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尉捏捏他的鼻子,“好好好,我知道了。”
霍斯尉第二天起床果然比往常早了一个小时,藤微阁在桥东区,他开车来回正好一个小时,替他买了糕点才走,不止这一样,新出的糕点都一样来了一份,满满当当的一个礼品盒。
司沛南穿着睡衣,霍斯尉就这么风尘仆仆地拎着东西下了车,送到他手上,然后揉了揉他的头,说:“东西太甜了,少吃一点,李姨做的早餐味道也不差。”语气温柔,令人留念。
司沛南强忍住流泪的冲动,对他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我知道了。”霍斯尉对他笑了笑,开车去了公司。
司沛南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霍斯尉的车驶离未津湖,看了很久。
司沛南上楼换了一身衣服,湖蓝色的西装,正是霍斯尉去A市司沛南给他挑的那一套。他在客厅里将袖扣扣好,拿上了霍斯尉早上给他买的糕点,临走前发了一条短信。
李姨看他穿的这么庄重不知道他去哪儿,正好问了一句:“去哪儿啊,穿得这么好看!”李姨带着笑,在厨房里洗菜。
“我去给易孟之送点糕点,斯尉早上买的太多了。”司沛南对他笑笑,一如往常。
李姨也没有怀疑,招了招手:“注意安全!”
司沛南点了头,拿着新鲜糕点出了门。
四月正午,蝉鸣声声,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司沛南一走再也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说:
破了
第81章 潭柘寺、掐烟、寸头
《无量寿经》曰:“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满足诸妙愿,必成如是刹。”
“唵阿蜜多帝贺啰吽。”金光普照的佛陀前诚心拜谒的男人站直了身体,一串晦涩的心咒从他口中吐出。108颗褚色的红花梨制的小佛珠串联着,环绕在拜谒的男人手腕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微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双眸淡然地看向那座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潭柘寺建在潭柘山麓上,曲径通幽,环境也是一等一的好。自打78年A市政府拨款重修,还建立了旅游设施,潭柘寺算是被重新盘活了过来,尤其夏天旅客爱来。毕竟在山上么,凉快,市里头的寺庙不少,热岛效应实在让人不堪其扰,干脆跑到市郊三十里地外的潭柘寺来拜。
旅客大多数在山门外山坡上的安乐堂或者别亭里,一路风尘仆仆驱车过来图个清爽,正正经经拜佛的除了住在寺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老太太们还真没有几个,吃过了素斋,就要去后山的少师静室做功课。
后山极静,除了几个刚用完素斋零零散散挎着朴素的布包过来做功课的太太们,还有两个长身侧立在褚墙青瓦下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正是在先前在佛前拜谒的那个男人,他早已转身出了佛堂,另一只没戴着佛珠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半掐着一根烟,没点燃。几个已经走过来的老太太对这个站在门口的青年见怪不怪,眼神只在他那张脸上停留片刻就挪向了他身后的佛堂。
穿过佛堂便是静室,男人知道,于是他向左侧了侧身子,给这些潜心修佛的老太太们让位置。没注意脚下,铮亮的皮鞋踩在了枯槁的竹叶上,“喳喳”作响,他轻蹙了蹙眉。
枪蓝色的衬衫扎在青年的西服裤子里,袖扣被解开挽到了手肘处,那褚红色的佛珠时不时轻轻撞击在一起,发出极小的动静。青年用另一只手随手捻了捻珠子,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对蹲在台阶下百无聊赖的另一个青年开了口:“回了。”
蹲着的青年眉一挑,也不起身,半不正经地扬起下巴看向他:“不打算在这儿留宿一晚?”
站立的青年只淡淡地瞥他一眼,收回了目光抬脚就下了台阶往外走,“你要是愿意留我没意见,反正——”青年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佛堂后面就有静室,静室里有留宿的地方。”路给身后的青年指的明明白白,他对这座寺庙了如指掌,自己的步子却是分毫不停。
“行了行了,知道你跟潭柘寺投缘,都快成自个儿家了。”青年没好气,到底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舒展舒展身体跟上了前面那人的脚步,仔细看过去,两名青年眉眼极其相似,只不过前者寸头落拓干脆,配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更显得锋利漂亮,后者就柔和多了,但通身经年沉淀的气质却比前者稳重许多。
青年听见他的话就当没有听见,“嗯。”了一声,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的听了进去。
“咱家上至祖父祖母,身体都康健得不行,家里也顺风顺水,真是不知道你常来这寺庙做什么。”后面那位嘴里一直念叨不停,看着弟弟自在地穿行在竹林里,他终于忍不住冲着前面眼看着就要走出竹林的青年叫了一声:
“司沛南!”
