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家小刻章店出来,冷九程意外撞见迟瑞,他坐在陈灵家肉铺前,梳着大背头,翘着二郎腿抽烟,身后站着两个穿花衬衫的小弟,陈灵母亲从店里出来,低三下气地端水给迟瑞。
冷九程记得上次的事,像迟瑞这种流氓,越软弱他越欺负你,强硬伤到了他,他怀恨在心又回来报复,总之不会放过你,像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普通人招惹到他很难甩掉,冷九程穿过马路,往陈灵家店铺走,迟瑞一看警察过来,赶忙起身让座,笑脸相迎,“冷队来买肉?”
冷九程点头,“你也来买肉?”
迟瑞眼珠一转,“对对对,我也来买肉,老板娘割二斤五花。”
陈灵母亲割了肉递给迟瑞,迟瑞拿到肉,给陈灵母亲使个眼色,随后拎着肉走了。
陈灵母亲望着迟瑞的背影长叹一声,案板下冒出个小男孩,“妈妈不要愁了,姐姐说那个大坏蛋,过几天就不敢再来咱家要钱。”
陈母瞪儿子一眼,“别瞎说。”转脸笑对冷九程:“谢谢两位警官,我送你们一块肉。”
冷九程和李寻没收肉,忙碌一天到家又是深夜,隔壁丁崇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印出少年伏案奋笔疾书的身影,冷九程不由地看愣了神,想到那晚的事还没道歉,他翻过篱笆去了隔壁,张娟已睡下,他轻轻走到丁崇房间敲门。
丁崇一身宽松休居家服,头发蓬松,耳后夹着笔,见冷九程一愣,从冷九程喝醉亲人那晚过后,还是第一次见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冷九程勾唇浅笑,“不认识了?还是不打算让我进去?”
“没……有。”丁崇脸一红,开大门缝让冷九程进来。
关上门,丁崇靠门边,冷九程在前面半米的位置看他,彼此都没说话,却有说不明的暧昧和尴尬在室内蔓延。
丁崇被看的心跳加速,他躲开冷九程的目光看向别处,“冷哥请坐。”
冷九程在床边坐下,终于不在看他,丁崇暗暗松口气,“这么晚过来有事?”
冷九程淡道:“没事不能来找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随时欢迎你来。”
冷九程伸手去抓丁崇胳膊,“过来坐。”
丁崇下意识躲开冷九程的手,没让他抓到。
冷九程胳膊孤独地悬在空中,过了会儿,他默默地收回去,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丁崇尴尬地想从窗户跳出去,想找地缝钻进去,没办法再跟冷九程像以前一样闲聊胡闹,他感觉很别扭,哪都别扭,只想逃出去。
冷九程先开了口,“我来跟你道歉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做出不妥行为,对不起。”
丁崇耳根发烫,喝多了怎么还记得这事?“没事……那晚你没对我做什么……”
冷九程平静道:“我差点亲到你的嘴,真的很抱歉。”
丁崇:“……”
我没失忆,不用您提醒了。
为化解尴尬,他死撑着说:“两大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
冷九程:“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欢男人。”
冷九程确实像钢铁直男,丁崇稍稍放心,却又有点失落,“我恐同,那晚的事真不用往心里去,兄弟间酒后亲两口不算事,我根本没放心上,你不用再挂念。”
事情说开冷九程没理由再待下去,却莫名不想走,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丁崇瘦了高了,五官又变好看,以前看见丁崇心底就燃起满满恨意,从不曾发现丁崇这么好看,那双清澈的眼,像有魔力似的勾人心魂,怎么看都不够。
不管什么原因来到的1990年,既然来了他决不允许,丁崇再成为给陈灵卖命的狗,再过几个月陈灵会杀人,开始走上犯罪道路,他想阻止陈灵杀人,希望陈灵像普通女孩一样安稳一生,但方媛媛的事,让他明白即便知道未来,也不见得能改变每个人的命运,“最近和陈灵他们关系怎么样?”
聊起这些,丁崇放松很多,拉过椅子坐冷九程身边,“我最近忙着学习,没和他们在一起。”
“有天我看见白刃在饭店跟人约会,他不用上课?”
丁崇思虑片刻,还是把陈灵的计划告诉了冷九程。
陈灵在1990年12月第一次杀人,用刀将迟鑫蕊活活捅死,尸体埋在陈家院内,当时警方怀疑过她,但没找到任何证据,最后不了了之。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白刃约迟鑫蕊的计划失败,未能用迟鑫蕊伤害或者威胁到迟瑞,陈灵一怒之下杀了迟鑫蕊,阻止这件事发生最快捷有效的办法,是让迟瑞不再对陈家的欺辱,这样一来迟鑫蕊不会死,陈灵也不会杀人。
迟瑞作为流氓,打架斗殴经常进警局,冷九程决定明天去警局,找位跟迟瑞熟的同事,帮忙劝说一下。
快凌晨一点,为不打扰丁崇休息,冷九程只好起身准备离开,丁崇站起来送他,两人同时起身,刹那间四目相对。
丁崇刚喝过水,双唇水润,冷九程耳边倏地响起丁崇刚说过的话,“两个大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
像被蛊惑了般,冷九程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就快碰到唇时,丁崇躲开了,屋内又一次陷入寂静,。
冷九程:???
