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眶依然是红的。
“我们家小朋友,会害怕。”
饶是肖凌,也被这样的裴应声震惊到。
肖凌跟了裴应声快十年,知道他在人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光风霁月的神,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狼狈不堪的模样。
像是忽然间被人拉下了神坛,又在泥里滚了一遭,落魄的不像话。
“报警吧。”裴应声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眼眶泛着浅浅的红,“我认错。”
他向小朋友承认,他知道错了。
肖凌慌忙拦着那名女生,一边冲裴应声使眼色,“裴哥只是在为拍戏找感觉,他刚才只是喝多了,你们都会理解的,对不对!”
“何况你们也看见了,是刚才那个男人先骚扰我们裴哥的,如果不是他骚扰我们裴哥,我们裴哥好端端的,怎么回去打人!”
“散了吧!”
“都散了吧!”阿睿急的找了几个保镖,“裴哥这几天压力太大,大家给他一点空间,都散了吧!”
裴应声见她无动于衷,于是自己拿起手机,语气格外地诚恳,“长安道明街酒吧,我打人了。”
“请把我关起来。”
快把他关起来吧。
裴应声痛苦地想,只要他的腿没断,人没死,他总想去找江安遇,想跟踪他,想囚住他,他阴暗面的想法太多也太让人害怕了。
可是他也知道,江安遇看到他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如果控制不住,就把他关起来。
“裴应声你疯了!”亲眼看见裴应声报警的那些粉丝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无法接受一向冰壶秋月的裴应声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当初明明说好的,我们要一直陪你走下去,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无数闻声赶来的记者带着摄像机,甚至想把镜头怼在裴应声脸上,三联影帝从来没有过的新闻终于横空出世,他们恨不得熬夜写个七八百篇小作文。
街上的鸣笛声很快响起来,几个警察利落地走进来,疏散人群,冰冷的手铐带在他手上的那一刻,裴应声终于抬头,怔怔地问,“我要关多久?”
“打架斗殴一般拘留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刑罚。”
裴应声有些失望,原来只有十天,“能不能一直关着我?”
警察一顿,哪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裴应声,眼镜落在他脚下不远处,白色衬衣上的血渍明显,纽扣崩掉了一颗,右手的白色纱布上,伤口还在洇着血迹,一滴一滴地缓慢地落在他鞋尖上。
他摇头,“对不起,不符合《国家治安法》的规定。”
...
江安遇回去已经很晚了,他先去找院长道了歉,他把院长的猫落在了福利院。
然而一转头,就看见灯光下,站在他房间门口一脸沧桑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好像和几年前他跟着裴应声回老宅的时候一样,老爷子总会在他们还没有来的时候,就拄着拐杖,站在老宅门口等着他们两个人。
“太爷爷...”
江安遇鼻尖一酸,朝着老爷子快步走过去。
“这些天,辛苦小遇了。”老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眼前瘦了一大圈的江安遇,身上穿着廉价的地摊货,头发也毛躁着。
看着他从小长大,老爷子这会儿说不心疼才是假的。
他从中山装里拿出奶糖递给江安遇,“这是小放让我给你带的,大家都很想你。”
江安遇眼睫轻颤,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眼泪,打在手背上,扶着老爷子进了他现在的房间。
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除了刷的粉白的墙皮,几乎谈不上什么装扮。一左一右放了两张床,再有就是门口的衣柜。老爷子环视一圈,连连叹气。
裴应声再混账,也断然不会在物质上苦了这孩子。
“是我没有教好家里的混账,当初知道他是这混样,我就该一棍打死他。”老爷子眉头紧紧皱着,“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小遇。”
老爷子看着他,难得红了这张老脸,“小遇,应声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监狱,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裴·折腾王·声:我不折腾你我就折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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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异梦
“他, 不喜欢,我。”
江安遇看着他,神色里满是无助和抗拒, 他知道老爷子来的意图, 但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太了解裴应声。
裴应声做事总是不择手段, 他没有和裴应声回去,没有让裴应声满足,他总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
江安遇这样的反应显然也在老爷子的料想之中, 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子,他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小遇,我知道他做事不择生冷,可...”
