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这根东西,像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孩子一样,边吃边走回家。
陈越是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给他发来视频通话邀请的。
此时的莫冬正在看刚到的一本童话绘本,讲的是一只蜗牛刚出生就丢掉了自己的壳,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故事。
其中有一幕是天下起大雨来了,小蜗牛没有壳,只好躲到一个蘑菇下躲雨,被几只路过的蚂蚁嘲笑。
手机的提示音把他拉回到现实的世界,他同意了陈越的视频邀请。
画面一转,陈越大大的笑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莫冬!你吃晚饭没?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莫冬忙揉了揉眼睛,“没事,刚才看书看久了。”
“莫冬,我现在在朋友的家里,一起Fika,给你看看我们亲手做的巧克力蛋糕。”
手机的画面一阵抖动,扫过两个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最后定格在红白格子餐布上,那里整齐摆放着三个陶瓷小圆盘,里面分别放着三块切好的三角形巧克力蛋糕,深棕色的蛋糕面上撒了些银白色的糖粉,看上去精致又可口。一旁还放着三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怎么样?”陈越的欢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看上去很好吃。”
陈越又把屏幕转向自己,咧着嘴,“莫冬,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看到左边穿红色衣服的那个美女了吗?她叫姜夏,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旁边的长发美女就是她的女朋友,Abbey。”
两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齐声对着手机问好,“hi!”
莫冬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你们好。”
陈越在一旁说,“莫冬,我的……好朋友。”
一旁的姜夏瞥了陈越几眼后,又对着莫冬热情地说,“莫冬呀,有空来这里玩呀,我们这儿都是雪,可以到森林里越野滑雪,可好玩了。还有Abbey会做很棒很棒的蓝莓曲奇……”
视频的背景声里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哭声,画面一转,视线里一个圆乎乎的小黑脑袋,小脑袋仰起头,一张哭得红通通的小脸蛋,委屈巴巴地叫着:“叔叔,抱抱。”鹅黄色的衣摆正被一只白绒绒的大狗用嘴巴叼着。
一旁的姜夏赶紧过来,把那个小家伙从地上抱起来,头疼地说,“小祖宗,你咋的又哭了。”
莫冬感觉到手机里的视线低了下来,陈越的一只手伸到画面里,轻轻刮了刮那个小女孩的鼻子,语气无奈而宠溺,“唉,叔叔都抱宝宝一天了,让叔叔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小嗲精。”
莫冬看着那个孩子瘪着嘴,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含着一包泪。
陈越轻笑了一下,对莫冬说,“这个小哭包就是姜宴洲的女儿,今年四岁半,叫姜枝枝,吱吱,来跟莫哥哥打个招呼。”
姜枝枝又被叫小嗲精了,很不高兴,不情不愿地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挥了下,奶声奶气地说了声,“莫哥哥好。”
莫冬紧张地回复,“吱吱好。”
而后就听见陈越对那边的人说,“你们看一下吱吱,我和莫冬说几句话。”
画面里的木质楼梯摇摇晃晃,接着是酒红色的地毯,最后传来一声关门的声硬,周围的一切顿时安静下来,陈越的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莫冬。”
“嗯。”
“你刚才在看什么书呀?”陈越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脸微微凑近了手机,大眼睛微微眯起来。
莫冬忍不住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那只袋鼠的尾巴,轻轻搓捏,“就一些编程书……”
陈越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他,又小声地说,“你在那边……一个人啊?要不来这里和我们一起过年吧。”
莫冬没有说话,把手指伸进袋鼠的肚子里,暖暖柔柔的触觉一下子安抚了他此时焦灼的心情。
陈越这天哄吱吱哄熟了,下意识张口就是委委屈屈的一声“嗯~~~”
“来嘛来嘛,我很想你。你过来,我给你做小熊饼干,好不好呀?”
莫冬哪里受得了这个,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买了明天的机票,把截图发给陈越看。
那边立刻接连发来猫咪发射爱心的表情包。莫冬看了好久才放下手机,拿起袋鼠妈妈抱在怀里,继续看小蜗牛的故事。
第40章
莫冬下飞机时是早上5点,跟着人流到达出口,一股凌冽的寒流就迎面扑来,来自异国的干净冰冷的空气带着点阴冷潮湿的泥土气息。
此时天还没亮,太阳躲在地平线以下,天空不是纯粹的黑,最远处的底部有着稀稀落落的一片黄光,那是住宅处的光源;视线往上,便是铺天盖地的繁星,是大片大片的黑丝绒布上被人随意撒了一把碎钻,灿然晶莹。
莫冬正仰头望着这片美丽的星空,忽然身边有人在用中文叫他的名字。
“莫冬!”
