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便利贴上的号码打过去,刚响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看那意思是就等着这通电话呢。唐喆学礼貌的自报家门,随后便听对方焦急询问:“苏萨海那案子,你们到底破没破啊?”
苏萨海?唐喆学反应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到档案架前,捋着贴在箱子上的标签依次看过去。不多时,视线停在一个瓦楞纸被压破了的箱子上,他伸胳膊进去,依次取出厚厚的三摞卷宗。
掸去卷宗封面上的浮尘,他打开第一本,看了看林冬夹进去的复印纸——那上面写着初审案卷的侦破疑点,歉意道:“不好意思,这案子目前暂时没有线索,我们——”
“我有我有!”对方急匆匆的。
唐喆学心头一跳,立刻拽过纸笔:“您说。”
“电话里说不清,我明天要去市里,直接去市局悬案组办公室找你们行不行?”
“行。”唐喆学心说这有什么不行的。
“这你手机是吧,我明天到了给你打电话,你出来接我一下。”
“啊?不用我接,您到时候在门岗出示工作证就行,我们在主楼六层办公。”
“哎呦我不是警察,我进不去。”
“……”
不是警察怎么会知道递到悬案组的案子,这起码得是当时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员才知道的事情。
“您是干什么的?”他多了个心眼,朝秧客麟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给自己的通话进行录音。
秧客麟随即照办,两秒钟之内就追上了他的通话信号。
“我以前是联防的,后来部门整改,给我分配到城管这来了。”对方坦诚告知,“当初苏萨海这案子从一开始我就跟着警察办,结果一直没破,他家和我妈家是邻居,他老妈快死了,还惦记儿子的案子呢,我妈就让我帮忙问问破没破,我去找以前查案的老警察,他们说交给你们悬案组两年多了,一直没消息。”
一听是联防的老队员,唐喆学心里有了谱:“这样啊,哦对,怎么称呼您?”
“我叫酆兵,酆都的酆,士兵的兵。”
唐喆学提笔忘字,也不是忘,他就不会写酆都的酆,只能用信封的封暂代。要说这中国字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碰上名字里有生僻字的,电脑还打不出来。
那边说:“我大概九点半左右过去。”
“好,到了您打电话,我去门口接您。”
挂上电话,他查了下酆都的酆字怎么写,把信封的封划掉,换上正确的字。随后翻开卷宗,熟悉案件。有案子递来悬案组,林冬肯定得过一遍,他未必。而且这案子是他进悬案组之前递上来的,到今天之前他还没翻开过卷宗。
一桩碎尸案,死者身份已查实,就是刚才酆兵说的苏萨海。案发时间在九七年,头天举国欢庆香港回归,第二天一早,有位老大爷发现自家的菜园子里冒出条人类的手臂。能查到死者身份信息,源于手臂上的纹身。那个时候纹身的人非常少,纹身店更是没有,基本上有纹身的,不是去过港澳台就是从国外回来的。根据这一线索,当时负责调查案件的警员查实了手臂的归属——苏萨海,一位去美国打过工的当地人。
彼时能出国打工的,大部分是偷渡出去的。经查,苏萨海八八年偷渡出国,历经十年打拼,终是衣锦还乡。村子里有不少年轻人是靠他的关系出去的,所以他在当地算得上是个有名望的能人。他那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因为香港的回归,他从政策里研究出了发财的机会,说要带着家乡人去那边投资楼市。
结果,资没投成,人被碎了。他当时带了个洋媳妇回来,一句中国话不懂,见着警察,大眼瞪小眼,鸡同鸭讲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彼此说的是什么。办案民警实在没辙了,只能给她看那截手臂的照片,当场给人看晕了过去。
后来是临时从市里喊了个翻译过去,才算从那洋妞嘴里捋清楚苏萨海被害之前的行踪。看到有关翻译的记录,唐喆学皱眉而笑——居然是局长大人方岳坤。想想也是,他以前管涉外警务的,林冬是他徒弟,外语不好怎么可能给留学生当师父。
当时判断苏萨海被杀的原因,是钱财过于外露。村里电话还没通几家的年代,他天天拿着个大哥大招摇过市,座驾是辆奔驰。虽然后来查实是他租的,但村里人不知道,大家都以为是他买的。由于残肢是在田里发现的,判断其他肢体可能也在附近,于是派出了大量警犬进行拉网式搜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到档案封存也只有这一条胳膊。
胳膊是在上臂中间断开的,切口粗糙,不像专业人士所为。断口皮肤呈现神经性收缩,考虑是人活着的时候剁下来的。大概是看其他部位的残肢一直没找到,林冬写侦破疑点的时候,特意标注了“需考虑受害者是否死亡”。
这一点唐喆学表示认同,肢体断裂,如果止血及时处理得当,人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如果苏萨海舍命不舍财被人砍了手,那为什么不回家呢?案发时周边的诊所医院都走遍了,连兽医都去问了,没人接过一个胳膊被切了的伤者。
或者失血过多而死,尸体被特意处理掉了?那胳膊为什么不处理?扔那好让警察顺藤摸瓜查受害者身份?
