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再早些时候,太子还没逼易博士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情的时候,易博士也会因为太子生出这样的念头而感到高兴的。
在过去某些瞬间,易博士在太子的怀里也曾经感受到了近乎幸福的温度。如果在那些时候,太子说想和他当真正恩爱的夫妻,易博士也许会很感动吧?
但现在,现在太子无论说是什么话,易博士都只想给他来一刀。
太子对易博士却走的是相反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对易博士没有吸引力。易博士当时只想当一个单身博士,好好做研究。太子剥夺了易博士的前程,让他成为自己的OMEGA。他想,易博士一定是不甘愿的。
在新婚的时候,太子还没露出变态的本色,克制而温柔地跟易博士相处,那个时候,可谓是他们的蜜月期。
太子也看出,易博士几乎要爱上自己了。
就在那个时候,太子感到深深的厌恶。
他厌恶那个假装温柔绅士的自己,更厌恶那个即将爱上温柔绅士的太子妃。
因此,太子渐渐向易博士展露自己真实的面目,宛如图穷匕见,使秦皇都吓得要绕柱,更别提易博士了。
易博士果然不喜欢真实的他。
不过,易博士还是向太子展露了应有的服从和忠诚。他们的关系渐渐变得像是上下级,而不是夫妻。
太子希望易博士学会欣赏自己,而易博士确实也渐渐学会了假装欣赏太子。
易博士现在装得太好,装得让太子都看到了希望。
太子一次次的测试易博士对自己的忠诚度,甚至逼迫易博士毒杀智齿……易博士一一照做,直到现在,易博士在这些测验中表现都算得上及格。
太子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是太多疑了,他或许该给太子妃一个机会。
所以,太子提出要和易博士当恩爱夫妻,在易博士已经策划好谋害亲夫时候。
不过,易博士还是装出很感动的样子:“殿下……”
太子笑笑,握住他的手:“你去找智齿吧。把我想说的话转达给他。”
易博士便问:“我该跟他说什么?”
太子道:“我愿意给他选择,他或是关初,只能够活一个。”
易博士笑了:“那你就是想他死。”
“不错。”太子回答,“这世界上,能为爱而死的傻瓜实在不多,没想到我还能碰见一个,所以我想亲眼见证。”
易博士深深叹了口气,说:“那您的意思是……?”
“易天凡的势力也要解决。”太子顿了顿,说,“我想过了,‘易闲君的丧礼’就是一个好机会。我希望他能够在那样的大场合上以‘易天凡’的身份挟持太子妃,揭露自己是叛党的身份,然后我当着大家的面亲手将他射杀。你看这个计划如何?”
太子原本可以要求智齿直接自杀,但这样的收益太低了。
他曾派人去医院拔易天凡的管,可惜那个人失败了,再也没有回来。比起智齿,太子觉得易天凡的威胁更大。因为易天凡是有朋党、有势力、有皇恩加身的。他希望“易天凡”不但身败还要名裂,这才显出他之前和易天凡争锋的正确性。
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是有些“沽名钓誉”,想扮演一回救美的英雄,以获得大众褒扬。
太子妃不方便用真心话评论太子这个戏精计划,除了一句“太子英明”之外别无二话。
他得了令便去找智齿。
却不想智齿此刻却在皇家医院特别病房里。
关夫人刚苏醒不久,微微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人影在床边,吓得魂都要飞了,仔细一看,竟见是“易天凡”,便讶异说:“你怎么在这儿?”
易闲君只说:“你没事吧?”
“没事。”关夫人咳了咳,说,“对了,我醒了两天,都没见到关初。他们说关初被你抓去加班了,是不是真的?”