他转头看过去,一个带着铅灰色瓜皮帽,围着格子围巾,一身黑色大衣的高个子男人正挥着手向他示意。
是陈越。
待莫冬走近,陈越立马把手里捧着的那杯热饮塞到他的手里,“冷坏了吧?你怎么穿这么少?不是跟你说了要穿厚一点的吗?”
他不理会莫冬的拒绝,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硬给莫冬戴上。
“嘿,还挺好看的!小夏,你觉得怎么样?”
莫冬这才注意到陈越旁边站着个黑发女生。
她双手插兜,笑盈盈地说:“比你戴着时顺眼多了。”
莫冬局促地朝陈越看了一下,而后对女生伸出手,“你好。我是莫冬。”
“我是姜夏。”
他感觉到她的手很大,手心的温度很暖。
他们只握了一下就松开了。
陈越一手拿过莫冬的行李箱,一手轻松地揽过他的肩,“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来接你的,但是小夏非要跟着来。”
姜夏在他们前面走,闻言回头,高高的马尾一甩,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吓到你的心肝宝贝?”
陈越明显感受到莫冬的肩膀顿时僵硬了,没好气地怼了姜夏一句,“再拿莫冬开玩笑,我就把你上次单独跟男人出去约会的事告诉Abbey。”
“都说那次只是去谈公事,你别乱说。”
“哦,你猜猜Abbey信我还是信你。”
“你可不敢,”姜夏才不怕他,嗤笑,转头对着莫冬,眼睛却看着陈越,“小冬,你说是吧?”
莫冬不知道怎么回她,只好点了点头。
这里昨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变成一张白纸,松松软软的雪,一个脚踩下去,漫到膝盖上。
陈越背着莫冬的行李包,牵着莫冬的手,“昨晚才推过一次雪,现在又堆上了。莫冬,你跟着我的脚印。小心别摔了。”
莫冬顺着他留下的一个个凹陷,笨拙地把自己的脚塞进去,拔出来。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的路,路上雪慢慢变薄,最后消失在彩色的沥青混凝土道路上。
姜夏的车子放在附近的停车场,陈越把莫冬的行李放进车后箱。
车子里没有常见的那种难闻的皮革气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甜的奶香味。后座还摆放着两只小玩偶,一只小河马,一只小狗狗,被人摆成亲嘴的姿势。
陈越把它们堆到一边,空出位置让莫冬坐进来。
那两只小玩意趴在座位上,随着车子的开开停停,慢慢滚到了车子的脚毯上。
陈越没怎么留意到,是莫冬提醒了他。
于是他把它们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准备放回远处。
“给我拿着吧。待会又要掉了。”莫冬出声说。
他把小河马和小狗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圈着不让它们掉下去。
车子摇摇晃晃地在潮湿的马路上行驶。
那两只小布偶由于惯性在莫冬的怀里滚来滚去,屁股时不时淘气地撞在他的肚子上。
陈越突然凑过来,指着窗外一处对他说,“莫冬,你看到那边的一抹淡淡的绿色了吗?”
莫冬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在低矮的房屋上空,有莹莹的一道绿光,清晰的纹理,看上去好像一股静止的绿色水流。
“那是,极光?”
“对。这里刚好是极光带,等极光大爆发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天空着了火是什么样子。”
姜夏也笑着说:“到时候我们到瓦北湖去。”
车子在一座亮着灯的木房子前停下。
门开着,暖融融的光照在雪地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一个长发女生站在门口旁,一只白毛萨摩耶蹲在她身边,听见有车声,耳朵高高竖起,兴奋地跑过去。
“Cookie!”姜夏蹲下身,被这大狗扑了个满怀。
Abbey从厨房里为他们端来姜茶和小饼干后,坐到姜夏旁边,一双琥珀色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们,时不时给脚旁趴着的小狗喂饼干。
她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不会说中文,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一边安静地逗小狗。
闲聊完后,陈越带着莫冬上楼放行李。
二楼有好几个房间,都是留给来这里开趴后过夜的客人的。
装潢是统一的北欧极简风,明亮简约的风格贯穿每一个角落。床边有扇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裹着一层雪的高大云杉。雪地里的白光反射进屋子,有点刺眼。
屋子里的那个衣柜的门有点松,关上的时候总是会留下一条小细缝。
“这个衣柜有点小问题,本来想给你换个房间的,可是这个房间,经常可以看见月亮和极光。”
“没事的,不用换房间。”
陈越把莫冬的行李放到小木桌上,帮他把窗帘拉上,在床边坐下,仰着头,定定地看着莫冬。
莫冬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谢谢你这么晚了还去机场接我,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快回去补觉吧。”
陈越不太想离开,他想和莫冬多待一会。
“今天是初二,国内大家都在吃饺子,等下我给你包胡萝卜饺子,你喜欢吃吗?”
