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川还要留着好身体离开皇宫,怎么可能让自己在这里受伤。
可纪云川这般想,旁的人可不知道。
就在纪云翰就要朝纪云川扑来,而纪云川打算按着原本打算好的方位推开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冲来一人,直将纪云川往怀里带去。这还不够,纪云川鼻尖还在一瞬间充满血腥味,侧目一瞧,竟是见到纪云翰的右臂被来人直接砍断。
没有一丝丝犹豫,也不怕擅自行动被纪云川怪罪。
还这般大胆将纪云川往怀里带,这个人是谁甚至都不必去猜测什么。
所以纪云川站定之后也不去看后怕一般还抓着他衣袖,却又不敢再次伸手将他抱入坏种的人。他只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因为断了一只手而痛得跪地尖叫的纪云翰,淡淡道:“你砍了他的手,之后打算怎么办,是抓他回去接着行刑,还是就地处斩。”
旁边的纪羽愣了一下,想来该是没想到纪云川会避开自己擅自跟来的问题,直接提起纪云翰的事情。但纪羽在纪云川这儿碰的壁那般多,自然不会一愣愣那般久,他只是略一思索,随后对纪云川说:“大庆律法是准许抓拿逃犯时就地处决的。”
这话的意思便十分明显,说得虽不算直白,但纪云川一听便知道纪羽是想要在此处杀了纪云翰。
确实可行,昨夜纪云川想了想李全昌的目的,鉴于先前李全昌为了谋反一事找过他,那此番劫走纪云翰的事情多少也能得到解释。若非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王爷来扶持,谁会在这个时候还去选纪云翰呢。
至于从前找上纪云川……其实也可以解释,纪云川知道李全昌是受过徐玥华恩惠的,头一个想到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至于如何让他名正言顺,那自然是得牺牲掉先帝的名誉了。
左右先帝已经死了,便是李全昌找上纪云川的时候,先帝也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病得几乎要没了气息,根本没办法起来再反驳什么。
到时候办法很多,可以说先帝因为别的原因要治徐玥华,可以是兰因絮果,也可以是别的什么。至于纪云川,自然要说本就是皇室血脉,到时候还能咬纪羽一口,说是纪羽为了夺嫡伪造证据来陷害幼弟。这个时候可以扣在纪羽头上的帽子更是多了一条,明知此人是自己的幼弟,还以那般手段伪造其身份,只是为了将人强抢入东宫做那样的事。
世俗礼法所不容,到时候纪羽可不好解决这事儿。
只是,纪云川不愿意回到纪家,更不愿意坐那个位置,他只想脱离皇宫那个樊笼。
李全昌的计划,从第一步就是难以办到的,选择纪云川,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失败的计划。
也许后续许多事情他们都可以想得很完美,可纪云川不愿意,他是不愿意的。
至于纪云翰,想来本就恨及了纪云川和纪羽的纪云翰,根本就不会拒绝这件事情。对纪云翰来说,谋反这样杀了仇人还能坐上龙椅的事情,便是再危险他也可以试试。
何况那个时候纪云翰若不做,往后被抓回来照样是死。谋反是死,不谋反也是死,对纪云翰来说,确实是最好的一条路。
“那就杀了吧。”纪云川瞥了一眼恨恨看着自己的纪云翰,蜻蜓点水般淡淡落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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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打斗的声音实在是有些饶人,即便纪云川早早提醒任太妃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她也是心中十分担忧,总想着要出去看看。
好在任太妃更知道不能给纪云川他们添麻烦,否则人家费尽心力去保护自己,她却跑出去叫刺客杀了,这叫人的保护毫无意义不说,到时候还要连累人家受罚。
可心里知道归知道,任太妃心中还是十分担忧的。且从前纪云川因身体不好并不如何习武,便是在这魏世子身上活过来,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至于叫纪云川学到什么厉害的功夫,外边那些个刺客个个身手了得,纪云川如何能是对手。
这般想来,倒不如叫纪云川与她一同躲起来,这样还要好上一些。
就在任太妃担忧之际,门口突然有人敲了三下门,惹得任太妃警惕地朝那边看去,心中知道是纪云川一早说好的信号,但又有些担忧。跟着任太妃一块儿到凌云寺来的大宫女小心翼翼地过去开了门,见是纪云川来了,主仆二人才松了口气。
纪云川见二人这般,掩唇忍不住轻笑,又说:“这样很好,警惕一些,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任太妃见他来,走到门口去看了看,又叫宫女赶紧关上门,将人叫到里边稍坐,又说:“怎么样?外边的贼人都赶跑了吗?”
