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打了个哈欠,心想亏得秦西诀视力好,这样的坑坑洼洼里也骑得四平八稳的。
胡思乱想着,阮景一晃眼看到街边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心头忽然冒出点诡异的感觉,又回头瞧了瞧,一团奇怪的身影就快要转出街角。
阮景心里奇怪,眯眼仔细一看,终于辨认出来,当即冷汗就下来了——那是一个矮壮的男人,扛着一个挣扎小孩奔跑的身影。
第19章 第十九章
阮景忙扯了一下秦西诀的衣服,自行车立马就停了。
眼看那团身影就要消失在转角,阮景犹豫了一下,决定跟过去看看,他来不及和秦西诀解释,往前跑了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嘱咐:“你就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如果真的是什么非法勾搭,那得立马报警,但是万一出什么意外,自己搭进去,秦西诀跟过来后也遭殃了,一锅端了也太惨了。
阮景放轻脚步,猫下腰,贴在墙角更昏暗处,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几个躲闪便离那身影近了一些。
那是个摇摇晃晃的大汉,步履蹒跚,阮景隔了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一股酒味,大汉肩上扛着个八九岁的小孩,小孩因为过于害怕,发出细弱无助的哭声,在黑暗的巷道如鬼呓般瘆人。
阮景心想八九不离十了,摸出手机打算报警。
这时,一辆面包车无声地从夜色中滑了出来,停在离醉汉不远的地方,看样子是同伙,只等醉汉一上车,就立马离开此处。
阮景以前看过新闻,人贩子掳人拐卖的过程极其迅速,只要小孩一落到他们手里,五分钟之内就能在各同伙手中转交多次,不多时孩子就被送到离事发地很远的地方。
这个醉汉显然因为醉酒误事,没有在第一时间快速转移,然而面包车适时接应,一个孩子即将被当成商品,推上贩卖人口的利益链。
没时间了。阮景心想。
他从周身随手抄来一根顺手的废旧钢管,来不及多思考,放轻步伐和呼吸,从墙边的阴影里猫一样灵敏地悄声接近醉汉。
距离醉汉还有三米,阮景屏息凝神,握紧钢管。
谁知哭唧唧的小孩儿忽然望到了他,忙一阵猛然挣扎,垂死般爆发出一声哭喊——
“景哥哥!”
阮景脚步一顿,心里“卧槽”一声。
醉汉听到动静,摇摇晃晃的动作一停,慢慢转身回来。
醉汉脸上横肉狰狞,双眼布满醉酒后的血丝,如今意识到勾当被人发现,粗眉一竖,浑身透出一股穷途末路的凶狠劲。
偷袭是无路了,要救的人就是自己家邻居,和被这坏事的小崽子暴露了行踪,阮景心里都不知道该先吐槽哪个。
但情形不容得他多想,开口说话也只能带来夜长梦多,于是二话不说,手里一紧钢管,就要疾步过去。
忽然,他感到自己肩膀被按了一下,有人顺走了他手上的钢管,那身影不做任何停留地只身往前。
是秦西诀。
阮景的心被猛地提起来,急急张嘴,还没来及出声,就看到秦西诀的动作又快又狠,先是把醉汉挥过来的手打偏,趁着醉汉吃痛弯腰,揪住他肩上小孩的后领,抬脚重重踹在醉汉身上,醉汉猛地被迫往后疾退几步,小孩也被秦西诀顺势拎了回来。
他这一连串动作太快了,干净利落,行云流水,连阮景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神志不清的醉汉。
秦西诀把小孩塞给阮景,简洁交代:“带着人先走,报警。”话音一落,身后有粗重的脚步声传来,他又迅速转身,把人格挡回去。
这说的是什么八点档破桥段的话,阮景看秦西诀只身拦截醉汉,想冲上去帮忙,又怕同伙从哪里钻出来把小军师掳走,那他两白忙活了。
阮景自然不会先走的,他快速拨通报警电话,简明清晰地交代了事情和地点,然后抬着手机对准醉汉照了几张。
小军师害怕极了,但也怕添乱,懂事地忍着不哭,憋红了小脸,死死地抱着阮景的大腿不撒手。
阮景心急如焚,往四周一看,想找找能帮忙的东西,无奈全是破烂玩意儿,想朝醉汉砸砖头,但一看两人打得激烈,四周又昏暗,要是不小心误伤友军,那大家集体玩完。
醉汉一看阮景报了警,得知好事被拦截,怒火烧得更旺了,也抄了周身东西打向秦西诀,就着胸腔里的醉意,往死处下手,就是不让秦西诀脱身。
秦西诀被拦截多次,凶狠劲也上来了,转身就专心和人打起来,他闪躲迅速,身法也快,反击时狠厉精准。
两人在漆黑狭窄的地方搅起一阵闻者惊心的声响。