嫌疑人又不是傻子。
没过多会,林冬回来了,看唐喆学翻出旧卷宗,问他:“你看这个干嘛?”
唐喆学把酆兵那通电话给他学了一遍,随后告知对方,可能从明天开始,组里要多个“实习生”。果然,林冬一听就不乐意了,转头去找盛桂兰。十五分钟后又回来了,往椅子上一坐,重重叹了口气。
“甭闹心了,领导的安排,你胳膊再粗也拧不过大腿。”唐喆学顺手冲他扬了扬那张残臂的照片。
别说,还挺应景。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这位演员是以前出现过的人物,有兴趣的可以猜一猜~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七十六章
回家的路上, 唐喆学问起聂瑾芳找林冬何事,林冬没有迟疑,将实情告知。听说是找个失联的小姑娘, 唐喆学也不好说什么, 找人要紧,不是犯小心眼的时候。
不过林冬仍能从那似挑非挑的眉梢间看出点情绪,伸手握住唐喆学的胳膊,轻道:“我不光因为她是齐昊的妈妈才有求必应, 她的丈夫在齐昊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她是军烈属。”
唐喆学听了微微一愣,眼前闪过林静雯在唐奎死后对着遗像无声流泪的画面, 胸中不由一阵酸楚。永失所爱, 还经历了两次, 两次都是突如其来的噩耗, 他现在终于明白聂瑾芳对林冬的怨恨为何如此根深蒂固了。
片刻后他空下只手, 反握住林冬的手, 用力攥了攥:“该帮的帮, 有需要我的地方, 直说就行。”
“我找林阳帮忙了。”十指交握,林冬幽幽叹出口气:“他心里也很愧疚, 对他们七个……之前还跟我说,如果早知道那辆重卡严重超载, 他肯定不会放到那么近再开枪。”
“他也不是神啊, 哪能事事神机妙算。”
正说着, 前面开始堵车了。堵到开不动了, 唐喆学点了下导航地图, 看前面的路段都堵成酱色了, 不由啧了一声:“哎,这条路可是越来越堵了,堵得我都想搬家了。”
“前面出事故了吧,不然不至于堵成这样。”
林冬话音未落,就听警笛声从后面由远及近,很快,交警的摩托车沿着紧急通道飞驰而过,另有一辆救护车紧随其后。看来事故还不小,俩人对视一眼,林冬摁下车窗将头探出车外,却因着车辆阻碍了视线,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我去前面看一眼。”
说着,他推门下车,穿过接连成片的红色尾灯,向事故发生地跑去。不一会人就回来了,唐喆学看他一脸匪夷所思的,问:“什么情况?”
林冬“呵”了一声:“突然从绿化带窜出一头牛来,司机怕撞上急刹车,引起后面四车连续追尾。”
唐喆学倍感错愕:“牛?哪来的?”
“不知道,等着明天看新闻吧。”
“撞的厉害么?”
“我刚看中间有一辆车的挡风玻璃上,呼出张人脸的痕迹。”
虽然听着挺疼的,但唐喆学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口气堵了将近俩小时,果不其然,到家后又被崽子们甩了脸子。忙忙叨叨的弄完饭,唐喆学带吉吉出去遛,路上接到老妈打来的视频——林静雯身着泳装,斜靠在游艇的护栏上,大长腿丝毫不输超模,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身后是海天一色的美景,看起来散心散得效果极佳。
“你这哪找的wifi啊?”
他笑问老妈。这大美妞儿跟新西兰呢,用流量算国际漫游。
“海里哪有wifi,我用的是套餐赠送流量,两分钟,到时间就挂。”林静雯一脸得意,“我跟你姨商量好了,从这边直接飞阿根廷,去看足球比赛。”
唐喆学边被吉吉拖着走边冲老妈无力抱怨:“妈你合适么,我这儿忙的没功夫睡觉,你好意思跟我说你去阿根廷看足球比赛?”
“活该,自己非要穿那身皮。”亲妈就是亲妈,戳儿子肺管子毫不手软,“行了不跟你说了,自己多保重,给冬子带声好。”
视频挂断,唐喆学一脸无奈,心说您跟我这炫耀不够,还得去儿媳妇那炫耀?果然,到家就看林冬冲自己晃手机,屏幕上一张接一张的照片,都是林静雯发的。
洗完澡出来,唐喆学看林冬靠着狗抱着猫窝在沙发上,表情显得有些落寞,过去弓身亲了下对方的额头,问:“想什么呢?”
