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又到了遛狗时间。
莫冬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陈越牵着狗从厨房里出来,笑吟吟地问他,“遛狗,一起去吗?”
陈越所在的小区有不少的人养了狗,一到傍晚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出来遛狗。
莫冬跟在他旁边,出门才十几分钟,就看见陈越和五个人以及五只狗打了招呼。
陈越先是和宠主寒暄一下,而后蹲下来摸摸狗狗的脑袋,轻声叫一下它的名字,握握爪子后才站起来,这是陈越的一套固定的打招呼模式。
“有几个小狗还来医院找过我看病来着,都挺可爱的这些小家伙。”陈越对莫冬说。
他们到湖滨公园去散步,绕着湖溜了一圈后找了个长椅子坐下。
莫冬忍不住问他,“你手里拿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越举起来,“噢,这个啊,是狗狗饼干。”
他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周围的草丛里平生钻出好几只狗来,熟稔地摇着尾巴围坐在他的旁边,看上去毛皮有点脏,不像是家狗。过了会,又窜出两只猫儿。陈越边给它们喂饼干边对莫冬说:“它们都是些附近的流浪猫狗。你看,这只白猫一周前被我抓去做绝育手术,生了我几天的气,今天才肯理我。那只黑猫是新来的。”
莫冬看了看它们,“比嘟嘟瘦好多。”
“流浪猫狗嘛,都是这样的,几乎每天都吃不饱。”陈越又抓了一把饼干,撒在地上,“附近的猫狗救助站也收养不了这么多,很多人更愿意自己去挑买狗,而不是到救助站里收养一只。”
他静了会,又低声说,“小区里有些人很讨厌狗,前几天我还看到有人拿着根棍子在打狗,虽然被我拦了下来,但那只狗伤得很重,没撑多久,就死了。”
莫冬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只能笨拙地安慰他,“没事的,它下辈子不会再当狗或者猫了。”
陈越强笑了下,把袋子里的饼干全倒了出来。
等它们吃完饼干后,陈越站起来,“我们走吧。”
莫冬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黑猫蹲在身后看着他们,他犹豫道,“我也收养一只吧。”
陈越看了看那只猫,说,“那只吗?等我跟它混熟了些,再帮你捉回来,打疫苗后再给你送过去。”
第37章
他们溜完狗后回去,莫冬在小区的大门口停下。
“我先回去了。”
陈越拉着狗绳的手顿了下,转头问他,“回哪里?”
“我在外面订了宾馆。”
陈越愣了下,“噢,噢,好的。”他低头看了看冻冻,“你的宾馆在哪里?我送送你吧。”
莫冬摇摇头,“刚叫了辆车,快来了。你回去吧。”
“那,回到宾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陈越牵着自己的狗走了一段距离,而后忍不住回头看。
一辆车停在莫冬旁边,他拉开车门走了进去,车门关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里。
天光暗淡了下来,路边的灯光陆续亮起。
陈越走得很慢,前面的大狗时常不得不停下来,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垂头丧气的主人。
他以为莫冬今晚会留下的。
在莫冬来之前,他还认真地把莫冬的房间好好地打扫了一遍,还把自己的床单和被子都收拾好放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可是莫冬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
陈越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要不要急,循序渐进,慢慢来,不能像三年前那次一样。
***
莫冬第二天就回去了,一落地就接到老板的电话,“莫冬啊,小张跟我说联系不上你怎么回事?”
