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装神弄鬼的雾气也被紫炎真火驱散,露出了来人的真面目。
“王子濯?”宁不为将紫炎刀收了回去。
“你是何人?为何紫炎刀会在你手中?”王子濯怒喝一声,一掌拍向他,“将紫炎刀交出来!”
宁不为急急后退,锁魂鞭出手,将还在试图掏桑云内丹的那修士卷起狠狠摔到了冰棺上,那冰棺顿时四分五裂。
一道白色身影突然出现,伸手接住了王子濯这一掌,洞内四个角落的石灯突然爆裂,镇魂石也隐隐有碎裂之势。
王子濯面色大惊,不敢再贸然出手,看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你又是何人!?”
褚峻敛袖负手,扫视一圈,看向宁不为,“这人可要留?”
“留着,我有事问他。”宁不为走过去帮桑云疗伤。
王子濯察觉到褚峻修为强大,见势不妙便想逃,却被头顶突然出现的太极印牢牢困住,就连一丝半点的神魂都无法逃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中了计,这三个女子是故意让他抓住的!
桑云躺在地上幽幽转醒,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女子,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你是……”
“珍珑棋。”宁不为轻咳了一声。
桑云有些惊讶,“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说来话长。”宁不为将她扶起来,问道:“你是受谁的邀去听松苑?”
“王子濯……”桑云苦笑道:“毕竟王滨出手救了我父亲,我便是不喜见他,也该给个面子。”
“可他却想要你的命。”宁不为示意她看身后。
桑云看了一眼被太极印困住的王子濯,摇摇头,“他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王子濯在太极印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神色十分阴沉。
“你怎么不给自己算算能不能出门?”宁不为将她扶了起来。
“我命数未尽,自会化险为夷。”桑云淡淡一笑,“不过是受些苦头罢了,有些劫数是躲不过去的,若强行改变,只会遭到反噬。”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嘲道:“我知道你不认同,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在其他道术上无法精进。”
宁不为不置可否。
桑云起身后对他和褚峻行礼,“多谢二位救我性命,桑云可做主,将藏海楼的安魂流云借于二位,直到你们彻底找到宁修的安魂之法。”
褚峻颔首,“多谢桑姑娘。”
桑云摇摇头,“还有剩下的半句批语,‘追根溯源’告予二位。”
宁不为从纳戒中拿出珍珑棋交给她,桑云看着掌心缩小的棋盘,微微叹息,而后将一枚刻着她姓名的玉牌交给了宁不为,“你可凭此腰牌去藏海楼取安魂流云,我还有事要做,恐怕不能奉陪了。”
宁不为拿过腰牌,“藏海楼的事你不管了?”
之前听裴和光说桑云几个兄弟姐妹斗得正凶,这次论道大会恐怕少不了幺蛾子。
“万事万物皆有尽数,我已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能不能抓住便全靠他们自己了。”桑云轻笑一声:“我与桑家缘分已尽,此间事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宁不为掂了掂手里的腰牌,“好。”
桑云捂着腹部往前走了几步,路过褚峻时突然开口道:“太尊,有些劫数是躲不过去的,人各有命。”
褚峻神情平静,看了她一眼,“多谢。”
桑云知道他没有听进去,却也不再劝,多说这句已经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面色惨白地走出去。
裴和光正被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子拽着动弹不得,见桑云出来如获大赦,“桑姑娘!我是受钟儿姑娘所托来救你的!”
桑云点点头,看向人群里的以南,问道:“你可愿随我修行?”
以南神色惊愕,“可、可我灵根太杂,资质连丙下都排不上……”
“我修之道,只看心性。”桑云的目光扫过面含期待的谷秋,对裴和光道:“还烦请裴道友将这些姑娘送回家。”
以南站起身,激动道:“我愿意随您修行!”
洞内。
宁不为看着爆裂的石灯,将那些聚而不散的“魂魄”拿起,疑惑道:“怎么越看越不像魂魄?”
褚峻走到他身边仔细看了一眼,“这是人的灵根。”
宁不为皱起了眉,“这么杂?”