林冬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唐喆学的腰,一如既往的把脸埋进人家厚实的胸肌里:“看你妈妈这么开心快乐,我就觉着聂瑾芳很可怜,她已经没有能分享快乐的人了。”
“嗨,人各有命吧。”
唐喆学揉揉他的后脑勺,随即冲狗子使了个眼色。吉吉立刻支棱起上半身,探头往林冬怀里钻,和冬冬一起用毛茸茸的触感来治愈主人。
—
早晨进办公室,唐喆学看秧客麟对面空着的桌子上多了台笔记本电脑,说是郭昊轩已经来了,放下东西说了声“我去趟法医办公室”又走了。
唐喆学听了不免有点运气——嘿!这才来怎么就到处乱窜啊!还一点规矩不懂,带笔记本电脑干嘛,公安局内网能让你随便接!?
他转头就去法医办逮人了。到地下二层,电梯门一开,只听楼道里回荡着高仁没心没肺的笑声。敲门进屋,就看郭昊轩半倚着高仁的办公桌,俩人脸对脸,笑得那叫一个荡漾。
见他来了,郭昊轩立刻站直身体,非常礼貌的点头致意:“早,唐副队。”
“早。”唐喆学压着脾气打了声招呼,随后提醒对方:“郭先生,虽然你是来体验生活的,但不能把公安局当成自己家一样到处乱串,我们有很多工作和办公区域是严格对外保密的,明白?”
郭昊轩点点头,说:“您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昊轩就行。”
唐喆学没接他这茬儿,又转向高仁:“你俩认识?”
“嗨,说来也是缘分。”高仁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心情大好,“之前有个案子,他被当成嫌疑人了,我还给他拍过X光片呢。”
“你不光给我拍了X光片,还是我的人生导师。”
郭昊轩一句话给唐喆学酸的浑身汗毛倒竖,眼神瞬间错愕——人生导师?什么情况?
包子脸倏地一红,高仁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千万别这么说,我哪配称人生导师啊,你有今天的成绩全靠你自己的努力。”
“你是我名副其实的人生导师。”
郭昊轩抬起手,掌心朝上。唐喆学这才注意到,他双手的掌心各横贯着一条暗色的痕迹,看着像是疤痕。
“当初要是没有你的那番话,我整个人就废了。”和高仁说话的时候,郭昊轩眼里满是敬重,“后来我又去做了次手术,也修复了疤痕,终于能弹点琴了,所以,我写的每一个音符都有你的功劳。”
他夸人都夸上天了,包子脸越来越红,唐喆学是酸的牙都倒了。
—
带郭昊轩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唐喆学详细问了问情况,得知在六七年前的时候,郭昊轩的父亲死于谋杀,尸体被抛入了野生动物园的猛兽区,被狮子啃得就剩一截小腿。彼时的郭昊轩还不叫郭昊轩,叫简依念,名字是后来改的,随了母姓。他的手是被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弄伤的,他哥哥简依涵有非常严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嫉妒他弹琴比自己有天份,故意弄断了他的掌骨。后来还把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也就是简依涵自己的亲爹给打死了,按故意伤害致死判了十五年,现在还在坐牢。
提到高仁,郭昊轩眼里亮晶晶的:“我那时简直就是个废物了,除了打游戏什么都不干,还被当成杀害我爸的嫌疑人……罗警官他们审讯我的时候,我都没想着辩解,就想,爱谁谁吧,反正我这样的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是高仁对我说,既然我有音乐方面的天赋,就算不能弹琴了还可以编曲,我妈带我去了英国之后我就开始练习编曲,把曲子发到Youtube上,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然后我就去试着考了音乐学院,没想到还真考上了。”
听到这,唐喆学不免感慨,可能高仁自己可能都没想到,一句善意的劝导,居然能成就一位音乐家。当然这不光是高仁一个人的功劳,家庭的变故,父亲的去世,兄长的被抓,都是促使彼时年少的郭昊轩迅速成熟的催化剂。他听的出来,即便是到了现在,提起哥哥时,郭昊轩的言语间依旧有些隔阂。那种依赖游戏带来的快/感,实际上是无法获得公正的对待、积压下的负面情绪导致的抑郁行为。后来简依涵被抓了,尽管不是因为对弟弟造成的伤害而承担的责任,却多少能让郭昊轩放下些恨意,走出心理的阴霾。
感觉到周围射来的视线,郭昊轩朝前后左右和善的笑了一圈,又说:“这部电影的投资是我找的,我一直想演个法医,可惜没有合适的剧本,只能演刑警了,不过我担心我演不出罗警官那种感觉,就让制片找关系,安排我来体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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