“我今天派小霍去把他保释出来, 这混账居然谁也不见, 铁了心把看守所当自己老巢了...咳咳咳!”
老爷子说着,猛烈地咳嗽起来,江安遇慌忙替他顺气。
“咱们裴家家大业大,只有应声一个能做了主, ”老爷子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你也知道他是个演员, 今天这一出,算是断了他的前程,那我自然管不着。可是咱们裴家的股票一跌再跌,这么多年的传承, 不能断在应声手上, 哪怕你去说一说这混账也好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江安遇紧紧皱着眉, 看着苍颜白发的老人,拒绝的话在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可是他哪里劝的动,在他这里,从来都是裴应声说一不二。
兜里的震动来的突然。江安遇低头,是不知名来电,莫名的心慌袭上心头,他给老爷子说了一色,走出房间。
“江安遇!”
那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回响着,“你把秦墨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昨天还好好地在床上躺着,今天人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真的要害死他才安心!”
“他已经昏迷这么久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能放过他!”
江安遇一愣,眼睫轻颤,紧接着鼻尖一酸,他万万没想到是师兄不见了。
“我,没有...”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想起这两天癫狂异常的裴应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隐隐有了猜测。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腕里侧的青筋勃.起,撑起那道骇人的伤疤。
“秦,爷爷,”江安遇同他解释,小青年无力倚靠着墙,一字一句说地小心翼翼,“我,把,师兄,带回来。你别,生气...”
“别叫他师兄!我们秦家担不起你这一声!”
‘嘟’的一声,利落挂断。然而楼道里却还响着秦老爷子的那句话。
别叫他师兄。
是了。
很早的时候,秦爷爷就说过,秦墨已经不是他的师兄了。
江安遇低头,擦干眼泪,收拾好情绪,同太爷爷说他愿意去监狱。
...
天微微亮,东边微微泛起一层鱼肚白,微暗的光透过铁栏杆,映在看守所一角。
裴应声坐在床沿,头发凌乱的垂在额前,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样的姿势一整晚没动。
他滴水未进,陪在外面的肖凌也跟着一夜没睡,急的到处踱步。
偏偏裴应声也不让他给江安遇打电话。
昨天的事情一直在发酵,现在的网友又不是傻子,颠黑倒白的话自然看得出来。网上吵翻了天,一部分说裴应声表里不一老狐狸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一部分说裴应声明明是受害者,操心裴应声到底应该怎么洗白。
然而还有一部分人,更震惊的是裴应声口中的‘小朋友’到底是谁,竟然能让一向矜贵的裴应声做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说真的把裴应声关在这里,但裴家家大业大,谁也不敢真正亏待裴应声。肖凌看了眼嘴唇干裂的裴应声,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到底还是于心不忍递了一杯水过去,“裴哥,你喝了那么多酒,喝点茶醒醒酒吧?”
门外传来铁锁拧动的声音,肖凌听着响儿回头,看清门口那人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小青年站在背阴处,头发没有扎,垂在脑后,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清冷。他目光落在床角的身影上,神色隐隐泛着冷。
“裴...裴哥,”肖凌哪管他什么脸色,只要江安遇还能过来,那裴应声就能出去。想到这儿,他跟看见救星一样,使劲拍了拍铁栏杆,“小遇!是小遇!”
裴应声险些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对上那双冰冷的浅眸,他猛地起身,昨夜的酒还没来得及清醒,以至于头有些晕站不稳,乱了脚下的步子。
“真是小遇!”肖凌兴奋的嘴都合不拢,“开门,快开门!”
江安遇站在原地,始终不曾过去。然而裴应声也不在乎,只要江安遇还能来这里看他,就说明阿遇心里还是有他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是,只是那两天阿遇太生气了,气过了头,也怪他,是他做的太过分。
裴应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微微皱眉,到底还是忍住没去抱近在咫尺的江安遇。
“阿遇?”
