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大宫女还在门口震惊阿翡从里面出来,接着就听见了少年在里面唤她。
“殿下!”
红豆匆匆跑进来,一眼就对上周淮晏因忿忿而显得有些艳丽的面容,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异常的愤怒,
“怎么把人放进来的?!!!”
“殿下......奴婢刚才一直守在门口,的确未曾见有人进入。”
红豆也想不通,她忐忑又紧张,甚至还有几分懊恼。她方才听到屋内有些奇怪的声音,还以为是少年自己终于忍耐不住在......于是她还特地站远了些,又扫清了四周的宫人,不许别人靠近,
结果没想到,是阿翡进去了。
这时候,周淮晏刚听完红豆的话,就忽然明白过来。他扶住额头,感觉到一阵无语和无力,然后,伸手指了指角落边的房梁。
红豆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外面清柔的月光透了一束进来。
“......”
大宫女讷讷怔神
“竟然是......揭了瓦翻进来的。”
砰!
周淮晏又忍不住忿忿锤了一下桌。接着他猛地起身,一堆袖子,大步走出去,
“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本殿下烧了!!!”
“......是。”
红豆呆呆地看着少年挥袖而去的背影,
她还真是难得......见殿下这般恼怒的模样。
......
接下来连续几天,周淮晏找了几百个异族奴隶进宫,还罗列了一系列的规矩,那排场条件就跟皇帝选妃似的,
最后,他留下了三个人在栖梧宫伺候,都是十四五岁,两男一女,异色瞳,模样也都是异族特有的精致立体。
很明显,此举是在羞辱皇帝新封的冠麾大将军。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默默吃瓜。虽然周人轻贱异族,可那位叫云翡的,如今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当时他以一人拒乱军而护天子的事迹,还有因为偷拿卫国公破天戟来救驾,竟是与那位铁血将军动起手来,可最终居然不落下风。
其实救驾之功,虽然是天大的功劳,可这也比不上一位十七岁岁的少年,竟然能力压几乎已经登上神坛的卫国公......这样完全不可置信的事情。
如今云翡这个名字,在京中可谓人人皆知,还变成了说书先生最新最热的故事。
九皇子的侍奴,抢了卫国公的救驾之功,这样的瓜可不是天天都有。
然而作为被吃的瓜,当事人周淮晏倒是心无波澜,他正在发奋学习。
放纵玩乐使人堕|落,果然他的小初高班主任说得对,学习才是正道,才是人一生最终的追求。
少年皱起眉,忽然抬头看向面前蓝色眼瞳的异族少女
“等下,刚刚那句话你再念一遍?”
“是。”
阿索娜小心翼翼的跪着,然后捧着书把上面的话用异族语重新再念了一次,
周淮晏没立刻跟着她重复,而是在脑海中细细拆解了她的发音,然后细细对应着里面的主谓宾语,开始摸索着他们的语法,
最后才跟着复述。
没办法,这个时代可没有专门的外语老师。哪怕有很多两族的语言都能说的好的人,也只是因为耳濡目染。并不能系统地通过语法知识进行教学。
所以他只能自己摸索着学。
异族王和齐守邦都盯着舅舅,而皇帝如今和在舅舅撕破了脸,要想夺兵权唯有一条路。
——异族和大周迟早会再有一战。
周淮晏需要做一些准备。
异族生活在极北的雪原中,他们的发音听起来很像周淮晏前世听过的俄语,连字形也很像。
少年的嗓音清冽幽凉,就像是山泉撞碎玉,念起异族语时,有一种神秘而温柔的腔调,好听极了。
阿索娜默默捏着手里的书,耳尖微微发红。
过了片刻,周淮晏停下来。因为这异族语里面有个弹舌的音,他怎么也发不好。舌头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这时候,阿索娜忽然未经召唤,走到书桌前,跪着仰头,
“殿下要不要仔细看看,奴婢再示范一次?”
其实,她原本是按照异族的规矩叫少年主人而自称奴的。只是这样的称呼总让周淮晏想起那个人,于是便让她改了口。
“好,你做一遍。”
蓝瞳的少女仰着头,微微张开口,鲜红的舌尖随着急速呼出的空气弹动。
她做了两次,见周淮晏看得认真,忽然去拉住少年的手
“殿下要不要,亲手感受一下?”