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是大家怕影响关夫人病情,所以故意跟她隐瞒关初失踪的事。
易闲君眉毛挑了挑,没说话,似乎是默认。
关夫人便气恼起来:“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病成这样了,你也不让儿子来看看我!我可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你当然不喜欢我,你也应该讨厌我。”易闲君不冷不热地说,“因为我不但要霸占你儿子的心,还要打断你丈夫的腿。”
第54章 毒苹果
易闲君的丧礼是关初一手操办的,而关初原本也该是这场仪式的主持人。但因为关初离奇失踪,这个主持人便不得不更变人选,改由太子妃出任。太子妃身份贵重,又是易闲君的兄弟,由他来充当主持,倒也是合情合理。
丧礼场地都是临时搭建的,因此太子妃的休息间也不会很华丽。休息间是原本关初用的休息区域,里头十分简单,一张原木抓粗大桌子,几张总统椅,一目了然。太子与太子妃一人坐一张总统椅,正在闲话。而八岁的皇孙也坐在凳子上,只是两脚不着地,便摇摇晃晃的。
这时候,门被敲响,侍卫进门说:“易天凡求见。”
听到易天凡的名字,易博士故作淡定地望向另一边,而太子则笑道:“是他啊?请他进来吧。我正想见他。”
说着,太子又命人把皇孙先带出去。
侍卫便把“易天凡”领进门。
易闲君穿着一套十分“易天凡”的黑色长衫,因为消瘦,原本线条流畅的微微凹陷进去些许,配着那双冰冷的眼眸,更显出几分憔悴支离。
看到易闲君精神不好,太子的精神就更好了。
他笑着站起来,热情地说:“你来了,好久不见。”
易闲君冷瞥他一眼,目光锐利得像监狱里最恶毒的犯人收藏着的削尖了的都牙刷柄。在太子看来,易闲君就像是一条呲牙的恶犬,却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扯着,使他一边穷凶极恶一边战战兢兢,实在是狼狈得很,看得太子十分欢乐。
太子笑道:“坐啊。”
易闲君站得笔直,满脸写着抗拒。
太子却坐下来,翘起腿,笑着——那种训狗人脸上带的笑:“坐下。不要不听话。”
易闲君咬了咬牙。
易博士见这情势有些僵,便站起来,拉着易闲君坐下。
太子只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喝茶吗?”
易博士便倒茶给易闲君。
易闲君把手一挡,不接这杯茶。
太子便道:“你还是这么任性,连太子妃给你倒茶都不喝。”
易闲君冷冷说:“上回喝了他给的咖啡味道太冲。”
这提的就是上回太子妃给他喝毒咖啡的事了。
“这回可没味道了吧?”太子笑着抓起茶杯,轻啜一口,说,“清香甘醇,很好的茶。”
“那你自己喝饱它吧。”易闲君声调冷硬,“我没空陪你饮茶,我只想问你,关初去哪儿了?”
太子笑道:“他很安全,你放心。”
易闲君冷睨着他,满脸写着不信任。
太子一脸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他。”
易闲君也不废话,只道:“我要确认他还是好好的。”
“在你死前,我会让你看到他的。”太子慷慨大方地说道。
易闲君听了这话,甚为不满:“我现在就要见到他!”声音带着久病之人般的绝望与嘶哑。
太子很乐意见到这样狼狈痛苦的易闲君,心情变得很好,笑容也越发真挚:“你想早点见他?很简单,你早点去世就可以了。”
易闲君暴怒而起,一把抓起太子的领子,似乎随时要掐死太子。太子却稳若泰山,只说:“你想想关初,不要冲动。”
易闲君因为激动而粗喘着气,他在太子眼中,就像是一条被拴住脖子的狗,滑稽可笑。
“好了。”太子拨开易闲君的手,而后整理一番自己的领结。
易博士在旁劝说:“殿下,还是让易闲君看看关初吧,也好叫易闲君安心。”
太子想了想,便说:“既然太子妃开口,我就同意吧。”
说着,太子在易博士脸颊上印了一吻。
易闲君冷道:“你们别在我面前唱双簧了。”
太子笑笑,拿出一根准备好的针剂,递到易闲君面前:“打了药,我就带你去见他。”
易闲君狐疑又戒备地盯着太子。
太子又说:“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要你死。”
易闲君嗅了嗅,并没有闻到可疑的气味。想了想,他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注射。
他大约能评估到,这是肌肉松弛剂,注射之后能大大降低自己的战斗力。
太子轻笑,带着易闲君和太子妃走出休息间,顺着走廊一径往里头走。
“听说你为了找关初差点把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了。”太子回头对易闲君笑,“不过,你大约没翻过这里。”
说着,太子目指走廊尽头的停尸房。在太子妃和易闲君惊讶的神情里得到了满足,太子眼神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关初被绑的时候判断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长方体的箱子——这大差不差,实际上,他是被关进了一个精美的棺材里。
因为易闲君根本没死,所以他的尸体也不存在。
虽然没有尸体,还棺材还是备着的。
关初办理易闲君的丧礼很久,却从没见过他的尸体,向东宫问起,都说在冷库保存,等丧礼的日子差不多到了,再运送到丧礼现场。装载尸体的棺木也是特别考究,是太子亲自向皇帝请求的皇室规格棺材,彰显太子对太子妃兄弟的关爱。
这个棺材运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里头放着的是一个大活人。
也没人注意到,棺材在隐秘处开了气孔,方便里头的大活人呼吸。
太子打开停尸房的密码锁,易闲君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却见房间中央放着一口华丽的棺材,棺材盖打开着,里头躺着沉睡的美人。
只见关初犹如睡着了一样躺着,却是怎么摇都不会醒来,若不是呼吸还在、脸色红润,还真的似死了一样。
易闲君脸色一变,厉声说:“是‘毒苹果?”