小张就是负责这次管理软件项目的产品经理,不是技术出身,而是运营部空降下来的。
莫冬和他接触不多,两人也是前一个月才加了微信。
“是吗,可能我没有留意到他的信息。”
老板没说什么,叮嘱掠几句就挂了。
莫冬把微信翻了一圈,没发现小张给他发过什么信息,直到他点进群聊,在历史消息内看到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在群里提到莫冬一下,但也没@莫冬。
小张是在群里问他的进展如何,还给全组人定了一个ddl,就在下周三。
莫冬觉得时间有点紧,问他能不能延迟一下,毕竟他不想到时候写出一堆有dug的代码。
“冬哥,本来时间就不多,后续还要测试上线,就辛苦你们了啊。”
小张在微信里向他哭丧,说自己也没办法。
莫冬回家后连夜写好了代码设计文档,在公司一连几天都加班到凌晨。
接到陈越电话的时候,他还在修复一个线上bug。
陈越问他为什么还不下班。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十一点半了,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只剩他的工位上的电脑还亮着屏。
他扶住额头,“还有一点事情没处理完。”
“我刚下班,顺便来接你。”电话那边像是怕被他拒绝了似的,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差不多已经到了。”
莫冬挂了电话,再看一眼满屏幕的红叉和感叹号,一直没怎么休的大脑开始钝钝作痛,他索性关掉了电脑。
他背着背包下楼,大厦门口旁停着辆黑色小车。
车窗降下,陈越在驾驶座上向他招手,“嘿,莫冬,这里。”
莫冬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你这么快就买车了。”
“嗯!早点买也好,交通也方便些,对了,你今天早上是开车来的吗?”
“不是,坐地铁的。”最近的工作量很大,他已经连续三天都只睡三个小时了,再开车上班,他怕出车祸。
“你平时工作到这么晚啊?”陈越看了几眼他,几天不见,人好像又瘦了些,“怎么这么憔悴,没休息好吗?”
莫冬低着头,额前的长发垂着,只看到了个削瘦的侧脸,“没事。”
陈越见他有些消沉,便笑着说,“莫冬,今天是庄山医院的日子哦,我带了瓶红酒,要不咱们今晚去你那里喝一杯,庆祝一下。”
庄山医院,就是TK宠物连锁医院在C市开的分店。
陈越本来就做好莫冬拒绝他的准备了,谁知莫冬竟答应了,“还没恭喜你。”
“没事,我也没提前和你说,怕打扰到你工作。”陈越克制着心里的那份雀跃,边说边忍不住瞥了几下莫冬。
莫冬没有留意到他大大小动作,他写了十几个小时的代码,很疲惫,刚上车不久就靠着玻璃睡着了。
陈越关掉音乐,调高温度,放慢车速,连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心里有无数个彩色的缤纷泡泡在缓慢膨胀,就像一只贪婪的怪兽看着自己心爱的珠宝,被安全地藏在无人知晓的隐蔽的山洞里。
城市的街灯一盏盏连绵不断,温柔地替夜归人撑起一条回家的路。
只是陈越希望这条路可以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遗憾的是,无论他怎么减缓速度,再长的路都会走完。
到了莫冬的公寓楼下,他把车稳稳停下,深呼一口气,转头看着安然熟睡中的那人,偷偷探身凑近。
莫冬闭着眼,浓长的黑睫毛安静地阖着,眼下微微发青,几根过长的额发散落在鼻翼旁,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陈越强忍住自己吻上去的冲动,帮他把头发撩到耳后,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又静静看了会,才轻轻把他摇醒,“莫冬,莫冬,醒醒,到家啦。”
莫冬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里全是初醒时的茫然和懵懂,像只刚出生的小动物似的。
陈越看着他,“我们到家啦。”
莫冬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他起身,松开安全带,“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回头对陈越说,“停车场在后面,你往左拐100米就到了。”
陈越却说,“今天你也累了,改天吧,早点休息。”
莫冬确实是很累了,但是不知怎的,心里有股燥火急需等待着发泄,他垂着眼皮看他,“我想喝酒。”
陈越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哪里还受得了,“好,好的。”
***
莫冬拿着钥匙开了门,摁亮客厅的灯,回头对后头的那人说了句,“拖鞋在架子上。”
陈越刚穿拖鞋,就听见门开了,杜郭探出个头来,“小东哥,你这么晚了才……陈越?你怎么来了?”
莫冬跟他解释了一遍,杜郭抓抓头发,“哦,哦。那你们聊天的时候小声点噢,我还得赶进度……”说完关上了门。
客厅可顿时安静下来,莫冬觉得灯光刺眼,伸手把它调暗了。陈越到厨房里拿杯子,找了一圈,没找到高脚杯,就拿了两个普通的玻璃杯。
红酒是姜宴洲送的,据说是他自己的酒庄酿的。陈越对酒不感兴趣,但正好让他有一个来找莫冬的借口。
他给莫冬和自己倒了小半杯,莫冬整个人陷在沙发里,伸手接过去,一下子全灌了进去,举着空杯子递给陈越,眼睛看向他,表示还要。
陈越又给他倒了一杯,莫冬夺过来又一口气喝完。
“怎么了?”陈越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不由担心地问道。
莫冬已经灌了三杯下肚,脸颊开始发红,他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多说,弓着腰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杯子。
陈越看不得他现在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想拍一下他的肩膀,谁知莫冬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闪,牵扯到颈椎上的肌肉,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他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嘶”。
陈越也被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问,“怎怎么了,我碰到哪里了吗?”
