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凌晨陪杨筝等飞机, 亲人逝世陪在杨筝身边的女人,不是闺蜜就是应该是女朋友了。
杨净诚本不愿往那个方向想。
可杨筝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 习惯独来独往,也从来没有交过男友。
那天杨筝和陈念恩抵额,杨净诚几乎就确定了。
他是教汉语言的, 稗官野史里的同性恋者比比皆是,西汉的皇帝、魏晋的文人、清代李渔、郑板桥、袁枚……近代一大批文学大家诸如鲁迅和白先勇笔下也都有同性恋者的身影。
杨净诚经过这些著作的熏陶,对于同性恋者很是宽容。杨母亦是。
杨筝坦白那天,他们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他们对自己的女儿很了解, 知道她对感情的谨慎。陈念恩待杨筝怎样,这些天,他们也看在眼里。
人生在世, 能有一心爱之人已属不易。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们只希望杨筝幸福快乐。
杨筝在电话里提出, 带陈念恩和他们见见时,杨父杨母都同意了。
陈念恩一定要送见面礼,杨筝拗不过她, 只好跟着去逛奢侈品门店。
所幸这类门店客流量不大,陈念恩没被认出。
陈念恩给杨母挑了条复古款式的丝巾, 又根据丝巾的颜色挑了条领带。
两方小小的盒子承载着五位数的礼物,也承载着陈念恩的忐忑不安。
杨筝觉得这样有些铺张了, 本想制止,转头想起陈念恩的收入,又闭了嘴。
以陈念恩的身份,送个三位数四位数的礼物,那就成了敷衍了。
陈念恩回了杨筝车,还在紧张不安地搜索“初次见女朋友父母送领带和丝巾有没有事”这类的问题。
杨筝忍不住调侃:“现在后悔可能来不及了。”
陈念恩拧着眉头问:“我要不要再去买个果篮?”话音刚落又道:“你爸不是抽烟来着?我再去买几条烟……”
杨筝没答她的问题,轻笑道:“我们进展好快。”
陈念恩耳朵忽然红了,低声道:“好像是有点……可我们到现在一点实质进展都没有。”
陈念恩越往后说声音越低,最后一句话,听着不是呢喃胜似呢喃。
“嗯?”杨筝拉长了鼻音,示意陈念恩再说一遍。
陈念恩垂首,沉默不语,耳朵更红了。
杨筝疑惑地瞥了陈念恩一眼。
陈念恩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像只大号鹌鹑。
杨筝家在连片的别墅区,这块地皮来发的比较早,好几户人家的墙皮已经有了剥落的痕迹。
院门洞开,杨筝驱车而入。
客厅里用报纸遮面的杨净诚起身,透过窗户看着陈念恩从车上下来。
杨母在忙晚饭,听见发动机声就出来迎接了,围裙还没摘。
陈念恩戴着黑帽子,裹着白色的羽绒服,脸上带着笑。
杨净诚觉得这姑娘上的不错,第一印象还是好的。
杨筝没避嫌,贴着陈念恩一块进屋。杨净诚皱眉,觉得自家女儿太不矜持了。
陈念念恩杨净诚打招呼时,杨净诚微微颔首,表面显得挺冷淡的,陈念恩视线低下去的那些瞬间,杨净诚观察的目光很是恣意。
他接过陈念恩的礼物,道谢。
陈念恩见他热情度不高,心里满是尴尬,忍不住向杨筝投去求助的目光。
杨筝会意,拉着陈念恩去了厨房。
杨净诚在她们走后打开小巧的礼盒,奢侈品烫金色的花体英文映入眼帘,领带颜色也是杨净诚喜欢的。
杨净诚心道:“这姑娘确实费心了。”
厨房里,油烟机声很大。杨母正在做糖醋排骨。陈念恩和杨筝正帮着择菜。
陈念恩上手又是惯常地挑三拣四,杨筝慢慢挪到她身边,挨着她,教她怎么择菜。
陈念恩更囧,总觉得杨母在偷偷打量她——不会说话,不会做饭。
陈念恩觉得自己完蛋了,估计一走,杨筝父母就要劝杨筝和她分开。
这一难过紧张,陈念恩连白菜芯子都给丢了,杨筝右胳膊蹭到她的左胳膊,陈念恩才回过神来。
杨母端菜的间隙,杨筝跟陈念恩咬耳朵。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杨筝的目光里透着担忧。
陈念恩欲言又止:“你爸爸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杨筝觉得陈念恩现在的表情非常可爱,小纠结,小犹豫,小懊丧……眼神里还有些小委屈。
杨筝很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惜手上沾着菜叶汁。
“我爸他是喜欢你的。”杨筝说,“他就爱拿乔。”
“我回国那天,他坐在门口等我,一直等到天黑。”杨筝沉浸在回忆里,眼神很柔和,“他就爱拿报纸装样子,还戴个眼镜,有模有样的。”
陈念恩看着杨筝的视线落到菜叶上,感动溢于言表。
“那么黑,怎么看得清呢。”
“你跟他打招呼,他答应了,就等于认可了。”杨筝偏首看陈念恩,陈念恩也垂眸看她,贴得那样近,杨筝眉心的那颗痣清晰可见。
陈念恩又从篮子里拿出一颗白菜,剥叶子,丢垃圾桶。
杨筝痛心疾首地制止了她:“别再嚯嚯小白菜了,去端盘子吧!”
