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狗咬狗一嘴毛。在这些关系交错的案子里,不管受害者还是犯罪嫌疑人,没一个是无辜的,更没一个是好人。然而以往悬案中的嫌疑人,在多年以后被发现已死亡,不算罕见,但同一个案子的三个嫌疑人,在多年以后被发现死光了,实属罕见,而且还都死在侦破阶段。所以向日葵案虽然正式告破,嘉奖荣誉却是丁点没有。陈钧的死到现在还没个头绪,结案报告会上又提起这事儿,给罗家楠弄得中午饭都没吃下去。
“人生污点啊。”
在安全通道里一起抽烟的时候,罗家楠的脸比外面下着冬雨的天空还阴沉:“二吉,这案子要不给你们吧,本来就是你们的嫌疑人,我春节踏踏实实放个假,带我媳——”
话没说完,电话催命响起——放特么什么假啊,又来案子了。摁熄刚抽了两口的烟,罗家楠骂骂咧咧的走了。唐喆学拿出手机给林冬打电话,告知对方罗家楠的提议。
林冬还在开会,正好借接电话的机会喘口气:“罗家楠是那大方人么,他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
唐喆学无所谓的笑笑:“嗨,他能说出这话已经不容易了,看来这案子是真给他吊那了。”
“还是方向有问题,不然不会一点进展没有。”林冬稍事一顿,“不过我其实一直想把陈钧那案子要过来,这样,你把他们目前已有的资料都汇整一下,我跟陈队打声招呼,联合侦办。”
“也跟楠哥说一声呗,就他那小肚鸡肠的劲儿,自己念叨归自己念叨,咱主动插手,他肯定得闹腾。”
“你去说。”
“……”
唐喆学搁心里默默的翻出个白眼——你就捏我顺手。
—
还行,唐喆学说完罗家楠也没闹腾,主要手头的案子更紧急:某购物中心的保安巡逻至地下停车场时,看到一辆宝马车旁倒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立刻报警叫救护车;警察来了之后看车后座上有婴儿座椅,赶紧调车载记录仪,发现同车的应该还有个两岁多的男孩,但找遍了停车场也没找到孩子,随即发布了幼儿失踪警报。
紧跟着唐喆学就被拎过去帮着找孩子了,罗家楠还让他带上秧客麟一起,走之前给林冬留了话——晚上不一定能回家。林冬本想着下午和唐喆学一起再去精神病院走访,但失踪的孩子比已经死去的成年人更重要。两岁多,要么是被人抱走了,要么是自己走丢了。如果是被人抱走其实还算安全,走失时间短,肯定能找回来。要真是自己走出去了可就太危险了,外面车来车往,极易出事故。
唐喆学到现场正赶上当爹的发飙,拽着罗家楠的衣领高声咆哮:“你们这些警察不出去找我儿子!在这开他妈什么破会!出去找啊!把我儿子找回来啊!”
旁边人连拉带拽给他俩分开,当爹的还在骂,罗家楠憋得脸都黑了,却不好当着一堆媒体记者骂人,揪了把被拽歪的衣领转头出屋。唐喆学追出来找他,正看他“哐”的照墙给了一脚,赶紧上前安抚:“好了楠哥,他不是冲你,孩子丢了他着急。”
“冲他妈谁也不行啊!”罗家楠压着忍着挤出声音,抽手朝屋里一指,“你知道那男的刚干嘛来着?欧健就问了他一句‘你妻子要和你离婚,是因为你有外遇了是吧?’,嘿!丫窜起来就骂我们老三,我能让他骂么?我拦他,他转头冲我来了!”
外遇?唐喆学的重点只在欧健被骂上停留了不到一秒,脑子里立刻转到线索上:“有外遇的话,查查外遇对象?”
罗家楠眉头一拧:“这不就问他是谁,他死活不说么?一口咬定没这么个人,说他老婆无理取闹,什么东西!他老婆躺ICU里生死难测,孩子下落不明,他还惦记着护小三儿!我现在怀疑这事儿他也有份儿,刚听孩子外婆说,为了争抚养权这男的已经三番五次去老婆娘家闹过了,说孩子是他的种,死都不会让女的带走。”
“通讯记录调了么?”
“调了,袁桥那正挨个对呢,问题现在用微信的多,要查也是查微信快,我刚就说让他把手机交出来,可你瞅丫那操行,不够他表演的!要不是旁边有记者盯着,我特么当场就得抽丫的!”
现在唐喆学明白罗家楠为什么特意叮嘱他带上秧客麟了,立刻心领神会道:“我让秧子黑一下他手机。”
唐喆学返回屋内,很快又出来,拉罗家楠出去抽烟。一根烟的功夫,微信聊天记录发到了唐喆学的手机上,罗家楠看完眉头一拧,咬牙挤出声“艹”来。返回屋内径直走到男的跟前,他横眉立目“嗙”的一拍桌子:“梦幻宝贝儿是谁!说!”
