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短的几句话,隋风逸仿佛就已经看见了那个看着电视出神儿的小孩儿。他被困在逼仄的空间,压抑侵袭,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逃,却没有方向,只能被动麻木。
隋风逸说,“念想是需要去实现的。”
“实现了,就没了。”隋月安说,“以后怎么办。”
“今天是我们一起过得第一个生日,我希望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可以和你一起过,即使以后我们有了各自的家庭,还是要一起过。这以后就是我的念想,每年过完生日就更新一次,一直到我死。”隋风逸认真地询问着隋月安,“以后,这也是你的念想,好不好?”
隋风逸与隋月安不同,他总带着理所当然的真诚,他的认真和勇气,让他熠熠生辉,他可以是无所顾忌狂烈的风暴,却也可以是穿过发间温柔的轻风。隋月安一时不能直视他的眼睛,其中的期许和坚定,竟换来他一阵心悸。
隋月安快速转头看向街道,摆弄着手里的布丁杯掩饰,“太腻了。”
他话说完,隋风逸拿过剩下半个的布丁,仰头张大嘴,整个倒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齁甜。”转手把空杯扔进身后的垃圾箱,他抬手看表,等到剩下三秒,才趴近隋月安耳边,“生日快乐呀,隋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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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二天七点多,隋月安被手机闹钟叫醒,习惯了似的先扒拉掉身上的隋风逸,然后去摸床尾的手机摁掉。
隋风逸半睡半醒地翻个身,碰到耳朵,闷哼一声,又低骂一句。
昨晚两人在外面晃到凌晨,隋风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跟着隋月安回家,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耳朵不太舒服,回了家就开始疼。隋月安估计是河里的水太脏,耳朵进水没清理干净发炎了,找了消炎药给人吃完就上床睡觉。
“还疼?”隋月安已经下床穿衣服,听见他哼唧又坐回来。
隋风逸皱着眉嘟囔,“……更疼了,说话都疼。”
隋月安趴在他身后想检查下他的耳朵,结果手刚碰上还没看清什么,隋风逸先哎呀一声把他的手拽下来。
“疼啊……”
隋月安想扯回自己的手,没成功,转而变成握,想把隋风逸拉起来,“起来,去医院。”
“至于吗。”隋风逸迷迷糊糊还呲牙咧嘴,“你该上课上课去,不用管我,我睡醒就走。”
隋月安没再说话,扯回自己的手出了卧室。隋风逸困得厉害耳朵也疼得厉害,睡着也极不安稳,翻来覆去不知睡了多久,隋月安又推门进来。
“隋风逸,起来,我挂了十点的号,已经快九点半了。”
隋风逸睁开一只眼,朝他勾勾手又捂住那只好的耳朵,有气无力的,“你在我耳边说句话。”
隋月安依言靠在他耳边叫他。
隋风逸立马清醒了,“我靠,我听不清了!”
隋月安想给他一巴掌,举起手又想起来他说脸疼,一巴掌打在肚子上,“你这种情况多半是中耳炎,拖下去很可能导致面瘫或脑膜炎,你要是愿意,你可以躺完下半辈子。”
挨了揍,隋风逸不仅不生气,还挺乐呵,因为什么,因为隋月安这明了白了就是在担心自己,他可实在受用。
起床后隋风逸简单洗漱了一下,隋月安买了早餐回来,但他咽东西都困难,随便塞了几口就往医院跑。
到了医院一看,还真是急性中耳炎,而且不光发炎,之所以那么疼,是因为他耳道内部化脓积液,压力压迫导致鼓膜穿了孔。看完诊后医生让他去拍个ct,依结果再看是吃药还是手术修复。
隋风逸最烦排队,去ct室一看前面还排着好几十号人,掉头就走,走出大门发现隋月安没跟上来又折回去找人,就看那人站在等候室角落,静静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名字看。
隋风逸磨蹭到他面前,“前面那么多人,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直接让医生开药吃得了,吃不好再手术呗,有什么必要非得拍片子。”
隋月安看都没看他一眼,却也不动。
隋风逸发现他好像拿隋月安有点儿没辙,烦躁地挠挠头,乖乖跟他站在角落等着。等待的时间无聊,也不想玩儿手机,只能研究屏幕上滚动的名字,他看着屏幕,找话和隋月安说,“你看我后面那个人,董*找,用找字起名,好像还挺少见的。”
“董江找。”他话说完,突然有人接话,站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大爷冲两人笑,“我小时候掉进过江里,家里人都以为我淹死找不回来了,结果又在下游给捞上来了。”
隋风逸乐,“那这名字挺有纪念意义的。”
隋月安想了想,凑近隋风逸耳边小声说,“按这个说法,我可以叫隋山找。”他只是想开个玩笑,却见那人变了脸色。
隋风逸捏住他的手,“别瞎说。”
“我哪儿说错了。”对于玩笑的分寸,隋月安确实把握不好,他真心想问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在隋风逸听来就像犟嘴。
隋风逸压低声音训他,“你要是叫这名,不就时刻提醒我把你弄丢过!叫你一次我就难受一次,你说你哪儿说错了?”隋月安没再说话,他就理解为他在反省,他个人又不想做个太严厉的哥哥,便慢慢由捏转为牵,松散地和隋月安十指相扣,拇指摩挲着他的拇指,给予严厉后的和蔼。
可惜隋月安可能没懂。
“为什么要牵手。”隋月安问。
隋风逸气不打一处来,“牵着怎么了,我不说了得把咱们小时候的时间补回来,人家小孩儿,过马路牵着,上幼儿园牵着,睡觉估计都牵着,咱们得少牵多少回!我补一补怎么了!”