莫冬皱紧眉,僵着背,“没事,看电脑看久了,闪到了脖子。”
陈越紧张起来,探过身去,“你别动,给我看看。”他伸手轻轻捏了下莫冬的脖颈,“是这里吗?”
“嗯。”
“你先不要乱动,慢慢趴下来,对。”陈越迅速到厨房的冰箱拿冰袋,小心放在莫冬脖子的左侧上,来回敷熬,“怎么样,还是很痛吗?”
“好一点了。”莫冬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脖颈上的穴位和神经很多,陈越谨慎地控制着冰袋的压力,“你平时也不注意点,不要老窝在电脑前,这里要是出了问题很麻烦的。”
陈越给他冷敷了会,又找到瓶红花油给他涂上,把他扶回房间,“现在头晕吗?”
莫冬感受了一下,“好多了,谢谢。”
陈越在床边坐下,手掌放在颈背上轻轻按摩,帮助药酒加快吸收。莫冬整个人正正趴在床上,脖子处热热的,酒意渐渐涌上来,他半阖着眼,失焦地看着眼前轻微晃动的白色枕头,感觉自己好像趴在一块温暖的木板上,身下是正在呼吸的黑蓝色的海,一下一下地晃荡着浪潮。
远处有座灯塔,月白色的光射在跳跃的浪花上,越来越微弱。
就在光即将消失的时候,朦胧中,他听见陈越的声音从大海深处传来。
他睁开眼,“嗯?”
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陈越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自己的身体多重要你不知道吗?”
莫冬看着枕头上细密的编织纹路,眼角莫名其妙地开始发涩。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无能。
太失败了。什么也做不好。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呢。
每次你看着我,我都想立刻逃走,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想躲?”陈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你明明,还喜欢着我的。”
莫冬觉得奇怪,梦里陈越的声音第一次那么温柔,好像是浪花轻轻舔舐着他的脚踝。听见他说自己还喜欢着他,心里有点恼羞。
“我没有。”
陈越的声音更近了些,“那你又偷偷藏着我的小狗卫衣干嘛呀。”
“小骗子,口是心非。”
一朵调皮的小浪花钻进他的手里,热乎乎,湿漉漉的。
被拆穿了心里的秘密,他尴尬又生气,把脸埋到木板里。
“反正是你不要了的!”
“好好好,那件衣服是我不要的。那我呢,莫冬,你还要吗?”
海风呼呼地吹进他的耳朵里,黏糊糊的,有点痒。
他慌乱挣扎,想甩掉那个缠人的声音,可是背上好像压着一座山,他怎么也动不了。
“不要了。都不要了!”
“为什么呢。”那个声音小了一些,听上去似乎有点难过。
“要不起……”
第38章
陈越感觉莫冬醉了。
要是平时,莫冬就像个死死守着自己坚硬的石灰质的外壳的蚌,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说自己很失败,很无能。什么也做不好。想逃走。
那些自轻的话压得陈越喘不过气来。
他俯下身,把莫冬的头轻轻抬起来。
平日里那双淡漠厌世的眼睛,此时却红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兔子,眼白上全是血丝,下睫毛被打湿,一缕一缕的,迷离的水光在眼眶里打转。
陈越的心被人狠狠地抓了一下,他连忙在床边半跪下来,“莫冬在陈越心中是最好最好的。”
他难过地握着他苍白的手,“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你是我的宝贝。”
拿过一张纸巾,小心地替他擦着溢出来的眼泪,“不要哭了好不好,求你了。”
莫冬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把脸别过去,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面传来,“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陈越又绕着床到左边,蹲下来,耐心地问他,“什么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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