丁崇:那只随便一说的台阶。
冷九程:我信了。
丁崇:“……”
回家冷九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办案时那些冷静理智,在丁崇面前全不见,真是怪了,两个男人亲到嘴也没什么,根本就是鬼扯,糊弄三岁小孩的话,他竟然在那一刻信了。
为什么会信?因为身体渴望亲丁崇,不仅想亲,还想看他,抱他,每天跟他在一起,饶是冷九程恋爱经验再少,也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冷九程说不清,他坐起身望着窗外的弯月,一根又一根的抽烟,天微微亮起才睡着,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出去一看是冷云清。
冷云清放下手中水果袋,“医生说我媳妇的情况非常危险,要不是及时发现,这会儿准没命,昨天太忙没时间感谢你。”
冷九程怔住,面前的人是他父亲,可父亲为什么来感谢他?他做了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冷云清在他脑中有少量记忆外,什么都不记得。
冷九程将冷云清敷衍走,一头扎进装满冷水的盆里,清凉的水刺激皮肤和每一个跟神经,可却刺激不没回那些被擦掉的记忆。
他从冷水里出来,坐椅子上边抽烟边回忆,来1990年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睁眼就来到这,神志没有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看见丁崇,然后想挽救方媛媛。
挽救方媛媛失败,却阻止张清杀人和救下张娟,让丁崇有了母亲,也不用和舅舅一家人不相往来,这个结局对丁崇影响非常大。
之前冷九程没见过张娟,和张娟毫无交集,只跟丁崇和有交集,所以事后他忘记了一些关于丁崇的事。
这次从冷云清口中得知,昨天因为他,冷云清的妻子,他的母亲死里逃生,平安活下来,也就说昨天他改变了母亲原本的命运,所以今天他忘了和母亲相关的事。
回忆完这些事,冷九程很快从中找出相同点,第一:张娟和李美华是直接被他改变命运的人,凡是被他改变命运的人,都会从他记忆里消失,由于之前不认识张娟,所以现在失去记忆的事对张娟没影响,凡是之前有交集的人,被改变命运后都会从他记忆里消失。
丁崇和冷云清是间接被改变的人,所以关于他们点记忆会丢失一部分。
按照这个规律,假如这次改变了陈灵的命运,以后会忘记陈灵曾经做过的事。
如果有天他改变丁崇的命运,丁崇也会从记忆里消失,想到此冷九程慌了,为什么会这样?
满地烟蒂没来得及清扫,李寻便急匆匆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不好……又死人了……”
一泼未平一泼又起,冷九程抛开自身的疑问,顺李寻去案发现场,这次案发现场在西临河附近的水稻地。
死者身穿红裙,仰面朝上,腿上印有红章:迟鑫蕊,05
冷九程倒吸一口凉气,迟鑫蕊应该在12月被陈灵杀死,埋于陈家树下,为什么提前成为,红衣女人连环杀人案的被害者者?
第30章 进展
前几次通知死者家属, 院内多是哀嚎声,这次风风火火来一帮人,像要抄家似的, 警方立刻出动警力将迟瑞的跟班拦在外面, 只放迟瑞夫妻进去。
迟瑞妻子进院开始流泪,迟瑞则满眼怒火, 到殡仪馆室内, 亲眼见迟鑫蕊尸体,眼中的怒火才逐渐消散,他摸着女儿冰冷的身体,嘴角一遍遍重复,“蕊蕊醒醒.......”从小声呢喃到放声大喊,到咆哮, 再到无声抽泣 , 他欺凌人时的嚣张模样, 散成一盘沙聚不起来,他
终于像其他家属一样, 跪在女儿尸体前哭泣。
冷九程悄悄退出去, 站走廊的窗边抽烟, 无论什么身份的家属,到这一刻身份都会散去,变成最普通的父母, 失去家人这种无力感,像电钻在人心里钻窟窿,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 唯有这次最心酸, 因为这些日子有见到父母, 虽然已不记得跟母亲相关的事,但还记得父亲,他想到母亲死时,父亲和外公外婆也该是这般钻心痛,好在这次母亲活下来,用失去记忆换取母亲活着是值得的,往后的日子,他该远离冷云清一家,原本也不该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迟瑞红肿着眼睛从停尸房出来,又恢复了满身戾气的大哥模样,他递给冷九程一根烟,“警官,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女儿,只要你说出凶手,后面的事我自己办。”