声如洪钟。
司沛南停下了脚步,青绿色的竹叶悠悠然从他额前飘落,划至他的下颌。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名叫“不耐烦”的情绪,皱着眉头看向缓缓向他走过来的青年:“干什么。”
“干什么还能干什么!”青年走到他面前戳着他的脊梁骨,“你才27,不好好考虑你的婚姻大事人生大事,天天青灯古佛的,你干什么!”说罢,眼神还若有若无地瞥向他手中的佛珠。
“求平安而已。”司沛南对于司北的这些话术已经到了自动屏蔽的地步,听见他又是同样的质问和同样的语气,连解释都懒得再过多的解释,他干脆迈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司北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司沛南的脚步。他没有司沛南熟悉这里的地形,又是在山上,地势曲折复杂,万一跟丢了才得不偿失,他可不想把自己赔在这里。
“咱妈都不拜佛。”司北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司沛南。突然间想起,五年前司沛南外出旅游去了南方,他怎么让他回来他都一拖了之,后来的确回来了,一条信息过来让他去接他去了。
就连接人的地点都是司沛南自己选的,当时看见遥在千里外的南方,司北眉间一跳,但好在他那个时候正好外出调研开车过来也不过几个小时,就过去亲自接了他。
你问他在这儿做什么,他说旅游,你让他说旅游景点,他对答如流,甚至特产都了如指掌,但你问有没有认识什么朋友,他闭口不谈。
司北了悟,手负在身后踱着步子走在司沛南身边,慢悠悠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说“你为别人做的事,别人压根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落到了司沛南的耳里,他脚步微顿,眼神深深地看向司北,司北从来没见过他弟弟这么沉静的样子,一时有些发愣。
接着就听见他司沛南嘴唇翕合,声音并不大,他侧低着头对他说:“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低语喃喃,仿佛菩萨念经一般,司沛南轻笑一声,也不管司北听不听得懂,转身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司北在原地又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面色铁青,握着拳头在司沛南身后乱挥一气,他这个弟弟变着法地让他甭管他的事。
司北冷笑一声,在身后啐他。
第82章 怒其不争、两相权衡、胃穿孔
司沛南走在司北前面,等他迈着步子出了潭柘寺红色的寺门,司北还在身后慢悠悠地晃荡过来。司沛南也不着急,小口小口地抽着手里的烟,转过身等他,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灰白色的寺墙,跟烟灰的颜色近似。
司沛南缓缓吐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司北也出来了。
临下山前,司沛南又回头望了一眼寺庙,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咱妈已经开始给你物色对象了。”司北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开了窗,胳膊肘放在窗沿上,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往司沛南那边瞥了两眼。
“物色吧。”司沛南背靠在座椅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着窗外,手在窗户那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反正妈闲着没事,最近连广场舞都不去跳了。”
“哟呵?”司北诧异地看向司沛南:“你不是一直不想找女朋友吗?今儿个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
司沛南老神在在的,一点儿也不担心,窗外那一溜儿的风景树跟走马观花似的“唰”一下就过去了,他打了个岔,“哎”了一声,对司北说:“你慢点开。”
“行行行。”司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一上国道那脚就不听使唤,非把油门往死里踩,最近国道就是事儿多,听说五年前还有个副市长的儿子在国道被撞的残了一条腿。
司沛南也没想敷衍他哥一笔带过,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有时候你越反抗,她就越来劲,你顺着她的意思,没准儿还能让她打消了念头。”
司北听了弟弟的话,觉得有道理归有道理,但是他觉得司沛南低估了他妈的战斗力。
“你那升A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的通知是不是下来了?”司北这人有个毛病,一边开车一边说话,美其名曰头脑清醒,一路上也就司沛南受得住了。
听到司北问,司沛南垂眸想了想,面色沉静,淡淡开口:“下来了,前天下来的,让我周一过去。”
闻言司北神色也严肃了不少,思忖后表示赞许:“回来也好,这次正好从T检调回A检,连着职也升了一级,主要是离家近。当时你非要去T检,爸妈都不同意,说都从国外回来了还不肯在父母身边好好待着,说你在外面心都玩野了。”说到这里司北笑了笑,侧过头看了看司沛南的神色,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
“我就觉得挺好的,去外面历练几年,现在还不是回来爸妈身边了。”司北是司家为数不多支持司沛南离开A市去T市检察院的人,也多亏了他说服爸妈,这才让他得以如愿,“但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什么当时非要去T市?”
