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陈越看他明明就是很喜欢,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吱吱的仓鼠毛拖鞋,像个小孩子似的,看到多毛的萌哒哒的东西就挪不动双眼。
陈越也不拆穿他,只是让他把牛奶喝了,“明天下午我们去滑雪,到时候穿多点。”
瓦贝湖旁边有个小山丘,那里建了一个小型的滑雪场,附近的居民经常到这个地方滑雪。
陈越蹲着给莫冬戴好护膝,护脸护臂护肘和头盔,大大小小的把他几乎包成个乌龟。
滑雪是一项非常危险的运动,莫冬之前没接触过,陈越也不敢让他上板,只是从姜夏家里拉了个雪橇来,让他在不太陡的斜坡上坐着滑下来。
姜夏和Abbey去中级雪道上玩单板,吱吱跟着莫冬一起坐雪橇。Cookie就在小坡下面等他们,一团干净的白毛儿在雪地里根隐身似的,只能看见一双黑豆儿的漂亮眼睛和一条红红的大舌头,乖乖地仰头瞧着山坡上的那三个人。
吱吱坐在莫冬前面,莫冬看着眼前陡然下坠的坡,手紧紧地抓住雪橇,他觉得有点头晕,心跳开始提前加速。突然耳边有阵气流传来。
“准备好了吗?”陈越语调里含着笑意。
“等,等等……”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缘故,莫冬的声音在轻微颤抖。
可是吱吱没有察觉到他的恐惧,反而向陈越大声催促,“陈哥哥,怎么这么久呀!吱吱想下去!”
“冬哥哥还没准备好呢。”陈越说。
莫冬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好了。”
几秒钟后,听见陈越一声,“走咯!”,接着雪橇被人轻轻一推,整个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下飞速滑落,陡然失重的感觉刺激着大脑和心脏,耳边的风声呼啸,血液崩腾。
吱吱兴奋地啊啊啊尖叫,Cookie也在叫,但是莫冬好像失去了听觉,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扑面而来的雪地,全然的白色好像一个无底洞,他正在极速坠落。
短短十几秒的路程他却觉得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等那种陨落感终于停止,他迟钝了好几秒,灵魂才重新回到他的躯体里。
Cookie扑上来,拼命舔着吱吱。
吱吱格格地笑起来,大叫着:“耶!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莫冬捂着心口喘气,还没缓过神来,右手就被吱吱拽着往前走。
“冬哥哥,快点快点!Cookie在前面了!”
那只萨摩耶已经吭哧吭哧地拉着雪橇往山坡上走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陈越在那里等他们。
“好玩吗?”
吱吱大声回答:“好玩!再来一次!”
“冬哥哥呢?”陈越笑着看莫冬。
莫冬本来就淬白淬白的一张脸,此时更加血色全无。
陈越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来对吱吱说:“陈哥哥陪你滑好不好?”
“好吧~_~”
莫冬就站在一旁,一次次帮他们把雪橇推下去。
孩子和成年男人的叫喊声几乎没有断过。
夕阳的橙光从林间的小树枝间射到他们的雪场上,一道来回急速滑翔的影子被照得越来越长。
小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只狍子,正隔着几棵树的距离呆呆地看着他们。
吱吱也瞧见了,拍着手叫:“小鹿!我们去看小鹿!”
陈越把她从雪橇上抱下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安抚了吱吱一阵。
这时候姜夏和Abbey也回来了,两个人的脸都是红扑扑的。
“好了好了,别吓到小鹿,我们回去吧。”
吱吱不肯,扭着身子就要去追那几个狍子,莫冬担心她,就跟着追过去。
狍子傻乎乎的,看见人来了也不会躲,甚至想凑过去看。
吱吱看到其中一个狍子屁股上那撮白毛,好奇地伸手去摸,这下惊动了那只鹿,整个屁股的白毛炸开。
莫冬急忙冲上去抱开吱吱,整个人躲避不及被踹了一脚,瞬间滑倒在地上,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赶来的三个人都被吓到了。
吱吱没有受伤,只是莫冬的脚崴了一下,暂时站不起来。
吱吱躲在Abbey身后,害怕地看着一脸阴沉的陈越。
陈越背对着莫冬俯下身,“我背你回去!”