冷九程没接烟,淡漠地说:“刚发现尸体,我们还不知道凶手。”
溜光铮亮的大背头凌乱了,迟瑞没去理会,头发掉落挡住眼睛随手一抹,“她穿着红裙子,是不是跟最近都在讨论的,红衣女人杀人案有关。”
冷九程不答,他自顾自地说:“准和那个变态有关,妈的,别让我知道他是谁,不然老子给他大卸八块扔进河里喂鱼,敢动我迟瑞的女儿,他是活腻歪了。”等迟瑞发泄完满肚子怨气,又说:“警官,我们能把尸体拉走吗?我就这一个女儿,可不能让你开刀解剖。”
提起女儿迟瑞眼中的怒火没了,眼眶红红的,说话是乞求的语气,与平日凶狠截然不同。
“想找出凶手,解剖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你不想找凶手,尸体便拉回去吧。”冷九程说。
迟瑞连连摇头,又上前抓住冷九程双手,“解剖完一定要给我女儿缝合回去,给她留个全尸。”
此案跟红衣连环杀人案有关,领导非常重视,迟瑞夫妻一走,法医立刻给迟鑫蕊解剖,穿着、年纪,尸体表面的特征都符合红衣连环杀人案,但迟鑫蕊隐私部位没发现伤口,这点是红衣杀人案的关键特征,由于在尸体内部,又涉及被害人隐私,警局没对外宣布,除了警方和凶手外,没人知道这细节。
法医的消息一出全队哗然,很明显迟鑫蕊并非被红衣案的凶手所杀,有人故意模仿红衣杀人案,接下来警方兵分两路追查,一部分继续追查红衣杀人案,另一部分查迟鑫蕊的案子,冷九程主要负责查迟鑫蕊的案子,他和李寻先去迟鑫蕊家里。
迟瑞是个风流浪子,子女却唯有迟鑫蕊一人,迟鑫蕊在家算得上小公主的待遇,但她本人不喜欢这种生活,家里的条件完全养得起她,她依然外出工作,不花迟瑞的钱,根据迟母和朋友反映,迟鑫蕊对父亲所作所为十分看不上,迟瑞对女儿很好,女儿对他很一般,曾多次告诫迟瑞的行为早晚遭报应。
迟鑫蕊讨厌迟瑞那伙人,见了面都要躲着走,不愿意跟别人提起自己父亲,有人找她帮忙求迟瑞做事,也会一口回绝,她不愿和迟瑞产生任何瓜葛。
百货商场的同事说,迟鑫蕊在工作上无异样,唯有下班比以往更积极,像忙着去见什么人,同事问起才得知她最近恋爱了,对方是个学生,迟鑫蕊长相一般,在柜台前并不显眼,也少有男人来搭话,这次遇见个主动跟她搭话追求的人,她很开心,在对方的猛追下很快答应了。
迟鑫蕊第一次谈恋爱,很快陷入热恋,从最初遮遮掩掩,到主动跟同事分享,提起对方也是一脸幸福和夸赞,前几日恋爱中的迟鑫蕊忽然闷闷不乐,同事问原因她不说,大家猜测她和男朋友吵架,在这没几天,迟鑫蕊就遇害了。
从百货大楼出来,李寻说:“迟鑫蕊和男朋友吵架没几天就死了,凶杀会苡橋不会是她男朋友?”
冷九程想起丁崇说的话,陈灵等人想通过迟鑫蕊来控制迟瑞,于是派白刃去勾引迟鑫蕊,没想到迟鑫蕊非常鄙视父亲的行为,不愿参与父亲的事,跟不愿和父亲打交道,因此回绝了白刃的请求,这也是案发前迟鑫蕊闷闷不乐的原因。
计划一失败,陈灵的计划二通过迟鑫蕊威胁迟瑞,在这过程中,因为迟鑫蕊不配合,或者其他原因,一气之下杀了她,并伪装成红衣杀人案,陈灵原本就是杀害迟鑫蕊的凶手,整个作案动机和流程都解释得通,现在缺的是证据,冷九程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偷偷暗中观察。
他和李寻去陈家猪肉铺对面的馄饨店,隐藏店内偷偷观察陈家人,陈灵难得出现店中,在案板前帮母亲割肉,时不时逗弟弟开心,没客人时放上音乐,坐店门前哼歌,其中李敬唯和张成斌来过一次,三次聚一起低声说了几句又分开。
冷九程叫李寻跟着李敬唯和张成斌,他则留在原地继续观察陈家人,陈灵保持愉悦情绪一直到晚上关店,锁上店门,她拉着父母和弟弟去附近的饭馆,一家四口点满满一桌子菜,有说有笑地吃饭,饭后一起挽手回家。
一天下来,回警局已是夜里,李寻等着汇报情况没走,见冷九程进来,上前说:“李敬唯两人离开陈灵家后,一直在跟踪迟瑞,好好端端的为什么跟踪迟瑞?肯定做贼心虚,我看这事跟陈家脱不开干系。”
从陈家表现出愉快情绪,到陈灵让人跟踪迟瑞,种种表现确实可疑,但不能仅凭这点就说陈灵他们是凶手,只能继续观察,直到找出实质性的证据,冷九程到家门口,习惯性往丁崇家看一眼,空了许久的房顶,竟然多出一个身影,丁崇像几个月前一样,坐屋顶赏月。
往常丁崇见他回家,都会在屋顶喊声“冷哥”这次冷九程没等来这声哥,回忆起上次的尴尬劲,便想算了,可腿不听使唤,翻过篱笆爬上丁崇家屋顶,“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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