“咕咚”一下,男人顺椅子出溜到了地上。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楠哥:我家老三只能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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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男小三儿?还好几个?”
电话里, 林冬的声音略显诧异,同时又有一丝鄙夷:“所以那男的喜欢男的,结婚, 就为骗个有自己基因的孩子?”
“他没这么说, 但我听那意思差不多。”
唐喆学边讲电话边搓膝盖,刚守在医院的苗红打电话说女受害者死了,罗家楠暴脾气上来要拾掇那男的,他拉人的时候不小心撞桌角上弄的。那男的一听老婆死了, 当场崩溃,大喊“不是我干的!我只让他带走孩子,没让他杀人!”。
其实那女的没死, 这是罗家楠和苗红商量好的诈那男的。可唐喆学不知道啊, 眼瞅着罗家楠蹭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 想都没想上手就拽, 结果把自己磕了。这一下磕得够狠, 青了好大一片, 后来罗家楠一个劲儿给他赔不是, 说自己要不往真了演, 孩子不能那么快找回来。
事情并不曲折,却也足够狗血:男方是同性恋, 不敢跟家里说,逼婚逼到没辙, 找了个看着没什么脾气的女人结了婚, 生完孩子他就算完成任务了;可他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脾气, 或者说, 女人本弱, 为母则刚, 女的发现老公手机里有好多男人的“那种”照片和视频,信用卡还有几十条开房记录,当即明白自己被绿了,二话不说,离婚,孩子男方别想要;这女的还算给他留面子,没当着他家里人戳穿他的本性,就死活不放孩子的抚养权,并且问他要一个月一万的抚养费,直至孩子成年;这男的家里是家族企业,抚养费咬咬牙说给也就给了,但他父母不干,说女的就是为了拿孩子讹钱,而且孩子是他们家的,又是个男孩,凭什么让女的带走?抚养权必须要!
男的平时吃穿用度全靠家里,父母的话就是圣旨,要不他不能硬着头皮结婚,为了造孩子一把一把的吃药。他去女方家里闹,闹来闹去,女的说,你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就把你和那些男的在宾馆里录的视频给你爸妈看!
这话一下就把他惹毛了,思来想去,找了个基友,许诺两万块钱,要求对方帮自己把孩子抢回来。那人本来就是个卖的,法律意识淡薄,觉着孩子爸要孩子不犯法,再者还有钱拿,当即打包票一礼拜之内办妥。眼下刚把人抓着,具体作案流程还没来得及问,先把孩子毫发无伤的找回来是重点。
义愤填膺的部分说完了,唐喆学忍不住笑了起来:“楠哥够坏的,他刚才摁人的时候,对那绑匪说‘喜欢男的是吧?我告诉你,第一看守所里没女的,连苍蝇都是公的,学过《桃花源记》没?进去你就是真正的梦幻宝贝儿!’。”
林冬没笑,只是语气稍显调侃:“嗯,他损人的时候挺有文化的。”
“你损他的时候也挺客气,”唐喆学笑出了声,“好了不跟你多说了,还有收尾的活儿得干。”
“诶,秧子黑人手机这事儿可别漏了。”
“不会。”
“嗯,你忙,我先开车。”
“你去哪?”
“去趟精神病院,我和兰兰在一起。”
“哦对,那行,开车慢点。”
挂上电话,唐喆学转头看向埋头专注上分的秧客麟,夸奖道:“秧子,这回你可立一大功啊。”
秧客麟宠辱不惊的点了下头。立什么功啊,又不能提,但是为了找孩子,不提就不提吧,反正以前也没少干违规的事。
—
到了医院,林冬停好车,带何兰一起去找陈钧当时的主治李医生。李医生一看时隔多日警察又来了,问的还是原来那一套,稍显不耐烦:“该说的我跟罗警官都说过了,我没见过那女的,呐,你看,我们病区的女的照片都在这了,不行你一个个找。”
说着往墙上一指,那上面整整齐齐的贴着病区医护人员的入职照。林冬根本就不用看,这里要是有“向日葵裙”女子,罗家楠他们早认出来了。
只是他仍不能放弃:“离职人员呢?有没有和监控里的女子体型接近的?”
李医生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罗警官已经把我们院建院以来有证可查的人员信息全都要走了,你们警察的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们这没人卖违禁品。”
“不一定吧,”林冬轻描淡写的否定了他的说辞,点开手机,向他展示屏幕上的内容,“二零一二年三月,你们院的一名护理员因非法倒卖处方药被刑事拘留,后供述同案犯共计七人,事实上就我所知,精神病院里出现这种情况的并不算罕见。”
感觉自己的职业道德受到了侮辱,李医生顿时面露不悦:“二零一二年?那是我来医院之前的事了!你要问该去问院长!林警官,别的医院,或者说别的病区我不敢说,反正在我这个病区,绝没一粒违规的药!”