“隋风逸,你昨天已经二十一岁了。”
隋风逸很横,“怎么,哪条法律规定二十一岁就不能牵着自己弟弟了?”
隋月安觉得他幼稚得可以,没再跟他掰扯,两人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排到。隋风逸进了ct室,隋月安在原地等着,排隋风逸后面的大爷突然凑上来和他聊天。
“双胞胎好啊,比一般兄弟姐妹更亲,干什么都有人陪着,互相理解互相扶持的。”
隋月安对陌生人间的闲聊很不擅长,只能适时点头。
拍完ct已经过了十二点,两人找了个地方吃饭,等着医生下午上班。所幸隋风逸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吃药就可以,拎着一袋药出了医院大门,隋风逸准备送隋月安回去。
“不用,各回各的。”说着隋月安伸出手,“手机。”
隋风逸乖乖把手机递给他,“干吗。”
“这几天别去练箭。”隋月安低着头点手机,“按时吃药,都饭后吃。”
隋风逸看着他弯出好看弧度的脖子,不自觉凑近了些,耳朵听不清却好像让他的嗅觉灵敏起来,若有似无的懵懂香气,在他们之间兜转,来自隋月安。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他快速挪开目光接回隋月安递回的手机,垂眼一看,多了三个吃药的闹钟。他看着屏幕勾出笑,“你觉不觉得,咱俩现在这样特好,要是让秦女士知道咱俩现在这么好,估计她能乐得睡不着觉。”
隋月安不说话,算是赞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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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经过一个礼拜的耳朵里滴、鼻子里喷、嘴里咽的药剂洗礼之后,隋风逸的耳朵逐渐康复。他一直惦记着要带隋月安去吃巴西菜,上午上完课掐着时间就往隋月安那边儿跑,意外的,刚进小区就碰上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个生脸。
两人站在树下正说话,那生脸看着年纪应该和他们相仿,娃娃脸,只是穿着打扮实在不像学生,破牛仔配皮夹克,头发染成金的,夸张的耳饰从耳尖戴到耳垂,手上提溜了把电吉他,背上还背着巨大的行李包。
隋风逸到跟前的时候两人正值沉默,生脸看到他有瞬间的差异,抬手指着他问隋月安,挺不客气,“这就是你哥?”
隋月安点头,又看隋风逸,“我……以前的朋友,齐嘉。”
隋风逸明白他的以前是指南城。比起齐嘉不太入流的气质,他的脸却格外出挑,只是打量着自己的眼神轻蔑又不耐,不友好已经浮于表面。要在平时碰见这种人估计就要呛起来,但碍于隋月安,他还是点了头算招呼,
三句两句话后,齐嘉先道别,“那为何,我先走了,等我找到房子再联系你。”说完便走了。
剩下他俩,隋月安问,“你怎么来了。”
隋风逸对那人满是疑虑,人走远了还打量着背影,“他叫你什么?”
“……沈为何。”
隋风逸猛地冒火,因为那人,也因为他瞬间就明白了的,这名字的含义,“瞎他妈叫什么!他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吗!你没告诉他?”他见隋月安不动声色地抿嘴,挠挠头收敛了态度,“我不是冲你,是、是刚才那人,瞎他妈叫,有毛病!”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一时改不过来吧。”
隋风逸嘁一声,“那就是发小儿喽,关系很好?”
