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该强留你。”纪羽张了张嘴,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为这样一句话。
纪云川闻言挑了下眉,他倒是没想到纪羽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他还当偏执如纪羽,要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意识到这事是错的。
不过,意识到也就是意识到了,纪云川并不觉得纪羽会心甘情愿放自己走。那次去凌云寺,还是会回来的,纪羽都要偷偷摸摸跟过去。天知道这一回纪羽会不会如鬼魂一般跟着他身后。
阴魂不散的,到时候也是叫纪云川很是困扰。
“我会放你走,只是……只是你去徐夫人遇难那地儿实在危险,我实在是不放心。”纪羽犹豫着说了这话,没敢直接说自己想跟过去,也没敢说要对方带上锦衣卫。
“你不是有暗卫?不放心就让暗卫跟着,但不许扰了我自个的日子。”纪云川见对方竟是答应下来,略带了几分惊讶,但又不肯叫纪羽知道自己原先是设想对方不同意的,便仍旧端着一副冷淡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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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羽终于肯放纪云川离开,他自然不会再在皇宫多停留下去。
二人说完那些话的第二日,纪云川便叫人收拾好一些他自己的东西,又带上从前福泉宫里徐玥华和他自己的东西,装了一车径直出了皇宫。
离开的那天纪羽没有来送,他只站在宫墙的城楼之上,看纪云川远去的背影,看纪云川渐渐放松下来的模样,看纪云川对身旁的人笑得存了十二分的真心。
又看霍文远和解三娘到宫门外来接纪云川,三人说说笑笑的,一块儿上了马车一路远去,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纪羽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也不敢动,他生怕自己一动便忍不住冲下去将人给带回来。
一旁的小千子瞧着纪羽那神情只觉得心惊胆颤,想着该是因为纪云川才如此,心中略一犹豫后才出声询问:“皇上,是不是要叫魏世子回来?”
纪羽抬眸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道:“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做这种蠢事。”
小千子应了一声,心中只道还好多问了一句,到时候要是揣摩错了圣意,岂不是要掉脑袋。
可小千子心里头这事都翻篇了,却又听见纪羽呢喃了一句,他说:“他不喜欢,他会恨我的……”
不知这话在对谁说,想来并不是对小千子说,也许是对纪羽自己说的,也许是曾想叫纪云川听见的。
小千子也没敢多话,只小心跟在一旁伺候着,等着纪羽说要回去。
纪云川出宫之后也没即刻离开盛京,而是到了那处先前买好的房子去住。他虽要满天下地走走,却是要有一个落脚点的,左右徐玥华的牌位被他放到了这里来,那将归处定在此处也没什么不好。
他其实并不讨厌盛京,他只是不喜欢被困在皇宫罢了。
搬入新府邸之后,魏松也来看过他,只是因为徐夫人的事情,魏松多少还是有些萎靡不振。纪云川没法儿如何安慰他,只能说自己会去看看,兴许会有什么新线索。
魏松起先觉得太危险了,可纪云川坚持要去,他也实在是劝不动。
且魏松似乎还有话要对他说,却不知为何一直欲言又止,最终到了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说出口。纪云川倒也没有多问,他想着既然这般欲言又止,想来是还没想好此事该不该告诉他,那等魏松想好了也是可以的。
他并不是那般好奇的人,若此事是魏世子的事,并非他的事情,那就更没有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霍文远和解三娘还留在府中,想着收拾完已经将近夜里,不如就一块儿留下来吃个饭。因这里原先是放徐玥华的牌位,并不如何住人,纪云川便只雇了一位管家和三两小厮在此处打扫。至于厨子却是没有的,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吃饭,还是解三娘笑二人怎的就知道叫厨子做饭,遣小厮到酒楼买一些回来不也是可以的。
夜里吃的饭菜是买回来的,纪云川吃饭时眼珠子一转,想着也该将这院子收拾得正经一些,莫要往后逢年过节回来看看徐玥华,连口饭都吃不上。
只是纪云川从前并不看账本,并不知徐玥华留下来这些田地、庄子、铺子是否够雇这些人在不常有主人家住的院子里干活。
这个问题霍文远和纪云川不在行,解三娘却是很在行。