她秀美的面容上,染着几分绯红。
“......”
周淮晏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到唇边,脑海中却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啧!”
在触碰到阿索娜的唇舌之前,少年猛地挥开了手,
“啊!”
柔弱的异族少女被他摔在地上,但阿索娜完全没有任何呼痛,而是立刻跪好,蜷缩成一团,哭着求饶。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奴逾矩了!”
“......”
周淮晏抿紧了唇线,拿起旁边放着的帕子仔细擦着手,他垂眸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忽然问,
“你们异族的奴隶,是不是都学过这一套?示弱,装可怜,然后不经意的勾引?”
“......”
阿索娜不敢答话,只是哭着发抖。
然而这样的身影和哭泣,却逐渐和当初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重合起来。
周淮晏突然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他垂着眸子,面色波澜不惊,
“今天起你不必留在这儿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殿下!殿下恕罪!!!”
阿索娜凄惨地哭泣着,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宫人带了下去。
小太监豆沙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可否,要换一个进来伺候?”
“不必了。”
周淮晏的语气很冷。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他闭了闭眼,将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全部甩掉,然后整理好今天的笔记和学习内容。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红豆又端来了一碗熟悉的,苦涩的汤药。而身后的宫女们,也捧来了一盆又一盆的冰块。
周淮晏已经可以熟练的走完整个流程,只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他又得从头开始。
李太医说,要想根治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去,可却没有说一个期限。可能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甚至终生。
但听太医的语气,没有个五年八年,是戒不断的。
可哪怕是终生,周淮晏也会坚定的选择根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身上存在一个永远受控于人的把柄。
不想,同时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走入冰池中,熟悉的疼痛感和寒冷又开始渗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场突如其来的蛊毒,打破了他很多的计划。在笃定北境和异族会再次展开一场大战的时候,周淮晏就想过跟随舅舅出征。
卫国公老了,而且这次他不再像当年那样只需面对凶狠的异族敌人,还要提防自己一手扶持上来的义子,以及,忠诚了数十年的皇帝。
原本,周淮晏想着,若是真的开战,他定要随着舅舅一同去。
毕竟北境距离京城要两个多月的路程,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的速报,也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抵达京城,
他必须守在舅舅身边,才能及时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可如今这样的身体,完全不可能了。
嗒。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属于这里的声音,周淮晏艰难睁眼,果然又看见了一个最不期待出现在这里的人。
“滚.....出去......”
周淮晏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然而此刻,阿翡垂着眸子,站在池边。
他知道自己本来不应该来的,可是听闻周淮晏竟然招了三个异族收在房中,他就忍不住生了嫉妒之心。
而且这蛊毒后遗症,若真想戒断,至少需要八年。难道真的要让心爱的少年说这样可怕的苦楚如此长久的时间吗?
阿翡忍受不了。
这虽是瘾,可他在子蛊的时候就用各种药物改善过了,即便永远不戒断,每次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周淮晏永远离不开他而已。
可这样的结果,若是抛开少年的意愿,却是阿翡最为梦寐以求的。
他看着周淮晏在冰池中艰难地呼吸着,因为过分寒凉的温度,他连呼吸都带着三分颤抖,原本玉白的肤色血色褪尽,呈现出一种冰雪般的苍白来。
散开的墨发贴在肩头后背,又几缕还落在胸膛上,浸了水,看起来就像是雪白宣纸上肆意流淌的笔墨。
——很是美丽。
即便连痛苦的时候,他心爱的神子也依旧如此让他神魂颠倒。
阿翡走过去,跪在周淮晏身后的池边,从后面拥住他,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腕骨。触手寒凉细柔,就像是最极品的冷玉一般,
这样近的距离,让阿翡可以清晰地听见少年喉咙中压抑的痛苦的碎音。
“听闻殿下近日在学异族语,臣不才,愿意为殿下效劳。”
周淮晏将舌尖咬出了血,努力让自己维持住三分清明,努力了许久,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滚。”
“......”