褚峻看向石台上王亦容的尸体,“王子濯应该是想来复活她,这女子的灵根尽毁,他大概是想用这些灵根提纯给她重塑灵根。”
宁不为将那些浑浊的灵根放下,“灵根还能重塑?”
十七州有许多没有灵根的凡人,无法入道修炼,寿命短暂,就是因为灵根不能凭空塑造,否则如今十七州的修士绝对不止这些,恐怕凡间界也会为之疯狂。
“按常理不可。”褚峻看向地上的阵法纹路,“但是这阵法诡谲——”
他突然顿住话音,同宁不为传声道:“有人在给王子濯传音。”
却被他的太极印阻隔在外。
宁不为飞速地往太极印上添了个法阵,紧接着一道声音便在他们耳边响起:
“我已抵达乐源城,速来会面。还有……尊上授予你回春阵法不是让你来动这些歪心思的。”
第68章 论道(一)
声音的主人似乎只是来通知王子濯一声, 说完便切断了同他的联系。
褚峻看向宁不为,却见宁不为神色异常平静。
褚峻同他结界传音道:“你可确认这是回春阵?”
宁不为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虽然自创回春大阵时宁行远只有十六岁, 但是此阵法如春回大地,润物无声,极难让人察觉,宁不为主修符阵二术, 但回春阵的精妙程度便是他现在都难以望其项背。
褚峻对阵法并不怎么精通, 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这阵有些不对劲, “我只能感觉到这阵似乎有生机,但又实在微弱。”
他话音刚落,躺在冰棺碎片中的王亦容突然喘了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太极印中的王子濯看到这一幕, 神色激动难耐,“成了!竟然真的成了!尊上果然没有骗我!”
可没等他激动完,王亦容身上的血肉开始碎片一样地脱落, 血淋淋的内脏滚了一地,沾着碎肉和鲜血的骷髅架子动作僵硬地站起身来,朝着他走了两步, 便支撑不住, 彻底变成了一堆白骨。
王子濯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宁不为在洞内设下结界,对褚峻道:“先将他放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褚峻一挥袖子, 收了那太极印, 面色突然白了一下。
宁不为回过头看他, “你没事吧?”
“无碍。”褚峻道:“宁修哭了,我在哄他。”
宁不为便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应付王子濯。
王子濯对褚峻的太极印十分忌惮,本人又十分谨慎,见他们没有立刻杀自己,便知道有商量的余地,能屈能伸道:“虽不知二位姑娘是何方神圣,但王某愿意将知道的全说出来,权当交个朋友,桑姑娘实属误伤……”
宁不为没有同他废话,“教给你此阵的那个‘尊上’是何人?”
王子濯脸色大变,他并没有听见方才的传音,惊疑不定地望着宁不为。
“不说也行。”宁不为勾了勾嘴角,对褚峻道:“我早说搜魂就好了,你偏不听。”
“别,”王子濯退后一步,讪讪笑道:“我说便是,搜魂多让您受累。”
被搜魂一不小心就魂飞魄散,最好也是变成傻子,他自然害怕。
“我对天道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王子濯甚至轻车熟路地发了个毒誓。
“少废话。”宁不为仗着有褚峻压阵,语气逐渐嚣张起来。
王子濯冷汗津津道:“约莫是一年多之前,王家本家招来了位客卿,我父亲十分看重他,此人具体什么模样我也不清楚,父亲只让我听他吩咐,他同我聊了许多,我们志趣相投……”
见宁不为神色逐渐不耐烦,他加快语速道:“后来他便说要教我回春阵法,宁行远的回春阵能起死回生,当年名噪一时,我自然想学,就顺势答应下来。”
“你自始至终未看清他的模样?”宁不为皱眉。
“对,这人修为高超,不在我父亲之下,也不知用的什么障眼法。”王子濯回忆道:“我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他很快就离开了。”
宁不为看了周围一眼,“这阵是你自己布下的?”