解三娘成亲之后当了一家主母,日日都要看账,自然对这些了然于心。她听得纪云川说了一番情况,又叫人拿来了账瞧瞧究竟如何,还说明儿个一块儿去瞧瞧才知道。
纪云川点点头,感激地说了一些客气的话,惹得解三娘笑着骂了两句生分,又说:“你这做主子的可不能太久不下去走走,至少一年要去个一回,否则有些管事没正经主子压着,久了要把自己当主子的。”
这可是十分重要的,纪云川在宫里这么些年也见过管事把自个当主子的事,只是从不知道外边这些竟也能这么厉害。有了解三娘当军师,纪云川觉着自己此番出门去该是要放心不少。
随后解三娘又听了听纪云川原本的打算,听完之后笑骂一句:“你小子想什么呢,徐娘娘留下这么些东西,怎么会穷到吃不起饭要你去教书、当小二、卖字画。不过你若是想要教村里的小朋友读书也不是不行,能读书明理是好事,若科考考中了他家还能免税呢。”
纪云川也觉得是这个理,他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也给别人一些向上走的机会。
霍文远坐在一旁看纪云川被解三娘指点着这些,脸上也不自觉带上笑容来,只觉得一切都在越来越好。只是在看到纪云川那张脸的时候,他还是总不自觉想起当初纪羽对自己的警告,拿家中人性命来要他不许与纪云川来往。
看得出来,纪羽的占有欲强到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的地步。
既如此,那这一回纪羽……纪羽是真的放纪云川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第43章 出宫(二)
其实纪云川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不相信纪羽就这样放他走了。
可纪羽就是超乎他意料的,在他尚留在盛京的半个月里,竟一次都没有到他跟前来打扰他的生活。
仿佛是真的知道错了,知道频繁凑到跟前去只会讨人嫌。
可纪云川心中就是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 总觉得事情也许并没有那般简单就能解决掉。
纪羽在纪云川心中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手的人, 可既然都已经放手了,纪云川也不会再去想太多。
他如今要想的, 是该如何去查探徐夫人“遇难”这件事。
说是说只去那看看, 但纪云川可不想只是看看, 既然都去了, 定然是要翻出个结果来的。
纪羽的事情他不想多管, 但此次水寇作乱牵扯到了徐夫人, 纪云川便无法坐视不理。
他需得亲自去一趟看看, 好知道更多。
且这也是他离开纪羽的一个好机会, 若徐夫人没有遇难, 等救出了人, 他将人护送到盛京,便自己去别的地方走走了。
天地很大, 他不愿意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 他一定得出去。
如今他出去了,也踏上了查清徐夫人“遇难”之事的路途。
无论如何, 都算是一件极好的事。
只希望徐夫人并非是真的遇难,而是被那些个水寇给扣了下来。
只是被扣下来, 那一切都还好办,一切都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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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正在那河道两旁查案的锦衣卫接上头的时候,纪云川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当然,并非是纪羽, 而是锦衣卫的陈凌,如今锦衣卫的头儿。
“陈督公竟是亲自来了。”纪云川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打量着一身蟒袍的陈凌,心想如今纪羽倒也是蛮看中陈凌的,竟是连蟒袍都赐下了。
纪羽给的这些个赐服都不是随便给的,除却纪云川,其余人都卡得十分严格,并非是当上锦衣卫堂上官便可以穿蟒袍,至多也就是见他有功绩才赐下飞鱼服罢了。
如今见纪羽赐了陈凌蟒袍,想不是查出什么大案,便是纪羽对陈凌多了几分信任,愿意将对方视为心腹才赐下了。
陈凌见纪云川过来,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垂眸掩去那神色,叫纪云川难以看清究竟是什么。随后他走上前来,笑着对纪云川说:“魏世子来了,皇上吩咐下来,叫锦衣卫抓紧查清此案,好叫魏世子放心。”
这些话究竟是纪羽叫陈凌说的,还是陈凌说来叫纪羽高兴的,纪云川也无从得知。他只是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陈凌,抿唇沉默了片刻,最终也没有伸手打笑脸人,说:“那麻烦陈督公了,只不过我也打算亲自瞧瞧,所以还劳烦陈督公姜锦衣卫查到了什么也与我说说。想来这样的事儿,纪羽早与你们交代了吧?”
