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也是合作多年的老团队了。做事情怎么丢三落四的?”谷副导演一面先声夺人,一面冲工作人员使眼色。
他先发火,富得康反而不好发作了。他心里憋着火,脸色越发难看。
突然听秦悦说道:“没必要。我自己能爬。”
青年借助旁边大树的树干,敏捷地爬上墙头。这面墙不厚,平衡感不好的人很难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秦悦却好像在上面生了根,稳稳当当的,一丝摇晃都没有。
两名正准备取梯子的工作人员不得不缩回脚,恍恍惚惚看到花果山的猴王附身。
所有人:“……”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艺人。
谷副导演爆出一声笑:“秦悦,你是猴子转世的吗?爬得也忒快了!”
富得康掀起眼皮,哼哼两声没说话,眼底来了几分兴味。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蹲在墙头,居高临下,但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刺破白日阴霾的一束光。
这情形被围观的一位粉丝认真地拍下,以“当我的墙头站在墙头,时间都停止了”的描述发布到了社交平台上,引来一番热烈的讨论。后来这张照片入围“年度最佳初恋男友脸”,秦悦还因此拿到某时尚杂志颁发的荣誉奖,搞得他啼笑皆非。当然那是后话。
谁也没办法否认秦悦的这张脸的确很有话题度,富得康也不例外。他掀起眼皮,唤来场记。
“《妙手仁心》第八场第三十二镜第一次!”
满头黄毛的青年蹲在墙头,伸出两只手遮住脸,两只眼睛在指缝间滴溜溜地转。很好诠释了什么是现代版的掩耳盗铃。他东张西望,在确定四下确实无人之后露出一丝坏笑。先把挂在胳膊上的背包丢到围墙那边,再用手撑着墙头,打算以一个优雅的姿势翻身落地。
“……钟天明!今天的日常实训课,你又打算逃课?!”有人不客气地吼道。
一分心,他手掌一滑。伸手没抓住,眼睁睁脸朝下摔了下去。
“艹!”高墙阻隔了画面,但阻隔不了青年的粗口。
为防止演员受伤,地面本来就铺设了一层厚厚的垫子。但秦悦落点的地方出现误差,胆小些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合上眼。他足尖一点地,身体朝左偏移,在地面翻滚了一圈,单膝落地。虽然头上顶着枯枝败叶,满身沾满草屑灰尘,但动作完美利落,无可挑剔。
等导演喊了卡过后,惹来一群人的关心与调侃——
“秦老师,你简直就是个大帅逼!”
“有没有受伤?”
“少侠,师从何门何派?”
富得康先前被其他人触过霉头,拍摄时全程面无表情,铁面无私的模样。这时也神情松动,朝秦悦招招手。等他穿好外套走近了,问道:“小秦,你是不是练过啊?”
“小时候跟爷爷学过几年武术,有些童子功。”当然……是骗人的。他的身手都是小时候在村里跟同龄人打架还有最近三年多的磨练中养出来的。
富得康信以为真,拍拍他的肩膀:“哟,童子功啊。我原来也练过一段时间的太极,有空咱们切磋切磋。”
“是吗?看不出来您还是武林高手啊。”
气氛稍稍热络,富得康让秦悦在观察镜里看自己之前的表演:“不错。比我想象得放得开!也愿意吃亏!比某些人好多了。”
这话一说出来,场面上顿时有点冷。因为那个“某些人”在坐在不远处的躺椅上吹着助理新买来的热饮。就算富得康之前信誓旦旦要把他赶出剧组,但到目前为止他依然该干嘛干嘛。
闻言,男人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秦悦一眼,挑挑眉。
秦悦:“……”这仇恨拉的。还没说过一句话,就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那个场记的顺序是我胡乱写的,大家凑着看吧。
第112章 配角(四)
剧组安排的住宿是紧邻校园后门的一家酒店, 虽说挂了三颗星,但因为年代久远,设施陈旧, 隔音效果也不怎么样。唯一的优点就是出了酒店, 走到学校打表只需要一分钟。
邹海和橘子两个私下吐槽剧组做预算的时候也太抠了,可秦悦觉得这根本不算事儿。论条件这里可比城中村的破楼强百倍千倍。何况剧组也没拦着艺人自掏腰包,住一公里外的豪华五星级酒店啊,只是这样一则费钱, 二则路上会耗费不必要的时间。因此,他对目前的状况很满足。
进组的头三天,主演所在的A组暂时去了外省取景。B组拍摄的是主要配角钟天明和罗彬的单独戏份。作为这两个角色的饰演者, 秦悦和俞飞同时在场时间很多。但他这么一段时间以来懒散惯了, 进组后经常觉得困乏, 于是见缝插针在片场蒙头大睡, 跟俞飞除了每天上工下工时的点头之交, 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算相安无事, 互不干扰吧。