他在枢密署当特工的时候接触过这种毒药,中毒的人就犹如吃下女巫苹果的白雪公主一样昏迷不醒,因此这个药别名叫“毒苹果”,算是言简意赅。
易闲君猛地扑向太子,意图强迫太子给他解药,却不想脚下一软,动作竟比平常慢了一拍。太子从容地躲过,笑道:“刚刚那一针起效了。”
易闲君摸着针口的位置,冷冷看着太子:“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以你身体的耐药程度,这只是会稍微影响你的行动力罢了。这不会阻碍你在典礼上挟持太子妃的计划的。”太子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埃,说,“说实话,我确实是怕了你。如果不稍微限制你的行动力,我还是不放心。”
易闲君啐了一口:“呸,孬种。”
“你是英雄,”太子说,“祝你死得壮烈。”
说着,太子指着门口:“仪式马上要开始,你可以离开了。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易闲君只道:“我要是在仪式上死了,怎么确保你会放了关初?”
“你确保不了。”太子回答,“但我可以给你保证,你也可以不相信。”
易闲君抿了抿嘴唇。
太子笑笑,看着手腕上的表:“在典礼结束之前,他没解药就会死。”
易闲君沉默了一会儿,抬腿走出了停尸房。
看着长廊上易闲君寂寞的背影,易博士忧心忡忡地说:“殿下,如果易闲君真的死了,你确实会放过关初吗?”
太子握着易博士的手,说:“如果易闲君死了,关初会放过我吗?”
易博士脸色一僵:“您的意思……”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太子拍拍易博士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不安的孩子,“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仪式开始。
花路插满红玫瑰与白玫瑰,红的是传奇,白的是北极星,空气中充盈着芳香。宾客坐在两旁,看着高高的圆形坛上,摆着一口精致的金漆木棺材。太子妃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站在棺材旁边发表讲话,而太子则站在台下,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妻子。而皇孙则坐在离他最近的儿童椅上,托着腮看台上的“男妈妈”。
太子妃端庄地把稿子念完后,深吸一口气,对台下说:“现在有请易家家主易天凡先生发表讲话。”
易闲君站起身,顶着易天凡的脸站到了台上,对着麦克风深深一叹,说:“大家看好了,我要挟持太子妃。”
台下的人都抬起头,向他投向疑惑的目光。
易闲君咳了咳,一手抓住太子妃,并把他锁喉。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他真的要挟持太子妃啊!
众人大惊,侍卫们也都跳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
太子虽然觉得易闲君演得不好,但难得他肯跟剧本走——智齿干了那么多任务,就没有一次这么听话的,已经算是很大的长进了。太子很欣慰,也很惋惜:可惜这是他交待智齿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太子便按照剧本说:“你不要伤害他!有什么话,可以商量!”
“真的吗?”易闲君恨声说,“那你狗吠两声我听听嘛!”
太子:“………………汪汪。”
众人:哇,太子好深情啊!
太子听到别人表扬自己,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又说:“你不要挟持他,他不过是一个太子妃而已。我愿意让你挟持,我的身份更尊贵,对你而言是更有用的砝码,你放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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