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缚在手腕上的麻绳并不算紧,陆珩磨了片刻后成功解开,抬手解下眼罩。
他身处的密室大概只有五平方米大小,只一眼便可尽收眼底。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黑,陆珩先是庆幸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不是裴行之,却又忍不住赌气地想,他到底有哪点比不上那个所谓的白月光。
镜头给了陆珩冷峻的侧脸一个特写,配着他这身劲装,一眼过去帅到腿软。
导演组不会留给嘉宾一个无解的密室,陆珩在冰凉的墙壁上仔细摸索一阵,伴随着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机关声后,室内亮起一簇幽蓝色灯光。
足够照明,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像某些影片里荒郊野岭上亮起的鬼火。
借着光,陆珩发现距离他靴边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具橡胶制成的尸体,外露的皮肤有些溃烂,一眼过去实在有些辣眼睛。
随着灯光亮起,尸体突然向上剧烈弹动,把陆珩吓了一跳后又没了动静,就像一个纯粹的恶作剧。
陆珩蹲下身,开始翻找可能存在的线索,不得不说,《求生密码》几乎治好了他的洁癖。
尸体生前大概也是某个名震江湖的侠客,怀里藏了一个跟他破烂外表极不相称金色宝盒,上面标有三位数密码。
宝箱底部绘有一面繁复的迷宫。
尸体脖子上挂了一条奇形怪状的金属项链,挂件的一头较为尖锐,陆珩毫不客气地摘了下来,席地而坐,先用目光找出正确的那条线路,再用尖头在迷宫上留下痕迹,以便观察。
睫毛低垂,神情专注。
随着陆珩进度的加快,三位数的密码也跟着浮出水面。
他将盒子转了个方向,朝镜头展示一瞬,“821。”
大概每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密码的开关设置在金属箱的顶部,需要人为转动齿轮,陆珩输入到最后一位时,动作忽地一顿,看向正在给这几个数字特写的无人机,
“一会打开的时候,不会飞出来暗器吧。”
沾到即出局的那种。
但宝盒是一定要开的,高清摄像头忠实记录下陆珩飘逸躲闪的身影,面对空气上演了一段灵活的武打片。
盒子里盛放的东西简单到一目了然——一枚不知从哪里摘下的挂饰,反面镶嵌着半截弯钩,以及一份疑似画有藏宝路线的牛皮纸。
毫不夸张的说,图案十分抽象,陆珩费了点功夫,才勉强辨认出他身处的位置。
正当他沉思之际,忽然听到某面墙壁后隐约传来季梦泽的惨叫,“啊啊啊救命——有东西在摸我!”
陆珩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四五期节目过去,季梦泽的胆量仍旧只有芝麻粒大小。
但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只一面墙壁的厚度,密室内一定还有未发现的机关。
陆珩蹙眉思索,余光注意到假人暴突的眼球,直直瞪视着斜前方的墙壁,似乎很不甘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依旧不愿放弃这种凝视。
他顺着那双眼睛的视线在四周一寸寸摸索,可墙壁光滑平整,并无任何掩藏的机关。
解密重陷僵局之际,陆珩出人意料地熄灭唯一的灯光,不多时,刚刚还是一片空白的墙壁上缓缓浮现一行小字,
“大人挑小人,有点门道。”
乍一看十分无厘头。
结果陆珩只花了一分钟,便迅速猜出了谜底,“夹层。”
然后两臂微微使力,将密室正中的红木桌掀开,露出内里的机关,旋开后,伴随着沉闷的机关声,假人目光凝滞的位置上恰好出现一条暗道。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屏幕前的导演组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画面里的青年已经俯身钻了进去。
道具组心疼他们花大力气制作的机关,结果出镜时常只有这么点,胡冰则扭头看向编剧,
“咱们设的提示,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阿灼用笔头敲了敲桌面,一想到待会两人即将见面,忽然就懂了粉丝磕CP的兴奋感,
“没事,最精彩的地方不是还没开始嘛。”
密道的尽头是一片水幕,开关设置在十分明显的地方,因为空气终年潮湿,闸门有些生锈,陆珩花了点力气,才将它扳了上去。
“叮叮咚咚”的水流声一停,不远处又传来季梦泽略微惊恐的声音,“你们快听,这水声怎么停了?!
