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都没有, 几个定点监控既没拍到她是从哪进来的,也没拍到她是从哪离开的。监控只拍到她十一点二十二分进入病房和十一点五十五分离开病房,随即消失在监控范围之外。直到下午两点, 查房护士进入病房发现倒地不起的陈钧, 按响了呼叫铃。
“走廊那头还有通道么?”罗家楠没去过现场, 不了解具体情况。打从看见这女的, 他鸡皮疙瘩就没落下去。
唐喆学闭眼努力复原记忆中的走廊全景, 过了一会睁开眼说:“我记得上次去的时候看见过走廊尽头有个门, 但好像得用工卡刷开才能走。”
“肯定得上锁, 精神病院, 怕病人乱跑出事。”罗家楠又切了遍视频,并没有唐喆学提到的这个“通道”的文件, 看来医院并没有在该通道出入口附近架设监控摄头。
“那要这么说的话,这女的是医院内部人员?”唐喆学说着, 看向林冬——连着抽了好几根烟却没说一句话, 说明没有明确的思路。
唐喆学说的, 林冬已经想过了, 没发表任何意见是因为没想明白这女的到底是干嘛的。医生护士?不应该, 上班哪有穿便服的, 还穿了那样一条有可能刺激到陈钧的裙子。行政工作人员?也不对,搞行政的没事儿去病人病房干什么?打扫卫生的就更不可能了,她只背了个小挎包,没有携带任何清洁工具。访客?听苗红说,在检察院的到之前,她查过,陈钧今日没有探访记录,他父母还是在出事之后由院方通知才来的。
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像个幽灵一样。类似的情况之前也遇到过,林阳的徒弟阿鬼,凭空消失在了满大街的摄头之外。但阿鬼是职业杀手,有隐蔽行踪的能力和技巧。陈钧是精神病患者,几乎没有任何社交,不至于成为需要靠职业杀手解决的“问题”。
思量片刻,他将半截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空下手压上鼠标,暂停监控画面:“不管是不是内部人员,现在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她避开了所有摄头,唯独进陈钧病房这个避不掉,但她仍然避免了被拍到正脸。”
这女人留的是那种扣边儿的三齐式发型,低着头走路,大半张脸都被头发遮住了。
顺手拿过林冬放在桌上的烟和打火机,罗家楠敲出一根点上压惊,挑眼看向唐喆学:“会不会是死者的女朋友之类的?”
挥挥手扇开喷到脸前的烟雾,唐喆学皱眉道:“死者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给自己切了的那个。”
罗家楠立刻摆出副身上不知道哪疼了一下的表情。
林冬说:“我觉得小罗说的是一种可能性,虽然失去了男**官,但他在心理上还是个正常男人,会有正常感情需求,以前太监和宫女还有‘对食’呢。”
“这倒是,而且不但会有感情需求,也同样会有性/需求。”罗家楠听了表示赞同,随即又表示了疑惑:“不过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接受同时具有精神病患者、有强/奸前科和太监这三重身份的男朋友啊?”
唐喆学苦笑一声:“就有人喜欢找这刺激,去年美国不还有个被判终身监/禁的囚犯和自己的粉丝结婚了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特么都脑子不正常。”
罗家楠冷嗤,又听电话响起——祈铭打来查岗的,问他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挂上电话,他一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对林冬和唐喆学说: “既然你们不能碰这案子,要不这样,明儿我抽功夫去趟医院,看有没有人认识这女的,二吉,你一会截几张监控图发我手机上。”
唐喆学刚想说“别了,回头让上头发现该找你麻烦了”,却感觉胳膊被林冬碰了一下,随即改口:“那就麻烦你了,楠哥。”
“嗨,说那见外的话干嘛,将来我要摊上这破事儿,你们不帮啊?”罗家楠无所谓的笑笑,回手拍了把唐喆学的胳膊,“走了啊,记得给我发资料。”
“诶,开车慢点。”
听着罗家楠的脚步声在走廊上远去,唐喆学释出口气,转头问林冬:“干嘛让楠哥掺和啊?回头再给他惹一身骚,这咱的证人,咱让组——”
话说一半,他在与林冬目光郑重的对视中噤了声。差点忘了,组里还有颗钉子呢,不管是谁派来的目的为何,只要揪着他们私下里碰不该碰的案子,那就算得偿对方所愿。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方岳坤之前不也提醒过林冬么,要谨言慎行。
遇事儿连自己人都不能用,还真是挺操蛋的。
—
连着两天,上面没什么动静,既没督察请喝茶,也没有接到内部调查处的电话。而夏勇辉那边的尸检早就应该结束了,看起来似乎是陈钧的死怪不到悬案组头上。除了罗家楠告知他们“医院里没人见过那女的”,暂时还没别的消息。