据八卦小能手橘子的线报, 这位俞飞是入圈不久的新人。据说父亲那边是梨园世家, 母亲是获得过金舟奖的导演。由于去年在一部烂俗偶像剧中崭露头角,又有家世加持, 顺利拿到了罗彬的角色。
组里的灯爷评价俞飞用了三个字——“惹不起”。
不过这么一个惹不起的人物会屈尊在电视剧里饰演一个配角,实在是件挺奇怪的事情。但秦悦对这类八卦缺乏好奇心, 听过就忘, 并未深究。
拍完戏回到酒店, 秦悦洗完澡, 盘脚坐在床上读了会儿剧本。丢在腿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他随手点开一看, 原来是关云横通过通讯软件发来两张图片和一个短视频。主角自然就是橘色胖猫相柳。
第一张图片它把自己弯成一道麻花。一只爪子捂住眼睛,一只抱着脑袋,仰面躺在被褥里。
第二张是近照,几乎是怼脸拍摄的。尖细的牙齿跟粉红的舌头从唇边露出来。它的眼睛半睁,翻着白眼,乍一看像是醒着。实际上秦悦知道这是相柳彻底睡死之后才有的姿势。
视频里橘猫正望着前方的钓鱼线,在跑步机上作小步跑。钓鱼线尽头绑了块鸡块。秦悦能够清晰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相柳一边跑一边哀嚎道:“姓关的,我宣布,你死了,你真的死了!”
“少废话,赶紧跑,还有两公里。你还想吃不吃炸鸡块了?”
“……你混蛋!”
秦悦笑得肚子都痛了,揉了揉给关云横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过了两分钟,男人回复道:“它真的需要减肥了。肚皮一捏都是一包油。昨天我带它出门遛弯的时候,有人还问它是不是怀孕了。”
秦悦需要用力抿住嘴,才没有大声笑出来。他迅速打了一行字:“那你跟别人解释了吗?”
“没有,我告诉他,等生了以后送他一只。”
秦悦几乎能预料相柳当时的反应,一时不知是该同情还是嘲笑。他又写道:“运动过后吃炸鸡?”关大老板真是个鬼才!
“实验数据证明只要输出大于输入就能瘦!!”
秦悦盯着句子后那两个大大的感叹符号,把头埋进枕头里笑了一会儿。他几乎能想象关云横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满脸不耐烦地皱着眉毛,活像有人欠了他几个亿似的。
他想了想,决定顺毛摸道:“那我就祝你成功。下回见面的时候,相柳能成为一只全新的猫!”
关云横回了他一句“等着瞧”。瞬间换了个话题继续:“拍摄还顺利吗?”
他一问,秦悦立刻来了精神——
“还行!只是开始两天不大习惯。大部分人都挺好相处的。富导虽然看起来严肃,但作为导演很尽责,也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就是进组第一天正好看到富导在骂人,挺尴尬的。”
“现在是AB两组并行拍摄。主演都在A组,配角都在B组。不过据说A组明天就要回归了。”
“我觉得橘子比她的师兄适应得快,才几天就跟剧组上上下下都混熟了。”
“A大的校园变化不大。昨天看到教过我的老教授,当年他最看不惯我,吓得我连滚带爬躲在大树后面,还在没被发现。”
“之前不是告诉你遇到过一个很有意思的魂魄吗?他最近居然天天过来围观拍摄进度,还时不时发表几句经典评语。把我逗得啊。你不知道为了不被人当成疯子,我忍笑忍得有多辛苦!旁边的工作人员一直问我是不是冷。”
他说说停停,零零总总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等真正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拉拉杂杂了一堆没有用的东西。而另一头的关云横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该不会因为太无聊,听得睡着了吧?
秦悦登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心想,唉,早知道关大老板贵人事忙就挑重要的说了,何必尽扯些没用的东西惹他心烦。
他抓抓头发,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关云横,你还在吗?”
“……我在。”
普普通通两个字,让他莫名的心头发热,心尖发软,嗓子眼发紧。就像前一秒悬浮在空中,这一秒终于落回了地上。有那么一刹那很想夺门而出,冲到酒店楼下拦一辆出出租车回到九州小区,当面把发生过的事情跟他详详细细地说一遍。那样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但,还好仅仅是一瞬间,还好只是一种能够克制的冲动。
下一秒他就用力敲敲自己的头,在心里骂道:出租车?他是疯了嘛?估计到时候关大老板能被他烦死!