陈凌眼皮一跳,纪羽确实交代了这样的事,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纪云川不仅当面直呼皇上名讳,在外边也丝毫不给纪羽面子,就这样直接将名字喊了出来,仿佛心中丝毫没有对方是个皇帝的感觉。
“自然是交代了的,魏世子放心,卑职这就将锦衣卫这边查到的都与您说说。”陈凌笑着说了这话,并未觉得这般恭维对方一个无一官半职在身的世子有什么不对,他心中俨然是如先前那份圣旨说的,将纪云川当成了他们大庆的皇后。
至于纪云川愿不愿意当,只要纪羽下了那圣旨,纪羽想要,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不会因为纪云川不愿意而改变心中想法。
不过,纪云川也不知道陈凌心中在想什么,他对纪羽的手下想什么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点点头便往河道边走,先问了几个问题,再叫陈凌将一切都说一说。
陈凌早就得了纪羽的吩咐,自然是知无不言,只是对方做事实在的叫人抓不到尾巴,除却打捞不到尸体外,这里的痕迹瞧着完全就是水寇作乱。
不仅如此,锦衣卫还抓到一伙水寇,说就是那日行凶的水寇。他们的供词也瞧着似乎合情合理,说是大家伙没饭吃,所以聚在一起抢劫民船得些钱财来用用。
至于杀害百姓这件事,水寇却支支吾吾的,最终锦衣卫上了刑,才逼问出本还想劫色,却没想那些个百姓不愿意,男的与有些功夫在身的姑娘来于他们搏斗,余下的都自己下了船跑了。
“水寇的说法,是徐夫人他们跑去了不知什么地方,也许是躲起来了。”陈凌说着水寇的供词,小心地打量着纪云川的神色,心中思索着后边该说什么话才好。
“听他们的鬼话,徐夫人自己走了,那为什么不回来?便是没有盘缠,那到各地官府去寻人,说自己是荣国公夫人,怎么着也有办法给盛京递消息,为什么不?是被谁困住了?还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走不了?”纪云川抬眸看向陈凌,见对方被问得有些怔愣,又说,“荣国公夫妇感情深厚,徐夫人很是依赖荣国公,若是出了什么事,?一个想到的便是去寻荣国公瞧瞧有什么法子。”
陈凌听了这话,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说:“也许水寇的话半真半假,若我们去查,兴许能查到船只离开的痕迹。”
纪云川点点头,说:“既然敢扔几个水寇来当混淆咱们,那定然是做了准备的。”
稍微将双方知道的事情告知对方后,二人便就此分开。
纪云川到最近的一个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想着先休息一晚再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谁曾想,他夜半时分醒来,却发现自己不在原来的那处客栈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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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川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刚想动一动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为何有些动不了。他眉头微蹙地动了动整只手,这才发现手腕似乎是绑了一条绳子,至于绑在了何处,他也并不清楚。
这个还是纪云川会有些怀疑是纪羽的老把戏,可当他用没被绑住的那只手摸向身下被褥的时候,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原先那处客栈之内了。
有了这个发现,纪云川立马警惕起来,刚想着要想办法去解开手上绳索时,却感觉到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灯,而灯旁还坐了一个人。
是个熟悉的身影,纪云川只一眼便知晓是谁。
与此同时,纪云川脑中闪过了许多片段,皆是那次被绑走时候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最终定格在昏暗当中李全昌的那张脸上。
眼前这个人,是李全昌。
纪云川蹙眉朝李全昌看去,对李全昌目的的猜测在心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直接问出口。
他厉声问:“李督主这是做什么?”
李全昌只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也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这才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等到在床旁站定,李全昌才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当真不愿意与我一起反了纪羽?”
纪云川不明白李全昌为什么执着于叫自己造反,瞪着李全昌,只问:“我已经出宫了,往后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要做那掉脑袋的事做什么?”
李全昌轻笑一声,用那仿若看小孩儿的眼神看着纪云川,说:“云川,你太不了解纪羽了。他心中有你,若是你带着兵入了盛京,他一定将皇位拱手相让,而不是要你去死。”
纪云川冷眼看着李全昌,嗤笑一声,骂道:“真是痴人说梦!他是皇帝,我都造反了,他怎么可能不杀我,还要将皇位给我。”
李全昌摇摇头,看着纪云川叹了口气,他说:“将皇位让给你,与让你去死,我想他更不能接受你死。”
纪云川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仿佛将一切都串了起来。但他还有几分不解,急着想要李全昌解答,却不知李全昌是否会告诉自己这话。
见纪云川这副模样,李全昌多少也能猜到纪云川想到了什么,他轻笑一声后才说:“对,是我做的。小徐氏的死,皇后的疯魔,你的死,你的复活,都与我有关。”
纪云川愣了愣,他能猜到自己的死也许与李全昌有关,可没想到自己活过来也与李全昌有关联。究竟是什么样的神仙,可以叫人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新活过来。
“魏云川是我为你准备的另一个身体,从一早就算计好了,若往后夺嫡失败,也能叫你死了脱身。”李全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纪云川的反应,见纪云川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停了下来打算听听他的问题再继续说下去。
“魏云川才比我小几岁,怎么可能……”纪云川问出这话之后又有些想明白,想明白也许李全昌从刚一进宫便开始谋划这一件事,所以才会在他出生后没几年便准备好这样的事。
可纪云川想不明白的是,李全昌究竟是如何将魏云川当做他的另一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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