纪云川接过茶的手一顿,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如平常一般话语没什么波澜,说:“锦衣卫正善后呢,该是很快便处理好了。”
听纪云川这般一说,任太妃也放下心来。但想起不知那些个刺客为何要杀自己,任太妃又一次担忧起来,嘴里边呢喃着:“也不知是什么仇家,是不是任家结下的仇,还是从前我在宫里与谁结下的梁子。若是这般说……那云翰在外边会不会也被人追杀?若是被人追杀又该怎么办,虽说三法司判了他死刑,但在外边遇上仇家,还不知要受什么折磨呢。”
这些话传入纪云川耳中,听得他放下茶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任太妃还不知刺杀自己的人就是纪云翰,她还当是个什么仇家,还在想身为自己儿子的纪云翰在外边会不会受此牵连。
纪云川没有与任太妃谈论这些,他知道任太妃并非十分蠢笨之人,若他话语当中无意透露出什么信息,到时候被任太妃知道了,那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原本还这般想着,可谁也没想到,被砍了一只手的纪云翰既然能强撑着在杀手的掩护下朝任太妃这边冲来。且纪云川想着有纪羽在那边,总归是没什么大事了,根本就没想到纪云翰还能冲入这间房内,提着刀一副要拉任太妃一起去死的模样。
任太妃瞧见纪云翰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直盯着他看,心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皆是戾气与狠毒,又带着血腥味冲进来的男人会是纪云翰。
她盯着纪云翰看了没多久,小心地朝他走了两步,犹豫着问:“云翰,你这是怎么了?是那些贼人把你……”
任太妃话尚未问完,便见纪云翰提刀朝她砍去,纪云川连忙将人拽到自己身后去,打算就这样生生用后背接上这一刀。
可不知为何,那一刀并没有砍到纪云川身上,他有些奇怪地回神看去,却见纪羽竟是徒手抓住纪云翰的刀身,抓得满手皆是鲜血。
“哪有什么贼人,你儿子就是要杀你的贼人。”
纪羽冷笑一声,说完这话也不给纪云翰任何发疯的机会,拔刀便借着这般近的距离,一刀抹了纪云翰的脖子。
第40章 慌乱(一)
四周安静了许久许久, 周遭似乎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十分可怖。
纪云川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最后放弃一般长出一口气, 没去管纪羽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只转头去看任太妃。
此时的任太妃状况很不好,凤眸直瞪着, 只盯着不远处已经彻底没了气息的纪云翰。她眉眼间带着挣扎, 睫毛都在微颤着, 瞧着该是不大相信的, 也可能是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相信纪云翰想要杀她。
任太妃自认对这个儿子十分上心, 因她出身高, 入宫之后所封位分并不算低, 所以生了纪云翰之后也得了亲自抚养的权利。她很喜欢这个唯一包含了自己意愿而生下的孩子, 她不敢说自己对这个孩子有多好, 她并不确定自己给的都是孩子需要的。可她能保证自己是自纪云翰小的时候便一直跟在身旁照料,甚至孩子去上了学, 她都要亲去接人回来, 一路上牵着手问他今日学了什么,可有被其他人欺负。
刚开始的任太妃并不清楚纪云川的秉性如何, 只知这个三皇子是最得宠的徐贵妃所出,虽说徐贵妃并不骄横跋扈, 但谁也保证不了徐贵妃的儿子不会仗着母妃的势欺负旁人。起先任太妃是害怕小一些的纪云川欺负自己儿子的,直到后来渐渐了解了这孩子的不同,才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担心完纪云川,后来任太妃又不放心太子。原本任太妃并没有想过中宫嫡出的太子会给弟弟们脸色看, 她觉得一个中宫嫡出,该是最圆滑,最顾及兄弟情分的。便是那兄弟情分没几分真,多少也是会唱一出兄弟情深的戏来给皇上看。可那时候的纪羽根本没打算唱这出戏,他只管不喜这两个弟弟,尤其看纪云川不顺眼,时常找纪云川的麻烦。
后来得知此事的任太妃想着纪云翰与纪云川并非中宫嫡出,那二人相互扶持倒也是件好事。于是她便开始叫纪云翰多多与纪云川交往,叫纪云翰要多多帮一帮纪云川,又说了一些徐贵妃风头正盛,皇后那边的人难免为难徐贵妃和纪云川。
也许是从前任太妃太疼纪云翰了,这样的说法并未打动他,还叫他对纪云川生出了几分嫉妒之心。也许那时候的纪云翰是觉得纪云川抢了自己母妃的关怀,所以对纪云川生出几分敌意,叫他们兄弟关系在那时候也不算好。
至于后来纪云川落难,纪云翰也上去踩一脚这件事,也许是他记着二人不对付,却忘了是这样的事吧。
任太妃垂眸不语,却叫纪云川更加担忧。他上前一步,看着沉默不语的任太妃,安慰道:“他……他不过是一时想岔了。”
这话听得任太妃有了反应,微微抬起头,眼神颇有些空洞,只看了纪云川一眼,自嘲地笑了一声,说:“一时想岔了,那为何要来两回。莫非他前些日子想岔了,今日还是想岔了。”
纪云川想说人一时走错了路,若没有好好儿带回来,是很难自己清醒的。
可他知道任太妃如今的状况不适合谈论太多这些事,他只能沉默下来,等任太妃自个缓了一缓,才提议叫她换个屋好好休息一番。