阿翡轻轻叹息。
他心爱的少年,竟然是连骂人都找不到太多新鲜的词汇,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最难听的,也莫过一个“贱”字。
说的最多的,也就一个“滚”字。
而在侍奴营里呆过的阿翡,曾经听过的污言秽语,再听听周淮晏所谓的“辱骂”,
就像是成年人,听见气鼓鼓的小孩忿忿骂他——
【你这个笨蛋,不要靠近本殿下!】
一样的效果。
甚至听多了,还觉得有些可爱。
“殿下要不要,学些新鲜的词来骂?”
阿翡侧过脸,手缓缓没入冰池中温柔地缓解着他的痛苦。然后,贴着周淮晏冰凉的耳垂,低声道,
“不是恰好正在学异族语吗?那臣刚好可以教一些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攻宝拿着虐恋剧本,没想到小猫无师自通了宠文路线。
不要养肥发总啊!难道你们不觉得现在这个关系比之前更刺激酸爽吗?!!哪里虐了?
PS:晏宝后面会戒掉的,不必担心。
第53章 白玉雕琢的山茶花
宫外, 将军府。
天色蒙蒙亮时,一身黑衣的冠麾大将军偷偷翻墙回到了府邸。这是他受封那天皇帝给赐的,曾经是一位朝廷重臣的故居,
然而一推开房门, 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椅子上。
“又去栖梧宫了?”
带着面具的男人轻笑, 他的目光掠过阿翡衣襟间露出的红痕,用异族语问,
“玩弄前任主人的感觉怎么样?”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 异族中,喜欢凌虐玩弄侍奴的贵族大有人在。因此, 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压力下,有的侍奴会噬主。
简单一点的,有的侍奴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暴起,杀死主人,但稀少的,若是侍奴一朝得势翻身,便会千倍百倍的凌|辱回去。
很显然,他认为阿翡也是其中一例。
异族少年关上门,表情冷漠。
若是按照以往,他定要把眼前这个, 对周淮晏出言不逊的男人碎尸万段。但是经历过最近这一系列的巨变之后,阿翡终于沉淀下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必做任何思考, 只需要按照主人吩咐行事的宠物了,让异族的人越是认为他恨周淮晏, 后者也就越安全。
毕竟, 一个沦落到被侍奴玩弄的废物皇子, 有什么威胁呢?
阿翡开始发现, 他在周淮晏身边待了这么久,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也逐渐向少年靠近了。侍奴的身份已经不足以保护他,所谓的最强大的肉/体也不足以保护他。
阿翡终于明白了,当初少年对他所说的权利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他周旋在皇帝和异族王之间,就像一株扎根于两棵苍天大树上面的寄生植物,疯狂的汲取着他们的养分,肆意生长。
他要成为一棵新的参天古木,要有足够多的权势和枝蔓,要繁荣到一种极致,才能荫蔽守护住心心念念的少年。
阿翡面无表情地拉好衣襟,掩住锁骨上的痕迹,问,
“乌恒金,简空的下落找到了吗?”
“喏。”
面具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好的纸,放在桌上,之所以这样快就找到那个人的位置所在,是因为对方主动来求合作。
但是比起一个被全国通缉的,声名狼藉的妖僧,不如将它当作给赫律北的垫脚石。两者相比,后者的获利和助益自然更大,
“拿去邀功吧,你站得越高,我们后面的动作才越顺利不是?”
阿翡捻起那纸条,然后展开,匆匆扫过一眼便将其落在旁边的烛火上,燃烧成灰烬。
简空,给周淮晏下蛊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少年痛苦挣扎的模样,阿翡无意识攥紧了拳,因为过分的力度而指骨泛白
“今天太阳落山之前,皇帝会见到他的人头。”
烛光在那双苍青色的眼瞳中明明灭灭,跃动出一种奇妙的颜色,愈发地虚幻美丽。
他忽然开口,
“帮我找一样东西。”
见赫律北如此听话顺从,乌恒金的心情很好,想着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违禁物品,答应下来也不是不不行,
“你要什么?”
“冥血草。”
闻言,男人眉头锁紧,
“你要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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