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辆面包车驾驶位的人下来了,看样子是同伙来支援。
阮景一咬牙,就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
而刚好此时,警笛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醉汉听得酒意一醒,狠狠地看了几人一眼,转身和同伴麻溜跑上面包车。
秦西诀劲没退,条件反射地往前迈了一步,阮景忙跑上去拉住他,余劲差点把阮景拽得没站稳:“别追了,警察来了。”
秦西诀才回过神,平稳着喘息,看了一眼完好的小孩,点了点头。
他眼里的凌厉未褪尽,差点吓得小军师哇一口哭出来。
巷道里太黑,阮景打开手机电筒,看到了秦西诀手臂上有多处伤痕,有的是擦伤,有的是淤青。甚至还没检查身体的其他位置。
他心脏似被紧紧攥住,沉闷得有些无法呼吸,愧疚也漫上心头。来救人是他一意孤行,秦西诀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秦西诀拍了拍他的背:“先出去。”
两人和警察仔细交代了事情经过,一问起小军师才得知,原来今晚他的小伙伴都没出来玩,他自己溜出小区,拐进巷道“探险”。这地方白天作为岔开主干道车流的小路,会有一些人经过,但一到晚上,黑灯瞎火还坑坑洼洼的,很少有人钻进来找不痛快。
谁知道这小崽子好巧不巧,遇到喝上头后,歹心一起决定再干一票的人贩。
阮景把醉汉的照片交了出去,秦西诀也默写出面包车车牌号,警察表示他们提供的线索很有用,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警方了。
警察知道了小孩和阮景是邻居,阮景也承诺可以把人送回家里,于是预约好做笔录的时间,警察大部队收工,留下一人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打电话通知家长后也离开了。
小军师名叫苏维,被阮景背了起来,他看到周围只剩下熟悉的人和一个来救自己的大哥哥,也不憋着了,趴在阮景背上开始伤心地嗡嗡嗡。
阮景哭笑不得:“我说军师大人,您没事待在小区玩玩不好吗,这外面的泥巴是比咱小区的新鲜吗?”
苏维委屈地揉了揉眼睛:“景哥哥不回来,我都没有游戏玩。”
阮景心想,哦,还怪我,看你下次还敢不。
秦西诀没离开,似乎想等家长来接应上。阮景心想这位大佬真是能文能武,看到他动手的样子,在自己心里那根正苗红的好学生形象也维持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秦西诀,有些好奇:“……你那时怎么自己上了,我也很能打架的,能让你在一边喊加油那种绰绰有余。”
秦西诀侧头看他,似乎思索了一下,才开口:“……你最近不是在画一幅重要的画?”
阮景一愣,明白了,顿时心里一沉,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最近市里有比赛,自己一直在空闲时间赶画稿。秦西诀取舍之后决定自己上,竟然有怕他手受伤的原因?
以前和别的狐朋狗友约着打架,也没遇到过这种差别待遇。再说比赛没了,可以等下次机会再参加,今晚这样的事过于危险,万一有个意外,秦西诀就没想到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这个人看起来对大部分事淡漠,实际上关键时候很能衡量利弊。但往往不是以自己的视角,反而上帝视角般冷静地考虑着得失,所选的最优方案,并不是对于自己来说最优,也不会偏袒自己一点。
阮景知道秦西诀也救了自己,事后再做要求,总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
胸口涌起一阵愧疚和难受,堵在一起闷得他沉默了下去。
阮景转了个方向,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生硬地回答:“我的手画画很行,打架也行。”
秦西诀没看到阮景面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闻言还有些好笑:“怎么解题就不行?”
阮景一时噎到:“……怪手不行。”
苏维似懂非懂地听着,探出脑袋为阮景辩护:“景哥哥厉害的,以前还教我做作业呢。”
秦西诀见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不得不搭话:“以前?”