王子濯点头,“我带人来探雨眠山秘境,结果我妹妹王亦容被那魔头宁不为所杀,我悲痛难忍,无奈之下便想到了他教给我的回春阵……实在是被丧亲之痛蒙蔽了双眼。”
“悲痛难忍?”大魔头本人冷笑一声。
王子濯心下一惊,正色道:“其实也没那么悲痛……我就是想看看他教的回春阵是不是真的……”
他越说越心虚,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那你掳这些毫无修为的女子来做什么?这阵中的灵根又是怎么回事?”宁不为皱起眉。
他虽不知道回春阵具体如何绘制,但十分确定回春阵不会用这么阴毒的法子,用活人灵根做阵脚。
王子濯咽了咽唾沫,“我妹妹的灵根被打坏了,便是起死回生也是废人一个无法修炼,那位‘尊上’正好提过这重塑灵根之法,我、我便冒险一试。”
“你可知此人现在何处?”宁不为问。
王子濯摇头,“他向来只同我父亲联系,后来要我做什么事情也是他徒弟传话给我。”
“你们可曾见过面?”
“不曾,他那徒弟性子高傲得很,每次给我传话都是训斥……”
宁不为略一思忖,对王子濯道:“再说具体一些。”
——
幽暗僻静的房间内,两个水镜浮现在半空之中。
桑云坐在小几前慢悠悠的喝着茶。
“你何苦去遭这趟罪?”一道男声从水镜中传出。
“这一劫躲不过去,好在化险为夷。”桑云神色平静,“正好借此事断了与藏海楼的缘分。”
“阿弥陀佛。”另一面水镜中的人低念行了个佛礼。
“两日前,万玄院的郝院长和景和太尊一起来找我,给我看了样东西。”水镜之中的褚临渊神色凝重,“是只青色的小虫子——”
“而且我听景和太尊话里的意思,前两次和他在虚空里交手的人,应当是这青虫的主人,而不是……”
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过后,明桑禅师才缓缓开口:“此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年前宁不为盗取玲珑骨后他就开始坐不住了。”褚临渊声音发冷。
“说起玲珑骨,”桑云突然开口道:“乘风他来找我给他儿子算卦。”
明桑禅师声音忽然抬高:“儿子?”
褚临渊心中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怎么最近这么多孩子——”
桑云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颇为沉重,“景和太尊和乘风的儿子是玲珑骨所化。”
房间内直接一片死寂。
“阿弥陀佛。”悲悯的佛语缓缓响起,明桑阖目轻叹:“罪过,罪过。”
桑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哀戚,“若是……宁行远还在就好了。”
——
乐源城郊外,松山。
“二位道友,咱们有缘再会。”裴和光对宁不为和褚峻抱拳行礼,“我这便送桑姑娘和这些女子们回家了。”
“有劳。”褚峻同回礼。
待裴和光带着那些女子走远后,宁不为才悠悠道:“景和太尊如今的身份还同这些小辈们行礼?”
褚峻道:“在外历练,不分尊卑。”
宁不为轻嗤了一声,被他塞进纳戒里的紫炎刀飞出来,化作了幼童,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父亲,朱雀刀是碎的,你用我吧。”
宁不为想起方才他擅自冲向王子濯就来气,皮笑肉不笑爱道:“我看你也想碎了。”
崔元白突然后背一凉,接着就被宁不为提溜着后领拎到半空中。
“下次再敢随便出手,我就把你塞回紫府秘境里。”宁不为威胁。
崔元白安静地望着他,眼里的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半点声音都不出,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可怜。
宁不为:“……下不为例。”
崔元白声音有些发抖:“我再也不变刀了,父亲不要把欢欢扔掉。”
宁不为愣了一下。
崔元白平常都安静乖巧得不像话,只对吃的和打架表现出兴趣,除了最开始的时候,鲜少这么哭。
“他做了一万年的刀灵,想变成刀很正常。”褚峻见宁不为看自己,便道:“同你总想打架是一样的。”
宁不为将崔元白塞进他怀里,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时候总想打架了?”
褚峻不置可否,崔元白眼巴巴地看着宁不为。
宁不为挑眉,“不扔,以后也不扔。”
崔元白顿时收住了眼泪,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小子力气大,他被这么一抱,猝不及防半个身子都靠到了褚峻身上,褚峻便伸手扶住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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