陈念恩又任性地扒拉了一片菜叶子,这才拍拍手,站起身。
刚走出去两步,陈念恩又转过身道:“怎么没见你弟弟?”
“杨笙读高三,十点半才下自习。”杨筝仰视她。
陈念恩有点替粉丝小舅子惋惜。
陈念恩不太适应杨家的用餐习惯。
满满一大桌子菜,一家子闷头用餐,连吧唧嘴的声音都没有。
陈念恩觉得很压抑,抬头看了眼杨筝,又低头看看碟子里的菜品,最后用筷子拨了两下西蓝花。
陈念恩又拨了两下,觉得这样吃饭不够专心,可能会给杨母留下不好的映像,就夹着一口闷了。
杨筝破例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杨父杨父也看着她的动作。
陈念恩羞赧,吃着排骨,心里有点甜。
吃完饭才有空谈上两句。杨父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情况,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杨筝牵着陈念恩上楼,远离了杨父杨母。陈念恩放松了许多。
比起沈自山家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属于杨筝的记忆更多。
书桌架子上有杨筝的日记本,里边有杂七杂八的中二人生感悟,有日常生活小片段。
陈念恩用征求的眼光看着杨筝,杨筝点了点头。
日记本上的字迹赏心悦目,都是标准的小楷,严谨舒适整洁。
青春期的杨筝心思细腻敏感,她的日记里有校园里绽放的花朵,有老师同学的暖心话语,有家人细小入微的爱。
杨筝从小文笔就很好,她的日记看起来更像是一本略显青涩的散文集。
陈念恩翻到最后,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页。
这一页字体有些随意,有些字也糊了。
杨筝正在看学校那边的通知,垂着首,安静且沉稳。
陈念恩悄悄的翻了回去,看了个开头,心里很是紧张。
“给陈念的一封信”
陈念恩心下一紧,又抬头看了杨筝一眼。
杨筝若有所觉,视线与他汇聚在一处。
杨筝很了解陈念恩,知道她藏不住情绪。有时候这个女人表面淡定,面色冷漠,实际心里很紧张。
陈念恩跟杨筝表白那天就这个表情——表面淡定,眼神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是唇抿得很紧,因为咬着牙,面部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杨筝疑惑了,收起手机往陈念恩这里来。
陈念恩连忙翻页,慌乱的表情根本藏不住了。
“拿来。”杨筝逆着光站着,看着坐在床上的陈念恩。
灯光是暖黄色的,柔和了杨筝的轮廓。说话声很温柔,没有威胁,没有恼怒。
陈念恩乖乖交出。
杨筝翻了两下“给陈念的一封信”映入眼帘。
陈念恩看着杨筝迅速烧红了脸,俏丽的桃红连脖颈都染红了。
杨筝觉得自己血气上头,眼前发黑。
丢人丢大发了。
“你……看了多少……”杨筝难得地说话卡壳。
“看了个开头。”陈念恩低声说。
“真的吗?”