“秦悦?”那头关云横等不到回应说道。
调整了几下呼吸,一股发烧般的热度依旧从面颊没入他的脖子,一路烧到他的脚趾头。他把脸埋在手臂里缓和了一会儿,直到温度稍微退却,他才回答道:“没事。大概有点太累了。脑子突然放空了一下。那你呢?忙吗?”
这实在是个蠢问题,从他进组前关云横手上就已经积压了不少的工作,现在一定还在全力处理中。
“没什么大的变化。”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哑意,好似倦极,他听得心里发痒,险些继续不管不顾地跟他说下去。
侧耳倾听,那头隐隐约约有键盘声。他压下那股痒意:“哦哦,那你注意身体。嗯……不用过分锻炼相柳。晚安,关云横。”
“晚安。”
放下电话,许久之后,那股紧张的感觉才得以消弭。神经突如其来的感到松弛,坐着坐着,他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终靠着枕头上沉入梦乡——
那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屋子,既像他小时候住过的那间,又像爷爷在帝都里的旧居。
他仿佛知道往哪里去一样,顺着曲折的回廊一路朝里。最里间种着一棵苍松,对着一间窄小的屋子。
他站在门外朝里张望,屋内点了盏孤灯,只能照亮方寸大小。里面有人依窗坐着,听到外面的动静,朝他伸出手:“小悦,过来。让我看看你。”
声线低沉,透着几分看破世事的苍凉。他心中一喜,是爷爷的声音。
他顺从地跨进门里。看也没看,将那个干枯瘦小的影拢在自己怀里,眼眶微有些湿润。最后的时候,他已经比爷爷高了许多,而昔日看上去高大健壮的爷爷却突然变成了小小的一只。
他们最后一回见面并非是愉快的,甚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每当回想那一幕的时候他总会问自己——
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道别?如果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声再见,之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可惜命运不接受任何假设。那些无数包含了“如果”的扪心自问,最后化作锐刺扎进他的心里。内选会上关云横的讥讽算什么?顶多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会自我放逐的原因从来不是几句不中听的话!
“你还好吗?”他轻轻问。
他一定睡得很浅,否则怎么能在梦中也清醒的意识到老人早已离世。多么的残酷啊,他苦涩地想着。
熟悉的身影没有回答,而是发出嘶哑的笑声:“好?我怎么可能会好呢?我会死都是为了你!”
所以,爷爷会死到底是不是为了他?他问过曹卓同样的问题,可是对方除了宽慰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是吗?真的是这样的吗?”他搂住老人瘦弱的肩头,轻轻地问道。
“是啊。当然。小悦……如果不是为了封住你的灵力,我又何至于虚耗成那样?你心里清楚答案。何必再问!”
老人的语调陡然凌厉,就像一把利刃剖开他的心脏,鲜血淋漓,但他只觉得痛快。
说话间,老人幽暗的脸庞变得虚无扭曲。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背后破开血肉,张扬地扭动着。章鱼般的触手环绕在秦悦的身体周围:“小悦。你早就该是个死人了。你心里清楚。”
死人吗?他不禁回想起万象镜当中的影像:“或许吧。”
面庞像面人一样几经变幻,化作妙音鸟的模样。双目失明的伪神,迸发出惊天的恨意:“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会死!你会死!哈哈哈哈!杀了我又怎么样!你也会死!”
秦悦感到四肢绵软,无力地倚靠在那怪物的怀里。他的头颅陷入怪物的胸口,迷迷瞪瞪地想。死?他会死吗?他如果死了,关云横会死吗?
其实对他而言,死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关云横不同,关云横的人生……不行!
他用力将自己从怪物的体内拽出来,带出汩汩血一样粘稠的液体。这是梦!这是他自己造的梦!
怪物不死心地欺身上前,声音变得像妖市的老妪:“如此寻觅下去,公子恐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什么样的血光之灾,他不该找吗?几代人拼命寻觅的东西?爷爷搭上性命的东西?关系到无数人安危的东西?不对,他该找的。他一定能找到的。他一定能再一次的……
怪物的影像碎裂了一地,最后合成之前那个神秘的傀儡人。她伸出长长的舌头勾住他的脖子,猩红的指甲滑过他的动脉处:“姓肖的。你斗不过我。别白费力气了!”
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是谁能够破肖家的结界,简直就像专门为了克肖家的法术而生的一样。根本没有听说过的魔气,连朱冥都解释得磕磕巴巴。还有他/她对伏魔说话的口吻,跟之前湖神的反应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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