“算是。”隋月安停顿一瞬,“没他我可能早饿死了。”
和沈平丽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隋月安吃饱的次数屈指可数,碰上她不回家的日子,更是只能喝水。齐嘉是对街居民楼里的小孩儿,两人小学同班,又因为住得近,总一起玩儿,看隋月安挨饿,齐嘉经常从家里拿东西给他吃。得知隋月安会离开南城,齐嘉忽然就不再理他,隋月安离开后,两人更是失去了联系,直到两个礼拜前,突然又找到他。
隋风逸问,“那他怎么跑这儿来了,来上学还是旅游?”
“来找我。”齐嘉是这么说的。
实话实话,隋风逸对齐嘉的第一印象差到不能再差,但他也不想干涉隋月安的交友再招他烦,没再继续唠叨,带着隋月安去吃饭。
吃完饭两人各自回校,隋风逸走出去一段儿,转身看见隋月安马上就要消失的背影,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接通后,那边先问。
“忘了什么?”
“没有。”听见他轻描淡写的声音,隋月逸抓着手机咧开嘴,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乐的,“我晚上再来找你。”
“干吗。”
“不干吗,就是找你,什么也不干,不可以啊?”
“哦,好。”
隋风逸独自撇嘴,“什么叫哦,好?别是不好意思拒绝啊,我也不是非得来,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那头静默两秒,“……没不乐意。”
隋风逸站在街上旁若无人,表情一时一个变,“你就说你乐意还是不乐意我来找你。”
隋月安轻笑,“没不乐意不就是乐意。”
听见他笑,隋风逸忽然晃神,他很想看看隋月安现在会是什么表情,“那、我来找你,你开心吗。”
“应该开心吧。”
隋风逸自动忽略了那个“应该”,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回校上课。因为耳朵的原因,他有段儿时间没去射箭场,下午的课上完,他特意提早赶过去,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来的,进门却发现杨朝文已经在穿戴装备。
自从上次的不愉快后两人关系明显更紧绷了,碍于同队也不能真撕破脸,只能看见当看不见,当下偌大的场馆里只他们俩个,紧绷也被放大,但隋风逸不躲也不避,大咧咧地在那人前排放下东西,换装备。
“哟,来啦。”谁知,杨朝文却突然开腔,“真是好久不见了,啧,天才就是好,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不像我们,起早贪黑地练,不过你说连着休息一个礼拜,是不是该手生了。”
隋风逸头也不回,“有这个资本嘛。”
杨朝文冷冷一笑,“话别说太满,不然以后丢人的可是你。”
“是啊,可惜,我长这么大还没丢过人。”隋风逸起身活动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弓,压在肩上看杨朝文,“你吗,就不好说了。”
“你!”杨朝文气结,但转瞬就变出笑脸,“我这不也在努力嘛,以后,尽量,只让别人丢人。”
之后训练场陆续来人,隋风逸上场训练,停了一个礼拜状态依旧很好,然后没到时间就先开溜。隋月安晚上没课,去那儿的路上他顺手打包了些吃的,还捎带着李沛夏的,准备和隋月安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
赶到公寓的时候时间刚过九点,隋风逸敲了半天门没人开,打电话一问,两人正在小区对面的书店买书。他本想在家门口等着得了,却还是忍不住找过去。
李沛夏喜欢收藏绘本,隔一两个月就会去书店把新出的书买一买。隋风逸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完账,在二手书区晃悠。他悄声站到隋月安身后,正听见李沛夏和他聊天。
“这本故事书好老了,还带注音呢!”李沛夏翻着手中八十年代的绘本故事书,看隋月安没什么反应,好奇道,“你没看过吗,红玫瑰与白玫瑰嘛!两姐妹……就是讲两姐妹老是碰到一个侏儒小老头,其实小老头是个巫师,留着很长的白胡子,骑在胡子上飞行,他还有个袋子,里面全是宝石和金币,结果两姐妹为了救他把他的胡子剪断了,他飞不起来宝物撒了一地,很生气,拿了剑想杀她们,然后……”他说着说着感觉到身后的人影,转头看见隋风逸立即下了一跳。
隋风逸笑着看他,“然后什么。”
“然、然后。”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李沛夏磕巴着,“然后突然出现了一只棕熊,救了她们,其实那只熊是王子变的,后来他娶了姐姐白雪,妹妹嘛就嫁给了王子的哥哥,大家一起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隋风逸点头,“常规结局。”
李沛夏看着他挺不好意思似的,又对隋月安说,“这本也买了,回去给你看,挺有意思的。”
三人一起回家后又一起吃了夜宵,李沛夏在,隋风逸也没好意思提和隋月安一起看电影,到点,就上床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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