莫冬愣了一下,其实他对过年要吃饺子这件事感到很陌生,他小时候过年时总会有几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守在门口,把那扇铁门踢得咣当咣当响。他的父亲躲在外头不回家,家里只有他和母亲。母亲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很怕那些粗暴的踢门声,一下一下的,好像有个大铁锤在心脏上猛烈抨击着。
他跑过去去敲房门,母亲不应。他只好躲在客厅的沙发底下,咬着自己的拳头,战战兢兢地等着那些人砸够了离开。肚子饿了也没人管,只能自己去柜子里干啃方便面。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过年是可以吃饺子的。直到出来工作后,听见同事在讨论过年包的饺子馅时才知道的。
“喜欢。”莫冬说,“我喜欢吃饺子。”
陈越轻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他的耳垂,但又立刻收回手,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房间,离开前说道:“我的房间就在你的左手边,有事敲门就可以了。早点休息。”
莫冬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
房间里的被子带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莫冬把背包拉开,拿出被塞在最底层的袋鼠妈妈,抱着它,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狗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楼下隐约有人在呵斥,“Cookie!Calm,down!”
狗叫立刻弱了下来,可是他已经毫无睡意了。
陈越正和姜夏他们一起包饺子,那只萨摩耶趴在地上,吱吱坐在凳子上看他们,穿着大大的仓鼠毛绒拖鞋,悬在半空晃啊晃,时不时给小狗偷一块饺子皮。
陈越包饺子的手法很娴熟,十几秒钟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
他看吱吱一副兴致焉焉的样子,便给她捏了个仓鼠形状的饺子,花瓣一样的小耳朵,尖尖的小嘴巴,还有一个小不点的尾巴。
“小老鼠!”吱吱开心又激动地捧着那个胖饺子,小身子扭来扭去,手不小心搁到桌子边缘,“小老鼠”就掉到了地上,被小狗迅速叼起,尖牙咬破了薄薄的饺子皮,里面的胡萝卜馅掉出来,碎了一地。
吱吱呆呆地看着“小老鼠”的尸体,张大了嘴巴,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大人们。
Abbey意识到不好,连忙抱起吱吱,拍着她的屁股摇晃。但吱吱的大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泪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小狗听见小主人的哭声,焦急地在Abbey的脚边转圈,也开始汪汪地叫起来。
“Cookie!Calm down!”姜夏低声呵斥。
小狗立刻闭了嘴,仰着头看小主人,白绒绒的大尾巴在地上焦急地拍打。
陈越迅速重新捏了一个小仓鼠,举到吱吱面前,“别哭,吱吱快看,小老鼠又复活了!别哭了。”
吱吱撑着朦胧的泪眼,瘪着嘴,好不容易才哄好。
四人刚坐定,陈越就看见莫冬从楼梯上下来了。
姜夏也看见了,笑道:“是不是吱吱把小冬吵醒了?”
陈越站起来,莫冬注意到他那双沾满白面粉的手,“你们,是在包饺子。”
姜夏给他抬了张椅子,“来,一起来嘛。”
莫冬犹豫道:“我不会……”
“没事,那就看着我们包好了。”
莫冬就坐在吱吱旁边,吱吱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吱吱,这个是冬哥哥。”陈越边捏着饺子的花边,边对她说。
“冬……冬,哥……格”
吱吱叫完了人,便开始格格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个小月亮。
陈越把饺子皮放入馅料后,对半折成半圆形,从两边开始捏褶,最后将边缘捏实弯曲,给捏了个兔子的软耳朵。
“唔……小兔子!”吱吱又伸过手想去抓,被陈越移开,“吱吱,这个是给冬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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