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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穿越重生)——不是风动

时间:2022-03-03 09:06:12  作者:不是风动
  这一刹那,他眼底闪过金色的光芒。
  灵识散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直到无穷无尽,直到他所有追逐的意识都化入天地万物中,循着宁时亭离开的方向一路赶过去。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分散这么多灵识,从九重灵绝中说的来看,未达第八重之前强行突破,下场只会是神魂聚散,失去自我。
  但是顾听霜这一次没有——他化作东风,化作宁时亭袖中带起的一抹微风,化作山道上冷峻的岩石和冰凉的月色……他又回忆起了当初雪妖作祟时的感觉,他仿佛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化作了一场雪,亲吻心上人的眉睫。
  宁时亭不要他,这也没关系。
  他会找到他,他赌他赢。
 
 
第120章 
  宁时亭在梦中思忖,岁月不饶人,是因为那岁月里的人不放过他。
  步苍穹曾经说他心思深,又说:“你这样的人,看着冷冷静静的,实际上想的反而不比人家豁达爽快,是个死脑筋。”
  他很难说清楚在夜里想起顾听霜时那种心脏沉沉跳动的感觉是什么,似乎就算是前世面对顾斐音时,也没有那种鼓动进血液里的、血流都仿佛要撞出鸣音一样的悸动。
  一夜睡睡醒醒,宁时亭早晨起来推门,看见店家给他在外面放了一桶用法术温着的热水,水里铺着细密的花瓣与沐浴仙果,对于现在这个条件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
  九洲灵气消散,冬洲又常年严寒,虽然偶尔在料峭之地还存在着一些蕴藏灵气的鲜果灵药,但是这边到底比不过西洲那样物产丰饶的地方,这些东西估计都要花一些功夫才能收集齐。
  宁时亭一路过来损耗精力与时间,冬洲天干物燥,一晚上过去之后恰好不太舒服。这一桶热水就像及时雨一样。
  宁时亭事前并没有这样的嘱咐,他有些意外地走出去看了看,正巧看见店小二捧着鲜果和食盒从拐角路过,于是问了一声。
  小二小声说:“公子虽然一路深色斗篷掩人耳目,但公子是鲛人吧,天下现存的鲛人不多了,往前四五年,咱们冬洲城有个小师爷正是北海鲛人,他在的那几年为咱们冬洲人做了不少事,不论是耕种引水还是扶持生意……就连咱们这间客栈能开起来,也是托了当年这位小师爷一纸批书的福。可惜后来……”
  外边下着雪,穿堂风拂过透亮的走廊,显得更加空旷。
  宁时亭静静地听着。
  小二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咕哝了一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啊,晴王爷跟血族交战时出了事,原来的小洲城算是死城了,谁都没能活下来,也不知道最后那位小师爷怎么样了。北海鲛人一族在血族之战中全灭,当今世界上都不知道还剩下几只,客官您别担心,我们会为您保密。这桶水是咱们送的,小师爷之后,但凡是鲛人一族,在咱们这里都是有优待的,这是冬洲人欠北海鲛人的。您只管有什么事就说。”
  宁时亭道了谢。
  回房洗漱沐浴后,他身上的确舒服了很多。暖气与草药的灵气一拥而上,竟然一时间还冲得他头脑有些发晕——只不过是离开晴王府三天,没了返魂香与香阁药池的浸润字样,他的身体居然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迅速地衰微了下去,甚至一时间无法吸纳这么一点微薄的灵气。
  宁时亭正想跨出去透透气,手指还未摸到挂在一边的衣衫,他一起身,血流涌动冲上脑门,带着混沌的灵息,他喉头一甜,居然直接咳出了一滩血来。
  漆黑粘稠的血液从指尖迸溅,随着闷声的咳嗽止不住的往外喷涌,胸腔中几近痉挛。宁时亭直接咳得脱力,整个人往后坠倒下去,发晕,不停地打着冷战。
  好一会儿后,宁时亭才放松了用力握着桶边缘的手,从眩晕中恢复神智,他指节因为过于用力泛着发青的苍白色。
  这一刻,宁时亭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那颗被毒素填充、包裹的心脏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悸动难言的跳动,而是将死之音,提醒着他这具日渐残破的躯体已经时日无多。
  这样的情形在上辈子也有过,越往后,他咯血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每次咯血过后,他身体中的毒素会被带走一部分,活力与精神也会跟着被带走。直到他最后离开的时候,毒素和生机会一起退却,他才能恢复原原本本、不被污染的躯体。
  只是这辈子……不知是否因为在晴王府劳心劳力的原因,这第一次发作的时间来早了许多。上辈子他和顾听霜在晴王府井水不犯河水十年,时光也好像静止了十年,给了他苟延残喘之机。
  宁时亭收拾了房间,出门了。