这案子没消息,李彭发那也没多少进展。他舅孟津生是联系上了,可对方说李彭发跑路了,具体因为什么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欠了不少钱。按着孟津生提供的联系方式,唐喆学又去找李彭发的父母,他爸不在了,他妈说自己有两三年没和儿子联系过了,确实是欠了钱跑路了。倒是提供了一个线索,说李彭发跑路之前有个女朋友,叫小美,可能还和李彭发有联系也说不一定。
问这小美全名叫什么,他妈不知道,又问在哪工作,住址,电话号码,一概是“不知道”。她只见过这女的一次,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穿的挺招摇,能抽能喝,嘴巴特甜,头回见面就叫“妈”。
唐喆学听了简直要背过气去,这不跟不认识一样么?不过转过头一分析,这女的叫小美,打扮招摇,嘴巴甜会来事儿,那么很可能是个干“特殊职业”的。而根据李彭发消失之前的活动范围,可以判断他在东湖区混迹,于是唐喆学又拿着仅有的线索回了趟自己的老东家那,找人给扫听扫听,看能不能把这个叫“小美”的给摸上来。
既然要搭人情,那就少不得表示表示,起码请人家吃顿饭。光他出面还请不动人家,得他干爹史玉光搭老脸。史玉光本来就能喝,加上要请的那几个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一顿饭下来差点给唐喆学喝桌子底下去。出了饭店抱着树,吐的翻江倒海。
史玉光就跟旁边看着他吐,完事递瓶水,还得寒碜他:“我说你小子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啊,人家是越往上走酒量越好,你怎么越来越抽抽啊?”
“咳——我们那——咳咳——没那么多饭局——”
唐喆学吐得是晕头转向,靠着树,往嘴里倒水撒了一领子,惹得史玉光直撇嘴:“还能走道儿么?我给你送家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一车回去就——呕——”
还好史玉光闪得快,要不得被他喷一身。到底还是让史玉光给架了回去,一进门唐喆学就扔沙发上人事不省了。林冬端了刚泡好的茶出来,看着醉得不成人样的爱人,不由向史玉光投去了幽怨的眼神:“您到是拦着点他啊。”
“我哪知道这小子现在这么怂啊?”史玉光接过杯子抿了口茶,舒畅的缓出口气儿,“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子可比以前懂事儿多了,场面话说的头头是道,看来跟着你是学了不少东西啊。”
拽椅子的手一顿,林冬心说——你这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这时吉吉凑过来闻闻烂醉如泥的唐喆学,突然“噗”的打了个喷嚏,显然是被对方身上浓烈的酒味给刺激到了,转头进卧室去找自打俩酒鬼进屋就没出来过的冬冬。
“您以后也少喝吧,看看二吉,喝成这样连猫狗都嫌弃。”林冬诚心劝道。
“嗨,这不今儿高兴么。”史玉光说着,打兜里摸出包烟,发现空了,又回手打唐喆学的裤兜里摸出一包。他溜着沙发边儿坐的,后面顶着唐喆学的背。点上烟,他呼出一口,正色道:“我怎么听喆学说,你们让上头给穿小鞋了?”
稍作权衡,林冬摇摇头:“没到那个份上,只是被盯上了。”
“你啊,就是锋芒太盛,容易招人眼热。”
“我觉得我已经挺收敛了。”
“那是你自己的感觉,外人可不这么看,要说人前会装啊,还得看这小子他爸。”史玉光扬手拍了把干儿子的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不过唐喆学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干爹的铜板手有多硬了,睡得呼呼的。
林冬低头笑笑,说:“二吉是继承唐队的优秀基因了,在局里人缘特好,我们那的小年轻都爱跟他交朋友。”
“虎父无犬子嘛,要不我当初不能把他派你手底下去。”
眼瞧着史玉光又要照着唐喆学的屁股拍,林冬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太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手扬在半空,史玉光莫名尴尬了一瞬。意识到人家下了逐客令,他婉拒了林冬的“好意”,起身告辞。林冬坚持把他送到楼下打上车,才返回去照看唐喆学。今晚唐二吉同学得睡沙发了,虽然林冬扛的动他,但并不想让对方弄脏床单。给唐喆学脱裤子时看到对方腿上留的巴掌印,他十分庆幸刚及时阻止了史玉光的第二巴掌——好家伙,我都没舍得下这么大劲儿拍过。
夜里唐喆学果然闹腾了一阵,不但打翻了林冬放在茶几上的水杯,还踩了趴在沙发边“照看”自己的狗子一脚。吉吉“嗷呜”一声嚎亮了半栋楼的灯,爬起来就去找林冬“告状”。等林冬安抚好狗子出屋找唐喆学,却发现对方又趴在卫生间门口睡死了过去。