“还看了一小小小段……”
“看到了哪?”杨筝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这些话平时难以说出口。我真的好难过啊,陈……”陈念恩观察着杨筝的脸色,声音愈来愈小。
“够了……”杨筝左手扶着额头,“我想起来了,这是高三毕业写的。”
杨筝本以为自己记录高中时代那段中二感情的小蓝本销毁了,书架上不可能有自己那么卑微有傻气的记录了,没想到今天被陈念恩找到了。
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杨筝觉得很丢人。尤其是自己的暗恋笔记被现对象看到了。
“我本来以为我都销毁了……”杨筝欲哭无泪,“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陈念恩一直憋着笑,这会儿看了杨筝的表情实在憋不住了。
她一笑,杨筝的脸更红了。
陈念恩忍不住抱住她,带着笑意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没看多少。”
杨筝往她怀里窝了窝,闷声道:“帮我撕了。”
“这都是青春时代的美好记忆,撕了真舍得吗?”
“我都烧了一本了。”杨筝的声音听着有些委屈。
陈念恩努力压着笑意,伸手去够本子。
杨筝夺过,翻出那一页,哗啦一声撕了,丢进垃圾桶前又撕了三四下,毁尸灭迹。
陈念恩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不敢告诉杨筝自己已经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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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把一千四补到了三千……还在码,我会补完掉下来的进度的!……
第46章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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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 这些话面对面难以启齿。我把它们写在笔记本上,既是剖析自己,亦是发泄。”
“我好像难以面对自己的感情,拒绝承认, 不断逃避。”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女生, 但如果身边是你, 好像还不错。”
“我至今记得高一末的那场地理考试,你回眸时的场景, 它在我的回忆里熠熠生辉。”
……
陈念恩坐在回程的车上,脑海里翻覆着这些话语。有点酸,还有点难过。
她暗恋过杨筝, 知道这些感受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视若瑰宝的杨教授也曾为了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
陈念恩偏首,眼神炽热地看着杨筝的侧颜。她此刻好像沐浴着柠檬雨,又酸又醋。
这样的话, 她也想让杨筝说给她听。
这目光让杨筝不容忽视,等红绿灯时,杨筝用疑惑切关切的眼神看她。
火光电石间, 杨筝耳边有了傍晚过来时陈念恩的话。
那时她只听见了“进展”两个字。这会杨筝忽然回忆起了整句话——“可我们一点实质进展都没有。”
怪不得陈念恩舍不得再说一遍。
想着想着,杨筝的耳朵就红了。幸好面皮薄的杨教授擅长伪装, 绿灯亮了,她拨动方向盘,继续前进。
陈念恩不知道自己在杨筝这里已经留了个色胚的印象了, 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继续欣赏杨筝的美颜。
柳叶眼, 秋波眉,鼻梁高, 唇形美,哪哪都好看,尤其是这个唇形,特别适合接吻。
陈念恩觉得自己追到了宝,世界级的那种。
杨筝实在忽视不了那目光,车一少就开始扯话题。
“预计什么时候去工作?”
“再过两天吧。”
“以后要多久回来一次?”
“你要我回来,我立马回来。”
“油嘴滑舌。”
杨筝抿着嘴笑,陈念恩看着她笑。
“杨教授”陈念恩已经很少用这个称呼了,这么一喊,杨筝还有片刻愣神。
“情人节那天我一定回来。”陈念恩郑重的许下承诺,“不管多忙,我一定回来。”
“好。”
杨筝听了,眉眼都含着笑,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
车开进小区时已经是十一点了。
这边开发得早,杨筝租的公寓在五楼。这里没有电梯,楼道里是感应照明灯,用手触碰了才会亮。
杨筝怕自己把眼镜忘在楼上,开车时还要再跑到五楼拿,干脆把眼镜放在车上。
她的度数不是特别深,走路时不戴没有问题。
天不遂人愿。
走到四楼时,感应灯不亮了。近视眼身处这种环境,宛如夜盲。
陈念恩拎着杨母给的东西,先走了一段路,触亮五楼的感应灯。之后,她又迅速地退了回来,挽住了杨筝。
五楼的灯光只能落到这层楼梯转角,从四楼看,只剩一团小小的光晕。
“你牵着我,我们一起走。”陈念恩握着杨筝盲人摸象般的手,跟她十指相扣。
“好。”杨筝往陈念恩身边挪了几步。
暗夜的清寂放大了陈念恩的温柔。
陈念恩把手机电筒打开,用拎袋子的那只手拿着。杨筝和她交着胳膊,舍不得松开扣着的手指。
“慢一点,我迈步你迈步。”陈念恩贴着杨筝的面颊,呼吸是那么清晰。
人类面临暗夜会有发自本能的紧张。杨筝并不畏惧所谓鬼神,可发自内心的危机感,她克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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