任太妃也看得出来旁人对自己十分担忧,她自己也怕给人添麻烦,坐了一会儿缓过来,便点点头叫他们也赶紧去歇着。
这时候纪羽终于等到纪云川有空理理自己的机会,巴巴地凑上前去,却被纪云川冷冷瞥了一眼,心头一跳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害怕纪云川的离开,自然会害怕自己做得不好,叫纪云川生起气来,往后都不再理会自己了。若是纪云川要走,那他到时候更是拦不住。且他要是拦了,怕还要惹纪云川更加厌恶自己,得不偿失,却又不愿意叫对方离开。
“你的手……带太医来了吗?叫太医给你包扎。”纪云川在自己房门外站定,瞥了纪羽那仍旧滴着血的手一眼,生硬地说着这些话。
纪羽见纪云川关心自己的手,眼睛亮了亮,凑上前去举起手来给对方看,还说:“云川,我的手很疼,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它的份上理理我。”
纪云川见纪羽这人得了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对方也是真的伤患,不好再如从前那般让他滚,且纪羽先前捅了自己几刀估摸着还没好呢,就这样赶来了凌云寺,也不知是日月兼程还是早就跟在屁股后边了。
“进来吧。”
纪云川也没再阻拦纪羽,左右待会还要叫纪羽出去的。只是让伤患进来坐坐,对纪云川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在纪羽耳朵里听来,却像是纪云川要原谅自己了。
好在如今的纪羽已经学会莫要因为纪云川一点好脸色便自以为是,否则到时候高兴过了头,便是乐极生悲了。
他连忙稳住自己脸上太过兴奋的神色,轻咳一声后便跟在纪云川身后往屋里走。在他身后的小千子没有跟进去,而是转身带了人下山去,想找个郎中上来给他包扎一番。
纪羽是没有带太医的,纪云川也没有带。至于那些锦衣卫受伤了该如何,他们自己都会简单的包扎,并不需要太医总是跟着。至于再严重的……一般来说,更严重的伤,太医来了也救不回来。
纪云川并不知道纪羽没带太医过来,他也不会去多问,以免让纪羽这个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的人以为自己被原谅了。且纪云川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纪羽掰扯,自然不会跟纪羽在这里说什么伤不伤的事情。
等到纪羽在纪云川身旁坐下,纪云川才微微抬眸去看对方,审视地上下打量着,沉默了小一会才问:“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你跑过来了,那朝政大事该怎么办?”
纪羽这人毫无当皇帝的自觉,或者说他从前是有的,可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纪云川,根本就无心当这个皇帝。所以他回答起这种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负担,只说:“朝中大事皆有内阁处理,若真有处理不得的,也可快马加鞭送来给我瞧瞧,云川不必担忧。”
听对方这般放低姿态却又不知错地说着话,纪云川都要被气笑了。
他冷笑一声,骂道:“有内阁?你就不怕你前脚一走,人家后脚便颠覆了王朝?”
纪羽略微一惊,突然问:“云川这是在关心我吗?”
纪云川嘴角一抽,怎么也没想到纪羽的脸皮竟然这般的厚,他别开脸去按了按眉心,答道:“倒也别尽想些不可能的事儿,我只是担心大庆,不是担心你。”
纪羽笑笑没说话,心里美滋滋的,只当纪云川是不好意思承认。
纪云川见他如此,也知道这人根本说不通,也懒得与他说这些该不该离开的话,只是提起方才纪羽刻意避开的问题,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见纪云川竟然还抓着这个问题不放,纪羽脊背一僵,眼神有些躲闪,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是最近……”
纪云川见对方这般便知道他怕是一早就跟在自己身后了,一时间怒气上涌,桌子一拍便道:“最近?我也不过是这几日才到凌云寺来,你最近到的,岂不是与我差不了一两日,甚至是一两个时辰?”
纪羽又是一僵,最后顶不住压力,生怕纪云川因此生气,只好说:“我比你晚一些离开的,但为了保护你,是与你前后脚到的。”
纪云川眼睛一眯,冷笑道:“保护我?”
纪羽见到对方这副模样,便知道对方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连忙说:“不,不,是我一日不见你便想得不行,所以,所以才跟在你身后。”
得了这个答案,纪云川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便听见外边小千子说请来了个郎中。
即是有外人,纪云川也没再给纪羽没脸,只不说话坐在一旁,等着请来的郎中为纪羽包扎好手上的伤,又给纪羽检查了一番身上的伤口是否开裂。
只是检查归检查,包扎归包扎,全程纪云川看都没看纪羽一眼,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伤患坐在这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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