  冬洲洲城在他十四岁那年已经成了死城,之后顾斐音驻扎在此,不再设市镇,而是直接改为军事重地,重新修建城池,立起防线。现在活动在冬洲的仙民,除了一少部分没有被当年的事波及的人们以外,大部分都是从九洲各地抽调过来的士兵家眷,士兵在城中,家眷就在附近做些生意,或者种植一些冬洲气候下特有的药材。
  宁时亭这次出门,依然不直接往冬洲城方向走。
  他租借了一匹雪仙马,沿着海岸往西北方向走,和冬洲城的方向稍微偏了偏,直临鲛人北海岸。
  海岸边终年大雪,海岸被皑皑银白覆盖。从前这里是整个冬洲最有灵气的地方,现在也只剩下了一片死寂。深雪之下至今埋藏着鲛人一族二十年前为抵御外敌种的毒海蛊,连一粒精巧的贝都会沾上至毒,全部潜藏在风平浪静的白雪之下。
  尽管这里风景如画,没人敢来这里,没人敢冒这个险。却也因为这个理由,反而将这片土地中的鲛人遗骸得以保存完好。
  宁时亭注视着风平浪静的海面,知道自鲛人一族覆灭之后,连风神都不再庇佑此地。没有风也就没有浪,海浪之下依然残留着三十年前战场的遗迹,未能收敛的鲛人遗骨依然沉睡。这些骸骨中依然残存着上古的灵气,炼化后足以帮助一个凡人飞升结丹。
  他席地而坐,伸手拂去面前的雪,再将下面的沙地拢成一个带缺口的圆。随后,他拿出这一路带过来的纸钱,用火石点燃后,安静地往里边添着。
  他这一场祭拜晚了整整五年,为整个鲛人一族的下葬。
  而等他百年之后,或许就不会有人再供奉了。
  少有的,宁时亭玩心起来,心想或许自己死后,也能向族人讨要几分供奉,那毕竟也是他烧来的。
  天空中飘起雪花来。
  绯红的火舌窜上来,照得他的面容也出现了一抹绯色。沙砾之下的生灵们被火源所惊动,一些小壳甲的东西或是蝎子忙不迭地从热腾起来的砂砾中四散奔逃。
  “你在干什么?”
  远方传来孩子的喊叫声,带着急迫与恐惧。
  宁时亭回头望去,看见一个背着背篓、手提捕网的少年站在远处,他皮肤黝黑,十三四岁左右,浑身灰扑扑的,一张脸上最明净的就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那孩子往他这边走了几步,但是并不敢继续往这里走了,只是语气有些硬邦邦地告诉他:“喂,这里海蝎子有毒的,会攻击人,你被咬一口就死了,外壳也不能碰!你看,你右边有一只。快点走,一会儿海爬蛇来了就完了,比海蝎子还要毒!”
  宁时亭往旁边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只海蝎子正躲在一块石头下,怯生生地冲这边亮着钩针。
  他站起来,回头稍稍提高了声音,问那孩子:“你是这边赶海人的孩子吗?”
  那孩子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后说:“不是,我是冬洲城外面杂货铺的儿子,过来挖毒牡蛎卖钱的,可以入药,药铺给二十金一斤。海蝎子和海蛇更赚钱,但是我不会抓它们的,我只有一条命。”
  他依然保持着有些警惕、有些慎重的目光看着宁时亭。在这个地方,突然多出一个姿容昳丽的年轻人,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的事。他没有听说过北海鲛人的传说,认不出那一头带着淡蓝色的银发,他皱起眉:“还不走,你是妖怪?”
  这样子让宁时亭想起顾听霜。
  那年他们初见,顾听霜十四,蛰伏在黑暗中审慎地打量他,目光锐利如狼。
  宁时亭的心忽而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手轻轻地揪起,揪出一阵泛酸的甜来。
  他说:“我帮你抓海蝎子和海蛇吧。”
  在那少年惊慌失措的眼神里,宁时亭又随手挖了个坑,四面拍严实,将身边的海蝎子拿起来丢进去。他耳力了得,闲庭信步地走,一弯腰必然能拎出一只蝎子或是一枚牡蛎。海蛇顺着潮水钻入沙土,预备着向他发起攻击,宁时亭这次出了一点小差错,他被咬了一口,不过照样把海蛇团吧团吧打了个结,一起丢进了坑里。
  他说:“过来拿走吧。”
  那少年仍狐疑地看着他:“寻常人只要被碰上一下就立刻毙命,你被咬了一口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你若不是做出幻术哄骗我的妖怪,那就是神仙。”
  宁时亭说:“我本是这里的海族。”
  那少年的眼神更加狐疑了。
  又伸出手:“把你的筐丢过来吧,带回去时小心。”
  宁时亭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海产都塞了进去,随后轻飘飘地将筐还给了那少年。看着少年疑云消退、欢欣雀跃的样子,宁时亭心底却涌现出一些怅然。
  他想,如果是顾听霜,必然喜怒不形于色,连卖得的钱都会分文不差匀他一半。顾听霜一直如此,骄横、烈性、沉稳,从不欠人。
  这个念头悄然而逝,宁时亭第二个念头是自己居然在遗憾这孩子不是顾听霜,接着一切都悄然而逝,他明白:他想他了。
 
 
第121章 
  回客栈时,宁时亭接到了第二封晴王青鸟的信件,这次不再是墨块,而是直接了当的几个字:“速归。”
  顾斐音知道他已经来了冬洲却迟迟不入城,发来这样的信件,显然已经快要动怒了。
  宁时亭裹着大氅坐在窗前,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
  青鸟立在窗前,漠然凝视着他,冬洲和西洲的雪不一样,西洲的雪轻小,细细碎碎坠下,冬洲是鹅毛大雪,落在人肩上、眉睫上,久久不化。