姜夏扶着莫冬把他架到了陈越的背上,陈越护着莫冬的臀部,往上颠了颠,背稳了,跟在姜夏他们的背后走。
莫冬伏在他的背上,见陈越一声不吭地埋头走路,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怕他对吱吱有什么看法,便小声地在他耳边说:“没事的,就是脚闪了一下,涂点药就好了。你不要给吱吱摆脸色。”
陈越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走。
莫冬见他不应,只好伸手戳了一下陈越的耳朵,“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陈越身体一僵,停了下来,“听见了,你别乱动。”
两人在夕阳的雪地里行走,雪堆里松脆的树枝被踩断,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脚,再偏一点,就踢到你的腰了!”
“当时的情况我没想那么多。而且,如果是吱吱被踢到了,会伤得更重。”
陈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知道……可是,你总是这样,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我真的很怕。”
第43章
雪地里半埋着灰败的枯叶和松枝,在寂静的夕阳光的渲染下显着惨淡的色泽。
莫冬的脸贴在陈越的羽绒外套上,厚实的肩膀伟岸有力,即使隔着一层外套,里内的炽热温度还是传进了他脸颊的皮肤上,他能感受到陈越说话时胸腔带起的共振,像风扰动的古树林发出的飒飒声音。
陈越背着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我有时候觉得……”他停下来,把莫冬的身体往上颠了颠,“你好像罩在一个玻璃壳子里,你听不见我的声音,我也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们明明站得那么近,却又好像隔得很远。”
“莫冬……”
陈越偏了一下头,侧脸背对着太阳,莫冬只能看见他鼻子的高挺轮廓。
“我比你以为的还要在乎,你,你的健康,你的快乐。”
“这三年,我经常会做很多噩梦,关于你的噩梦。”
“有时候是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一个个人影成了斑斓模糊的色块,我看见你从面前经过,面无表情地经过我,无论我怎么喊你都没有理会我,最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消失在那些虚幻人海里。”
“这个,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噩梦。我经常想,如果莫冬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能平安喜乐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就算我和他这一生都不会有交集,我也为他感到开心。”
“不,我怎么可能会感到开心。一想到你的余生的喜怒哀乐,所有的经历都将与我无关,我,我就觉得自己……”
莫冬沉默地等待着,可是陈越没有继续把话说完,而是又提到他一个月前发的梦。
“你躺在白色的床上,血一滴滴地从你下垂的指尖处流到地板上。”
陈越到现在还很清晰地记住那个可怕的场景。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门缝里爬来一道诡异的红色水迹,它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地上蜿蜒移动,直到停留在自己的床脚处。
他屏息沿着水迹走,一直走到莫冬的房门前,颤抖的手掌几乎握不住门上的把手,他一点点地推开那扇门,那条水迹消失在莫冬跌落的右手食指尖上。
那些红色的液体就是莫冬的血。
他的视线顺着那只惨白的手向上移动,他看见了莫冬。
准确来说,是莫冬的尸体。很瘦很瘦,身上的血都流尽了,皮肤苍白得几近透。
像一个空掉的玻璃杯子。
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他的瞳孔骤缩,一下子就被惊醒过来。
醒来后立刻跳下床,赤裸着脚跑到隔壁房间,大力拍打着房门,撕心裂肺地喊:
“莫冬!开门!!开门!莫冬!”