但不管唐喆学头天喝的有多大,早晨还是得爬起来去上班。为了帮他醒觉,林冬一口气榨了三颗柠檬的汁,一丁点糖没放,直接冲水让他喝了下去。进了办公室他还在抱怨林冬的冷血无情,害他牙酸的连包子都咬不动。正跟那闹脾气呢,罗家楠的电话打了过来,一接起来就听那边兴冲冲的——
“二吉!陈钧那案子转回重案了!赶紧的!来法医办听尸检报告!”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冬哥可以趁二吉喝高了多拍几下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四十五章
到检察院手里的案子, 很少有能转回公安局的。在明确没有警务人员需要为案件负责的前提下,转回来的原因大致可理解为:他们查不动。当然不是说检察院的侦查员能力有问题,而是术业有专攻, 一旦牵扯到跨部门的联动, 还是得考虑办案时间和成本。
比如陈钧的这个案子,牵涉到毒/品了。尸检时夏勇辉在死者的舌下发现了一枚“邮票”,准确的说,是张长得跟邮票似的、一厘米见方的贴纸。他一眼就认出, 这是最近几年在国内流行开来的新型致/幻剂LSD的载体,立刻汇报给上级,旋即联系了缉毒专业人员来提供调查意见。
LSD是麦角/酸二乙基/酰胺的简称, 致幻性极强。像陈钧用的这种, 看尺寸大约含有0.1毫克甚至更少的有效剂量, 通过透皮吸收可迅速致幻, 并维持数小时之久, 其间吸食者的大脑会被幻觉充斥。这些年死于LSD的瘾君子层出不穷, 大多是幻觉所致的异常行为——有些人甚至相信自己会飞, 纵身从数十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
当时被请去检察院进行专业输出的是庄羽。林冬进法医办后听罗家楠叨叨这事儿, 当即明了这案子绕一大圈还能回市局,中间该是少不了庄羽的斡旋。十有八/九庄羽是想把案子落自己手里, 可能是他老爹作为检察长担心有人背后说闲话,最终还是决定将案子转回重案组。但不管转到谁手里, 案子回来就行, 只要不跨系统就能互通有无。
“死因是脑动脉瘤破裂、蛛网膜下腔出血引发的呼吸心跳骤停, 而动脉瘤破裂的诱因, 是服用致幻剂后导致的心率血压大幅上升, 小夏的结论没有问题。”
从头到尾捋完尸检报告, 祈铭给出自己的审核意见。说完他意识到这不是夏勇辉在自己手底下当实习生的时候了,随即更改了称呼:“夏法医的尸检很细致,如有补充意见,我会在二次尸检后提出,目前尸体还在化冻中。”
听到“夏法医”三个字,站他旁边的夏勇辉忍不住侧目——曾几何时,祈老师也懂得照顾他人情绪了?终于被罗家楠调/教出来了?
“有走访家属么?家属认不认识进陈钧房间的女子?”
死因明确,林冬更关心的,是那张“邮票”怎么到陈钧嘴里去的。像这种东西,陈钧的父母不大可能有渠道拿到,而进入陈钧病房的女人,其躲避监控的行为显示,她很可能就是送药的毒贩。
罗家楠翻了翻检察院交接的调查记录,说:“问了,他爸妈都说不认识那女的,更不知道那张‘邮票’哪来的。”
想起陈钧屋里的笔记本电脑,唐喆学说:“有可能是陈钧自己在网上联系的,查他的电脑、手机,调医院周边道路监控,排查该女子的行踪路线。”
“监控袁桥已经去调了,电脑手机让欧健抱回来查,我们的动作可比检察院的快多了。”罗家楠说着转头冲夏勇辉挑了下眉,“私底下说说啊,小夏,回去可别跟你同事念叨。”
“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信你问二吉,那天我可是冒着受处分的风险给他们传递消息。”
自从去了检察院工作,夏勇辉经常会怀念在市局实习的日子,总的来说还是感觉这边的氛围比较轻松。毕竟是一起经过事儿的铁哥们,当初要没祈铭罗家楠、林冬唐喆学他们的倾力帮助,他已经丧偶了。韩承业一直跟他念叨想请这些人一起吃顿饭,可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忙,总凑不齐人。再者祈铭也不喜欢韩承业,到时候请了不去,或者去了没好脸,大家都尴尬。饭局终结者可不是浪得虚名,把桌上其他人聊吐是祈铭的满点技能。
“是啊,小夏够哥们。”唐喆学竖起拇指表示感谢,“那张‘邮票’的来源,庄羽他们那边有消息么?”
毒贩为了让自己的产品区别于其他竞争对手,或者追踪串货途径,往往会采取贴标贴牌打LOGO、固定外包装VI视觉系统的手段,弄的是五花八门。早些年有个卖冰的,给自己的产品起了个响亮的名头——虎牌——乍一听跟啤酒似的。而陈钧嘴里的“邮票”,图案是阴阳太极图,只要缉毒的那边抓过卖这个的毒贩,源头便可追到,下家也就好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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