苏维比划:“他现在不会了嘛。”
阮景:“……”这小鹦鹉能不能闭上嘴。
秦西诀那边没声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阮景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梗着脖子:“讲道理,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已经开始为难人了。”
苏维忽然小小“啊”了一声,阮景抬头一看,是小军师的母上父上匆忙赶来了。
阮景幸灾乐祸一笑,带着几分报复性的恶劣:“军师大人,想好回去被怎么打了吗?”
话音一落,苏维立马惊恐地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勒得他一阵窒息,差点人仰马翻。
杨雯看到死死趴在阮景背上的小崽子,脸上的担忧焦急渐退,惊怒交加漫了上来,良好的教养堪堪让她忍住,没当场给小崽子一顿揍,只好勉强先把他放在一边。
杨雯情绪有些激动,再三感谢阮景和秦西诀,阮景怪不好意思的。
“杨姨,我也没出多少力,打跑人贩的是这位英雄——”说着把秦西诀拉了过来。
秦西诀一愣,还没来及说话,就被杨雯心疼地拉住。
“呀,这孩子伤成这样了……先别忙着说话了,上楼处理下吧。”
秦西诀有些猝不及防,忙推辞:“……不了,多谢,我回家处理就好……”
杨雯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进了电梯:“我家有药箱,很方便的,怎么能让你这么回去。”
已经被拉进电梯的秦西诀欲言又止,隐隐有些无措。
这样的场面,实在有些超乎他的认知范围了。
他自小母亲逝世,父亲不喜与亲戚来往,过年过节躲不掉的家庭聚会,三姑六姨谈话间总带着他猜不透的考量,反正不是寻常人家的气氛。
他从来没有和长辈有过稍微亲近的接触,如今被苏维的母亲热情地拉住,又不好得挣脱或者推开人,一时间僵硬之中有几分迷茫。
阮景稀奇地跟在身后,他一路算是看出来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全能大佬秦西诀,好像根本不会和长辈相处。
他看这人从进电梯后就板着脸,面上看不出异样,但伸进裤袋的那只手,手指轻轻敲打着裤缝,间或忽然停下,显示着他的紧张。
永远从容的秦西诀还会紧张?
他稀奇了半天,心里笑够了,想了想还是打算出手救了这位英雄。
阮景忽然伸手按下了自己家楼层。
“杨姨,让他去我家吧,我帮他处理伤口,完了在我家歇下。”
秦西诀愣住了,敲打的手指一停。
苏维一听,忙惊恐地立马拽住阮景的裤子,祈求意味明显。外人不去他家,那自己好不是进门就挨揍。
杨雯也有些为难,看秦西诀好像也有几分不自在,犹豫起来:“还没好好谢谢你们呢,要不先去家里吃点东西……”
“我们吃过啦,咱上下邻居别那么客气,”阮景对苏维眨眨眼,示意“好自为之”,电梯刚好停到了阮景家楼层,他拽上秦西诀,把人拉出门,“杨姨我们走了。”
杨雯只得冲着门缝喊道:“那改天请你们吃饭……”
电梯门一关,两人安静站在电梯间。
秦西诀才缓慢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多谢,我先回家了。”
“哎,”阮景笑起来,“我是说真的,不只是为了捞人,去我家吧。”
秦西诀脸上明摆写着“抗拒”,这时阮景家的门忽然开了,林蓉走了出来:“小景,刚刚我看到你在楼下……咦,这位同学是?”
秦西诀:“……”
阮景忍俊不禁:“妈,是秦西诀,”然后不嫌事大地添上一句,“今晚在我家睡。”
林蓉一听是自家儿子那位优秀的辅导,脸上也挂上热情的笑,忙把两人让进门:“是小秦啊,快进来,怎么身上那么多伤,你两去做什么了?”
秦西诀看着向他敞开的大门,总觉得出了龙潭又掉进虎穴。
阮景笑着推了他一把:“来都来了。”
秦西诀在门口站了片刻,也只能跟着进去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秦西诀是去过几次亲戚家的,他的女性长辈待人接物温和热情,端庄得体,但也总有隔阂。
阮景的母亲是位温柔的女性,笑起来和他有几分相似,整个家也打理得温馨舒适,看得出是属于阮景的成长环境。
不过无论是接受长辈的关怀,还是在同学家过夜什么的——都是人生第一次。
秦西诀坐在沙发上,有些僵硬。他一动不动,坐姿端正得可以拿去参加军训时的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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