不会又要爬出来NPC吧。”
陆珩跨出椭圆形洞口,肩头无可避免地沾蹭到小片水迹,只是洇在纯黑色布料上,瞧着并不明显。
细心如项诗之流,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便认出来人是陆珩,很快将提起的心放了回去。
唯有背对着的季梦泽毫无所觉,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苏叶澜科普自己血泪换来的经验,像极了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讲题,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裴行之的白色劲装外不知何时加了条薄薄的披风,陆珩状似自然地避开他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走到季梦泽身后打了个响指。
后者被节目吓出了经验,眨眼间向前蹿出两米远,回过头发现陆珩这个罪魁祸首时的表情格外精彩,哼哼道,
“陆哥,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铁杆小弟。”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陆珩,裴行之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在众人七嘴八舌对青年不久前的经历追根究底时,默默解开披风的系带。
说是不要留给裴行之半个眼神,陆珩身体却很诚实,余光看到他的动作,解释的话倏地一顿。
其他人顺着陆珩的视线看了过去,项诗率先察觉出他的意图,不由地劝阻,“这一整期明显要在地下拍摄,还是有些冷的,裴哥你不是感冒了,还是穿着吧。”
裴行之目光扫过陆珩肩头的布料,那里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为暗沉,温声道,“…陆珩衣服刚刚被水打湿了。”
披风内里被体温捂得十分温暖,触手柔软,衣领上缝了一圈白色的绒毛,想也知道手感一定很棒。
随着裴行之走进,陆珩身体微僵,推开他的手,说出的话硬邦邦的,“你自己穿。”
《求生密码》是录播,裴行之已经打定主意让导演把这段掐掉,毫不避讳的皱了皱眉,半强迫性地把披风搭在他身上,将带子系好,末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陆珩的话,
“嗯,我自己穿。”
陆珩:“……”
他此时的脑海中又开始上演小剧场,譬如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明明还装着另一个人,却又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和自己相处,究竟是为什么。
季梦泽内心猛地“嘶”了一声,视线在他们二人间来回徘徊,一件披风的事儿,硬是让这俩人整出了偶像剧的感觉。
他干咳一声,走到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要不…咱们就是说…再问导演组要一件?”
毕竟不能厚此薄。
经他提醒,陆珩终于发现自己掉线的智商,虽然没再拒绝,但刻意露出勉强跟小题大做的表情是他最后的倔强。
五分钟后,两人身上披着相同款式的披风,从后面看有点类似于情侣装。
这间密室的占地比陆珩刚进来时的那间大了不少,它似乎是一座死牢,墙壁血迹斑斑,甚至夹杂着不少抓痕与血手印。
最左侧挂了满满一墙铁制刑具,上面沾了不少早已凝固的红褐色血液,不远处摆了张四方桌,桌面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瓶尚未喝完的瓦罐酒。
三期节目过后,苏叶澜在这场综艺里多了个预言家的外号,凡是他说出口的话,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又被黑粉喊作乌鸦嘴。
陆珩其实跟他们会和地正是时候,五个人刚出第一间密室,眼下迅速分工,每人分别负责搜索一片区域。
苏叶澜晃了晃尚有余温的酒杯,高声向大家传达自己的发现,“罐子里的酒还没凉透,这里的狱卒待会不会进来把我们抓个现行吧?”
右侧共有五间牢房,季梦泽负责最中间那个,加之室内有光,安全感爆棚,闻言没有半点怀疑,
“苏苏的直觉我是服气的,一会肯定有NPC。”
地牢里关押的人早已化作白骨,或许被送进来前还经历过搜身,身上找不到半点有用的证据,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在满墙的刑具上。
陆珩主动凑上前仔细查看,他一动,裴行之也跟着走了过去,其余四人也是如此。
陆珩小心将竹夹子翻动一圈,沉声提醒道,“有的铁具很锋利…”
裴行之和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默契地把陆珩余下的话补上,“小心别被割到手。”
不然还得打破伤风,很是麻烦。
也许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裴行之更能与他契合的人。
陆珩微微出神时,身边的人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接触到他稍显疑惑的视线,裴行之徐徐松开手,原来只差一点,陆珩的指尖就会蹭到那柄弯刀。
转瞬即分的接触仿佛在陆珩的内心投下一颗石子,使得原本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裴行之食指忽然停在一把怪力锤的上方,示意其他人过来,“其他器具都是挂在上面的,只有这把锤子是黏在上面的,
原料好像也不是铁,很轻。”
只是被其他相似的工具包围,再加上人的心理会下意识排斥这类充满腥臭味的地方,很容易被忽略。
项诗眼尖,紧跟着补充道,“手柄这里缺了一小块,代表着什么?”