可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急得尝试去拧把手,谁知道门一下子就开了。
“莫冬!……”声音陡然消失。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只有一张盖了防尘罩的床垫,窗边射进来一道淡淡的光束,灰尘在飞舞。
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莫冬已经搬走了。
那个梦一直折磨着他,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周末的时候待在C市的那个咖啡厅,没看到莫冬的时候心里很忐忑不安,恨不得拿着把剪刀在莫冬的白色窗帘上剪一个洞,他想看看莫冬在干什么,是不是在睡觉,还是在工作,有没有好好地活着。
要是莫冬一整天都不出来,他立马会想到莫冬会不会是一个人在家里生病晕倒了,或者又去干什么傻事。
这个念头一直折磨着他,他有几次忍不住戴上帽子和口罩,走到莫冬家门前,拼命按门铃。
直到看见门开了,他又立刻躲到转角的阴影处,看见出来的人是莫冬,高高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地。
他最终还是受不了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借着工作的机会和莫冬重新相处,这次无论莫冬说什么,他都不离开了,死死守着他,看着他每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如果再见面时,莫冬已经把自己忘了,真的不再喜欢了,那他就安分守纪地做个普通朋友。
可是,当他看到莫冬还保留着三年前他的那件白色卫衣的时候,心情真的狂喜到无以复加。
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莫冬也许,还喜欢着他。
这个念头不停地怂恿着他,鼓舞着他。
所以这些日子在尝试着重新融进莫冬的生活,慢慢地找寻一个合适的距离,让两人的关系重新拉近。
他并不是想和莫冬回到过去那种看似美好无缺,实质早已出现裂缝的关系中。
他要掀开两人之间的那层隔膜,让彼此赤裸裸地坦诚相见。
“莫冬,我不怕坦白告诉你,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你也不用质疑我的目的,我就是怕你有一天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放不下你,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总是逃避呢?”
吱吱被Abbey牵着手走在前面,听见后面传来激烈的说话声,好像在争吵,她有点害怕,把Abbey的手往下拉了拉。
“Are they arguing?”
Abbey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步伐加快,和后面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姜夏他们回到家里,吱吱还探着头向窗外望去,天色暗下来,门前的雪色由柠檬黄变成了青灰色,可是没有看见陈越两人的影子。
“陈哥哥和冬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啊?陈哥哥刚才为什么那么大声地骂东哥哥呀?”
姜夏在Abbey旁边翘起二郎腿,“陈哥哥没骂东哥哥,只是太激动说话声大了点。”
“陈哥哥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呀?”
“冬哥哥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呀?”
“陈哥哥回来会骂我吗?”
吱吱还想问什么,一旁被吱吱屡次打断自己和Abbey交谈的姜夏终于不耐烦了,“大人的事,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去玩你的玩具。”
吱吱瘪着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Cookie也跟着。吱吱知道自己刚才闯祸了,也知道冬哥哥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咬着拳头纠结了好久,决定给冬哥哥写一封道歉信,因为动画片上小猫咪打碎了花瓶就是这么跟妈妈道歉的。
她才上二年级,好多字都不会写,只好用拼音和画图来代指。终于写好后,她出房门看了看,姨姨和贝姐姐在客厅里玩亲亲,陈哥哥他们还没回来。
她噔噔拿着道歉信就上了楼。
唔……好多房间,冬哥哥住在哪一个呢?
她挨个打开房门,发现只有两间里有行李箱。
呀!她看见她送给冬哥哥的那个小鲨鱼了!
吱吱顺利地找到莫冬的房间,把信放在床头柜上,正想离开,这时候有人上楼了。
陈哥哥回来了!
被他看见就要挨骂了,呜呜X﹏X。
吱吱左看右看,整个房间只有床底和衣柜可以藏人,她身子有点胖,钻不进去,只好躲进衣柜里。
刚藏好,就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枝枝努力地把自己缩到衣柜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看不见看不见……
随着来人的脚步接近,她听见了衣料窸窸窣窣摩擦声。
“吱——”好像是床垫下陷的声音。
“坐着,别动!我给你上药。”是陈哥哥的声音,凶巴巴的。
“哼……”好像是冬哥哥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疼。
“该你的!”陈哥哥好可怕啊……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吱吱把耳朵贴在衣柜的木板门上,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衣柜的门没关紧,露出一条小光缝隙。
她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
陈哥哥半蹲在地上,手里好像握着一条小白鱼,另一只手在上面涂着什么。
???
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原来不是小白鱼,那是冬哥哥的脚。
冬哥哥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都怪她,呜呜呜呜。
下次再也不摸小鹿的屁屁了!
她咬着手指继续看。
陈哥哥过了会站起来,坐到东哥哥的旁边,冬哥哥好像不大情愿的样子,往旁边躲了一下。
接着陈哥哥就把冬哥哥一下子抱住了!!!
吱吱睁大眼睛。
“你放开我。”
“莫冬……”陈哥哥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嗲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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