  宁时亭突然就不那么想给顾斐音回信了,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叛逆的倦怠感——他厌倦了日复一日谨小慎微地过活,在每个湿润沉黑的字迹中一遍一遍陈述。
  如果要死,他心想,等到穷途末日之时,回到鲛人海岸边,沉入无浪的海,那也是一个自由的归处。
  他轻轻搁下笔。
  青鸟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样的举动有些不解。
  “信我不想写了,请替我带个话。”宁时亭说,“冬洲是生我养我之地,回去复命之前,我还要看望我的恩师。”
  青鸟看起来更呆了。
  宁时亭却笑了笑,将已经展开的信纸又收了回去。
  客栈楼下有些吵吵嚷嚷的声音,客栈老板和店小二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宁时亭小憩了一会儿,没能休息好——他一向浅眠,有什么动静都容易惊醒。
  后面这些吵嚷声变本加厉,直接到了他的这一层,甚至是隔壁。
  宁时亭起了心思出去看看,不过又因为纱罩洗了放在炉火边亮着,出门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恐生出事端,所以作罢。
  倒是小二来送菜时非常不好意思地给他赔不是:“公子,隔壁来了个贵客,咱们这边在帮忙上下打点,会吵闹一些。贵客也说要给附近的客人赔个不是,所以送来了一些小礼物,茶水饭钱也都帮忙给了,保证很快就弄完。打扰您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
  果然是贵客,彬彬有礼打点周全。这个客栈处在冬洲与外界通路的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这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宁时亭打开送来的小盒子一看,里边是一枚水龙鳞,性属水,不算很珍贵,但是价格很高,尤其是家家户户冬日必备的法器,可以免除干燥。晚上将水龙鳞放在枕头下面,第二天晨起时便不会口舌发干。
  饭菜也升了级,比起宁时亭昨天要的几样小素菜,现在给他添了一道虾羹和许多点心:从九珍合酥到普通甜糕,各样都上了一种。
  用过饭后,宁时亭彻底闲下来。
  总之旁边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他没法午睡,于是就找店家买了一些纸笔,也不干其他的,就坐在窗前,随手画几笔。
  他勾的是丹青,几笔画出一只小肥狼,随后是一双眼,阴戾、谨慎,却透着单纯稚气。
  没有人教过他画丹青,也或许正是因为没人教,才让他钻研出自成一派的一条路来。
  到了晚间,隔壁人来人往搬东西的吵嚷声终于消失了。宁时亭在窗前还看到有小二吃力地搬运着两大桶混着血水的灵兽肉,想来今天肯定有住客还带了灵宠过来,随手又给画里的小狼画了一只烤猪腿。
  第二天天不亮,宁时亭没睡多长时间,又出门了。
  万籁俱静,他依然乘租赁的仙马,在大雪中缓慢行走。
  灯影逐步照亮去路,路越走越偏,直至人迹完全消失,眼前只剩下一座座仿佛一模一样的山。
  雪越来越大,飞旋着围绕在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四面八方全只剩下了层层叠叠的山峦,山间带着雪色,巍然伫立。峡谷口插着一枚斑驳的神幡,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迹:一步一苍穹,何人步苍穹。
  仙马急嘶一声不肯再走——这通灵性的生灵也意识到了前路的危险。
  雪下藏着无数寻访者的骸骨,每一具骸骨都被挂在嶙峋乱石或带着尖刺的藤蔓上,前面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宁时亭闭上眼,安静地听着风穿过山谷的声音。
  某一个方向中的风中,带着铜铃的声响和微弱的人声,宁时亭迅速捕捉到了这一一丝声音,随后翻身下马,越入雪中。
  马匹通人性,发出惊惶的急叫,但宁时亭没有理会——这雪中的障碍,一大半是幻象,其他的是真的。
  这里的阵法起初是步苍穹设来避世的,自从收了他这么个不会半点法术也没有任何灵识天眼的鲛人徒弟之后,步苍穹在山门口挂上了一串长鸣的铜铃,让他能在风中寻觅到师门的踪迹。
  但他一路在雪中□□,却隐约察觉了有什么地方不对——折在这个山前阵法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些。
  从前步苍穹门下寻访者众多,除非强闯的,步苍穹一般不会在阵法上下死手,只会派出童子请回。
  而宁时亭一路过来,碰到的雪下尸骨不止六七十具了。
  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哪怕步苍穹闭关修炼,也不会完全放任阵法在此威胁到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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