听见司北话锋一转,司沛南知道他哥还是好奇,司沛南展颜一笑,舒展舒展身体,双手抱臂又陷进了软椅里:“在A 市恐怕两年不到检察院里的领导就能给我升到检察长,T市咱爸人脉稀薄,我过去也不受桎梏,你跟爸都在A市,管不了我。”
恐怕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司北在心里默默腹诽。像司沛南这样不愿意靠家里关系的三代也的确不多了,平日里抛头露面的事一概不做,甭提宴会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朋友的酒局,都是司北出面,加上司沛南刚从伦敦回来就窝到T市供职,这下别人对司家的印象更是只有司北,没有司沛南。
“得,看你在T市再怎么潇洒,现在还是回了A市,还得在A市搭台子唱戏!”司北右手重重拍上方向盘,喇叭声“嘀嘀——”催促着前面的车,一进城就开始堵了。
司沛南笑,看了一眼司北:“咱先把这出四郎探母给唱好,再论别的。”
“不行!”男人扯着嗓子这一声吼,差点把脚边蹲着那人给撅泥地里去。
那人横眉冷对,冷笑一声:“邵二,你声音再大点插秧的大妈都能把你生擒了。”
话音刚落,水田里把裤子挽到膝盖以上一手一大把绿油油的秧苗往水田里插的几位大妈果然皱着眉闻声看了过来。
仨大小伙子,从左到右,都是西装西裤打扮,左右两个都蹲着,中间那个站着,看上去还挺挺拔。
这正是佟雕珠,邵景轩,霍斯尉,三个人。
把两个人的吵闹声当了耳旁风,霍斯尉蹲在一旁岿然不动,白衬衫压在腿上皱得不行,一阵热风吹过来吹的水田里插着赶雀鸟的旗帜猎猎作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绿油油的秧苗,也就他手大拇指和食指抻开那么长,长势极好,上面连个虫眼都没有。
邵二觑了一眼霍斯尉,没敢跟他说话,偏过头用唇语问佟雕珠:“他该不会是傻了吧?”冲着佟雕珠挤眉弄眼,嘴都快扯外,生怕他看不懂自己的暗示。
看着邵二那副样儿,佟雕珠撇开了眼:“你还真是对得起‘邵二’这个名。”
邵景轩一听佟雕珠又在讽刺他,当即就要开口,被佟雕珠一摆手挡了回去,接着就听他劝霍斯尉:“回去吧,你在B市都五年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回A市吧?”霍斯尉依旧盯着那株秧苗,佟雕珠继续循循善诱:“这次正好有调令,把你也调了回去,你看霍老爷子多大年纪了,他能不想你吗?多体贴体贴老人。”
说完又觑了霍斯尉一眼,稳坐钓鱼台,不动声色。
邵景轩看一眼右边的霍斯尉,又看一眼左边的佟雕珠,两厢权衡之下还是捡了个软柿子,对佟雕珠继续唇语道:“你不行。”
佟雕珠对他不露齿一笑,心里骂了一句二逼。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了良久,大概是霍斯尉把秧苗看够了,那拧着的眉也松开了,起了身,拍拍手上已经干了的泥,眯着眼睛往前眺望,大妈们已经快要插完秧了,秧田前面的湖里抽水捞鱼的也捞得差不多了。
霍斯尉说:“行了,回吧。”声音与五年前并无二致,人也与五年前相差不大,若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通身的气质更加沉稳了,内敛了许多。
听见霍大少发话,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那你……回不回北方?”邵二是个不怕死的,佟雕珠在旁边递眼神递了半天,示意他回去再问,这个二货错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现在就要他问,踌躇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虽说这些年来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霍斯尉的情绪自己已经能够收敛得当,甚至不再暴力伤人过,他们对于霍斯尉的手段心里仍旧是犯怵的,他们对于霍斯尉的变化感触最深,却从不觉得他不是从前的阎罗,只不过是变成了冷面阎罗而已。
走在前面的霍斯尉一顿,笑凝在唇边,后面二人心里一窒,霍斯尉的表情他们看不到,在身后只能跟着他停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负在了身后,皮鞋蹭着沟渠旁边泥泞地里的干草,接着他低头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回。”
二人终于完全放了心。
邵二叹了一口气,听见这个消息原本是高兴的,但看着霍斯尉的背影一时喉间哽咽,不知道说什么。
五年前,司沛南走后霍斯尉就像疯了一样,凌晨十二点飙车抓的贺行。为什么是十二点?是因为那天司沛南离家前神色如常,就连李姨都没有心生怀疑,霍斯尉回家后在家里等到十点,都没等到司沛南回来。
原以为他是去找易孟之了,霍斯尉当即给邵闻宪打电话问情况,知道人不在之后又联系了邵景轩和佟雕珠,结果都一无所知,霍斯尉彻底急了,以为是贺行把司沛南给带走了,毕竟他有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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