线索逐渐明朗,那种随时会被折返的NPC一锅端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梦泽只有心理处于放松状态时脑子转的最快,项诗话音刚落,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可能被藏在哪个角落,找到就能离开了。”
缺失的那块形状十分眼熟,陆珩变魔术般从怀里掏出那枚挂饰,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挂饰反面的弯钩大概是触发机关的钥匙,只听“咔哒”一声,眼前这堵没有半丝缝隙的墙面竟然弹开了。
《求生密码》只有两名硬坦,分别处于队伍的开头和末尾。
赵义廷见陆珩这次没有打头的意思,自动走在最前方探路。
裴行之倒数第二个离开这间密室,临走前看到陆珩像是无聊一般将木桌上的酒罐调了个方向。
踏进这扇门,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格外宽阔,里面竟然是处溶洞。
溶洞内冬暖夏凉,体感倒是比地牢好了不少。
两侧皆是奇形怪状的石笋和石钟乳,带状的水流环绕一圈,上方笼了层薄雾,加上四周的彩灯,整个场景格外梦幻与震撼。
他们面前摆了一张半人高的石桌,桌面上铺有一幅迷宫,一侧摆放着一排象棋大小的棋子,只是上面刻的并非相卒,而是十二地支。
对侧是相同数量大小的圆坑,用意十分明显,请将每个棋子镶嵌至正确的位置。
迷宫残缺不全,赵义廷拾起地上的羊皮纸,
“乘坐船只摘取沿路锦囊,两人一组,每组每人只能乘坐一次。
锦囊里有剩下的迷宫碎片。”
乘船顺着水流围绕一圈,会经过一段完全被钟乳石遮挡的黑暗地带,未知总会给人带来无限遐想和恐惧,如何分组就成了难题。
季梦泽其实挺想和陆珩一组,安全又有保障,全程躺赢。
但他总觉得这样会有种抢走裴行之位置的感觉,更何况他偶像还有点感冒,尽管节目组安全措施做得很足,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
某种意义上,他们六人极有默契,没有任何争抢,眨眼间便自动将组分好。
陆珩从头至尾都未发表过建议,只有在裴行之自动走到他身侧时才轻轻抿了抿唇。
赵义廷总是担任为大伙打气的角色,此时也不例外,
“迷宫缺失的碎片共有七片,项诗和苏叶澜你们只要拿到两个锦囊就算成功,我和陆珩这组尽量多拿。”
陆珩自动选择最后出发,其实最后一组承担的压力最大,因为如果前面的人失误,余下的锦囊都需要他们这组填补。
苏叶澜二人作为第一组出发,由于缺乏经验,最终虽拿回两只锦囊,但其中一只里面塞的是整蛊玩具,打开后跳出的指骨险些将项诗吓哭。
赵义廷组则是纯粹的运气不好,拿回来的五只锦囊里只有两张碎片,于是重担便压在了陆珩身上。
季梦泽将空锦囊扔在石桌上,忍不住吐槽黑心的导演组,对着两张辛苦得来的碎片指指点点,
“就给我们两张,对得起我这一路上声嘶力竭的干嚎吗?”
当彩灯的亮光渐渐消失,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季梦泽甚至看不清赵义廷的位置,耳边只有湍急的流水声,不知要将他带向何方。
直到转过弯,重新看到熟悉的景物,这样悚然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裴行之拿起不同的锦囊逐个观察,神情若有所思。
陆珩先一步踏上小船,然后侧过身下意识扶了把裴行之,等到对方带了点凉意的指尖搭上他的掌心,才像烫到般猛地收回。
站在岸边围观的季梦泽将一切尽收眼底,戳了戳旁边已经顾不得形象、盘着腿坐在地上的项诗,刻意压低声音道,
“项姐,你有没有感觉…这俩人每次同框都有种拍偶像剧的感觉?”
别在衣领内的麦克风性能良好,毫无意外地又把这句话收录了进去。
当两人成功上船,船只便会自动顺水流方向行驶,陆珩撑着竹竿站了起来,抿唇叮嘱裴行之,“你坐好。”
显然将全部任务揽在了自己身上。
裴行之却并未按照他说的做,紧跟着站了起来。
陆珩忽然有些没来由的生气,穿下的水不知有多深,但能轻松承受两人一船的重量,想必也浅不到哪去,冬天掉下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的耳边仿佛再次响起许琛的质问,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他寒冬腊月按导演要求一次次拍落水戏的时候你又在哪?
裴行之不知是否从他绷直的唇角和眉间细微的痕迹里察觉出几分端倪,半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安抚的意味,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朋友,
“刚刚我仔细看过那些锦囊,装有碎片的和其他有些许颜色跟大小上的不同。”
陆珩自然相信他的洞察力,只是仍旧固执地不肯让步,“那你可以跟我描述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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