对方愤慨激昂,林冬的表情依然平静,诚恳道:“李大夫,陈钧是您的病人,也是我们的重要证人,他的死亡给我们的案件侦破带来了非常大的阻碍,现在案件解决了,我们终于有时间可以来调查他的死亡案,我真心的恳请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为他申冤。”
“我配合了!我真的配合了!”李医生也是无奈,“之前罗警官说要安插个线人进来,院长不同意,是我念在给陈钧一个交待的份上,悄悄把人安排进来了,但不能给他吃病人吃的药,他一正常人吃坏了我负不起责,又不能让科室的其他人知道,只能我自己天天拿淀粉片给他把药换了,一顿都不敢落下,整整一个月,我就住医院里了,林警官,能做的我都做了,你能不能别再为难我了。”
“这样啊……抱歉,是我唐突了。”
林冬诚意致歉。这些细节他都不知道,罗家楠没跟他说过,他也没问过。所以说前期的调查已经非常充分了,基本可以肯定,嫌疑人不在医护人员里。可外面的人怎么能做到巧妙的避开所有监控,除了正对着病房口这个百分之百避不掉的呢?
——会不会是其他病人或者病人家属?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冬试探着问:“和陈钧住院时间相近的病人资料,可以给我么?”
李医生立刻摇头:“这你给找院长要,我没那个权限。”
“好,谢谢,麻烦您了。”
林冬起身招呼何兰离开医生办公室。站在走廊上,他抬头看向那个唯一拍下过嫌疑人影像的摄像头,眼神微凝。
见他不走,何兰问:“林队,您看什么呢?”
林冬朝摄像头轻抬下巴,问:“兰兰,你身高多少来着?”
“不穿鞋一米七二,穿鞋就不一定了。”
“……”
林冬低头看了眼她的脚,随后下意识的挺直了背——怪不得今天站这丫头旁边稍有压迫感,原是对方穿了双坡跟鞋,目测垫高了五公分。按说他一米七六的身高不算矮了,但不管是警校里还是单位里的女的,超过一米七的比比皆是。女的本来就显个儿,再穿双带跟儿的鞋,个个气场两米三。身高低于一米八的男人,她们都不带拿正眼瞧的,脸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所以林冬念书的时候,一个追他的姑娘都没有。
“图侦那边说,嫌疑人身高在一米六八至一米七二之间,”说着,他朝安全通道的方向指去:“兰兰,你把鞋脱了,然后从那边走过来,往陈钧之前住的那个病房走,低着头。”
脱鞋?何兰一愣,不过没多问,照领导的要求脱了鞋,走了一遍。林冬又让她继续走,来来回回走了五遍,然后去监控室调监控。
在监控室里一遍又一遍的过何兰走路的视频,又调出手机里录有嫌疑人的视频进行对比,林冬看着看着,忽然问:“兰兰,你看她体态,是不是有点一肩高一肩低?”
何兰歪头盯着林冬的手机屏幕看看,再看看自己走路的视频,点点头:“对,她左肩有些低。”
“能想到原因么?”
“有的人就这样吧,自然体态……”说着,何兰眼睛一亮,握拳砸了下手掌,“以前我们班有个姑娘,不习惯穿高跟鞋,一穿带跟的鞋走路就一肩高一肩低的,自己跟自己较劲。”
“这样的女孩子多么?”工作经验再丰富,林冬也得承认自己对女性的认知远远不够。
何兰皱眉想想,不怎么确定的:“还……好吧,会有一些从来不穿高跟鞋的,冷不丁穿上,不习惯。”
“得是几公分的跟儿?”
“对于有些人来说,细跟的话,三公分就算高了。”
“好,先把这条记下,嫌疑人不习惯穿高跟鞋。”
何兰依言照办,打开手机记事本记下。随后林冬又带她去了院长办公室,要案发那个时间段内的病人资料。院长一开始还打官腔,不给。于是林冬出屋给欧健打了个电话,问出些对方在医院卧底时看到的不合规情况,返回来以此要挟院长,“顺利”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资料是给了,但只能拿复印件,于是林冬又跟何兰当起“小粉领”,在堆满箱子的档案室里,守着一台型号老旧的喷墨打印机,一张张复印上百份的病历。何兰念叨说要是秧客麟在就好了,黑了医院的内网,资料分分钟到手。虽然林冬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当着下属的面,依然义正言辞的表示,能靠正规手段解决的最好别走旁门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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