病床上,陆茗的灵魂如初生的烛火一般,幽幽地出现在她的尸骸上方。
伴随着心电图机稳定的滴音,一声叹息在病房中响起:“……是你们。”
西域小野猫和豹豹忽然同时眼睛一亮,小野猫有些高兴地说:“接到任务了!我还以为这次还是陪跑呢。”
“运气不错。”荀寐说,他面朝陆茗,手指向靠窗的那张病床,“认识吗?”
陆茗遥遥望过去,看着病床上老人戴着呼吸面罩的脸,摇了摇头,声音却有些紧张,“……是他吗?”她极力将灵体凑过去,视线描摹着老人的脸,想认,却又不敢认。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有人从轿厢里跑出来,前面的似锦和水蜜桃举着一黑一白两只招魂幡,眼尖看到把手病房门的断,正要冲过来,却被护士站值班的护士NPC吓了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护士大喝一声,结果还没等再开口就被神出鬼没的断捏住两腮,强塞了一颗安眠药进去,再抬高她的下颚,一拍后背,迫使她吞下去。
护士:“!”
护士:“Zzzzzz……”
靠在门框上看断一顿操作的荀寐忍不住笑了:“给你安眠药,你就是这么用的?”
断回头望他,“用不着了。”
“万一呢?”
“没有万一。”
荀寐笑意愈深,对着其他目瞪口呆的妹子们挥挥手,“魂魄招来了?”
“招来了!”咩咩抢答道,在她身旁飘浮着一抹透明的灵魂,正是楼下的那只男鬼,被他们用尽办法终于引进电梯,再一同来到了27层。
陆晖的身体似乎对他的灵魂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等到了门口,男鬼便不再受招魂幡的吸引,而是直直冲着病床上的身躯而去,嗖地被吸进了陆晖身体里。
陆茗从始至终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带到魂魄消失的刹那,她的灵魂也跟着震颤,好一会才重新聚拢魂魄。
门外,护士站内永远明亮的灯源也在此刻熄灭,除了房内手机电筒的亮光,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浓稠的黑,不同于月色下的黑暗,现在的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准确来说,就好似一片虚无。
守着门的断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风,从脚底攀着小腿,一直蔓延到全身,他想了想,还是遵从自己的直觉,舍弃方便逃跑的有利地形,关上病房门,再拿垃圾车堵死。
病房内,11个人1个鬼,静谧无声地守在陆晖的病床周围,心电图机仍旧兢兢业业地工作着,直到某个瞬间,老人再次咳嗽,接着徐徐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眼瞳里没有任何焦点,就只是睁开了而已。
陆茗的魂魄一颤,张嘴想呼唤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该叫这人什么呢?
陆晖?陆先生?……还是爸爸?
十一名玩家都很有眼色地围在周边,一人都没有开口,他们极有耐心地看着这对可怜父女迟来二十年的互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晖忽然低低地出了声:“小王……”
“小王……”
荀寐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个称呼指的是谁,断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荀寐回头看他,断立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陆晖艰难地吸入一口气,好一会才接着说:“王护工……她来了吗?”
房间内落针可闻,陆晖却仿佛听到了答案,他失望地闭上眼睛,叹息道:“等她到了……一定要喊醒我。”
“爸!”陆茗忽然叫出了声,这个称谓一旦说出口,接下去便不再困难,“爸,爸!我是陆茗,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再一次唤醒陆晖,病床上的老人转过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一抹透明的灵魂,陆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只艰难地眯眼辨人,随后喉头一颤,激动地喊道:“……小茗。”
“是我,”陆茗咬紧下唇,扯出一个微笑,“我来晚了。”
“真好。”陆晖说,“临死前,还能再见到你。”
他忽然有了精神,颤着手摘下氧气罩,面罩下是一张瘦削虚弱的脸,手腕也细得只剩下皮和骨头。
“我这一生,只愧对两个人,一个是你妈妈,一个便是你……”
“你恨我吗?”陆晖问。
陆茗仍旧是咬着下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小茗,你恨我吗?”
陆晖闭上眼睛,“人这一生不过旦暮之期,无论谁来问,我都自诩一生坦荡无惧无愧,只是怕死后你们娘俩怨我,你妈不肯来见我……你从小没了妈妈,吃了很多的苦,想来是很恨我的……小茗,别恨我,别不肯见我……下辈子去个好人家,别做我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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