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满是难以掩抑的欢愉的出乎意料的惊喜,“你,你怎么来这里,这里很脏。你在外面等等,小叔,小叔收拾一下,带你回家。”
他接过肖凌递过来的换洗衣物。
“我昨夜喝多了,”裴应声试探地看他一眼,“你给小叔煮桂花茶好不...”
‘啪’的一声,在空荡的看守所里响的突然,眼前这一幕转变的太过突然,肖凌吓得手一抖,衣服全掉在了地上。
空气一时被抽干似的,鸦雀无声,直到一声低到冰冷的‘滚’打破了这阵宁静。
肖凌连连说是,甚至连头也不敢抬,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
裴应声侧颊烧的火辣,不明所以地抬头,神色覆上浅浅一层阴翳,目光落在江安遇泛红的掌心,“所以不远千里地过来,就是为了打我?”
“阿遇,”裴应声舌尖顶了顶发烫的面颊,他抬头才发现小青年近乎冰冷的眼神,撞进那样的眼神里,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
裴应声敛眸,攥着青年的手,“要不要再打几下解解气?”
“秦墨,在哪?”江安遇挣扎着甩开,然而对面人同他较劲一般,力气大的出奇,“裴应声,你不择,手段!”
看他这恨自己恨到极致的神情,裴应声思索片刻,继而低头嗤笑。原来阿遇以为,他是故意进来这破地方,又故意用秦墨来钓他?
‘秦墨’的名字在裴应声这里与禁忌无异。
他微微挑眉,紧紧盯着小青年面上的每一寸神色,忍不住琢磨秦墨在江安遇心里到底占了多大的分量,阿遇一次两次同他闹事,都是因为秦墨。
怒火被秦墨挑起的轻易。
“是!”他把人抵在墙角,“我不择手段,我当然不择手段!不然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你第一天认识裴应声么?”
裴应声磨牙,脸上是近乎变态的扭曲,把江安遇控制在自己的领地内,“我巴不得秦墨死,你知道吗?”
“他,在哪!”
裴应声看着江安遇从眼角划过的泪花,一滴接着一滴砸在他手背上,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原来他这么在乎秦墨。
转瞬之间,他神色又冰冷起来,仿佛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裴应声。
“行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人,不见从前的乖巧,只剩无尽的恨意。裴应声突然气馁,他恨不得把什么好的都捧给阿遇,可眼见着没有一丁点儿的成效,他有些自暴自弃,挑逗似的,与他紧紧相贴撵.磨着他,“跟我回家,我就告诉你。”
“裴应声!”
江安遇逃无可逃,被他激的眼眶里攒着的,都是眼泪。
裴应声心尖片刻的柔软,但也是真的铁石心肠。他甚至忍不住想,是江安遇自己过来的,他已经把自己控制的很好了,是江安遇自己过来的!
他裴应声从来不是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他走,也不是他的本意。
所以说,人千万不能有软肋。
他的软肋是江安遇,哪怕在他面前掉金豆子,他都恨不得把祖宗供着给人舔干净。
可偏偏江安遇的软肋不是他。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裴应声一哂,现在不扭,到头来瓜都没了。
“喊什么‘裴应声’?是我求你回来的么?”
裴应声揩掉他眼角即将溢出的眼泪,终于放轻了声音,“你多磨一会儿,你的师兄就多受一份罪。”
“何必呢宝宝?别这么屈辱地看着我,我一向不择手段。”
是我求你回来的么。
江安遇瞳孔震颤着,眼睛酸胀的厉害,不住地在裴应声的掌心里挣扎。明明今天来的时候已经想到裴应声是这样的人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明明已经对他不抱有任何希望,可偏偏听到他这样说话,还是委屈的只想掉眼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裴应声终于听到他低声说了一句‘好’,心里本该开心的,这会儿他却笑不出来。
“早这样多好。”裴应声掩下沮丧,面上亲昵地伸手,想把人揽进怀里,然而目光落在江安遇蠢蠢欲动的牙齿,他讪讪收手。
左右江安遇人都在他身边了,还能跑哪去。
“算了,”裴应声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背过身去换衣服,“小叔身上沾着别人的血,就暂时不抱我们白白净净的阿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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