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因为再不过,就意味着还得加一段,不过你们不要惊慌,付的点数不变,我已经控制住了。
——
承干门外,小蜻蜓坐在门槛上,抬手撑住下颌,她仰头看天空上的月亮,月光银辉一样洒下来,笼罩整片大地。
和十五岁生辰那天的月夜一样亮,一样美。
“和你家姑娘说一声,我不等她了,借她牌子一用,我去看月亮。”说完不再逗留,跃身朝东边屋顶上飞走了。
绛朱正打瞌睡,听见她的话,刚反应过来,人已经朝着承光门方向走远了。牌子是出宫的令牌,皇上专门给主子配的,有了牌子,皇宫就可以自由来去。
靠近年关的长安大街空荡荡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积雪,瑞雪兆丰年,来年的收成一定很好。
小蜻蜓坐在一处屋顶上,撑手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腊月二十五,是她的生辰,十五岁那年,那是从点苍山上下来的第一个生辰,也是千灯节明灯的日子,玥朝有习俗,点完灯许愿后,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满足你的愿望。
曾有个人,送给她一个月亮。
屋檐下有个夹道弄堂,弄堂的尽头,小蜻蜓抬眼看过去,正好是国公府的方向。
屋檐底下她听见有人说话,声音微微有些熟悉,和记忆中的很像。
“处理妥当了么?”一道充满凉意的声音沉道。
随后另一道声音回道:“郎主放心,他定活不到明日太阳升起。”
白玄知道,依照郎主的性子,即便皇帝吩咐过,李珣也活不过明早。那是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动了她,郎主根本不可能放过。
三日后便是大婚,事关郡主的清誉,今夜的事情更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秦离迎着风走,风吹进她的眼睛里,只觉眼眶酸涩,她淡淡道:“这是最后一回,逐月阁内事宜,我往后只怕有心无力了,往日里杀戮太多,沾染了诸多戾气,那些不甘不好的,都该一一放下了……我只怕,给她带来罪过。”
白玄轻垂眉眼,跟在身后低首淡声道:“属下明白。”
“往后只有丞相秦离,没有魔君秦离了。”
魔君秦离,丞相秦离……
小蜻蜓恍惚了片刻,终于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她匆忙抬眼望过去,看见那道隐进夜色中白色身影,渐行渐远。
……
“你叫什么名字?”
“秦离。”
“那你能不能送我一样生辰礼物,王伯说是习俗,这是我下山修行后的第一个生辰,师父说修行之人得有个好彩头,你是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你能不能送我一样东西,什么都行。”小姑娘睁眼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带着期盼道。
隔着面具打量她,秦离淡淡开口:“我是魔君秦离,杀人不眨眼,送人的东西,从来只有性命。”
小姑娘窒了下,眼睛里微微有些骇色,还有一丝丝的落寞。
秦离盯着她,这双眼睛与昭凝很像,不知为何,心底突生柔软,她缓声说:“既是生辰之日,需得长长久久,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她仰头看她身后的月亮,“今夜月色倒好,戌亥年腊月廿十五的月光,独此一份,归你了。”
小姑娘愣怔了好一会儿,等待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然不见了。她抬头看那云层里的月亮,是残月蛾眉月,隐在漫天的孔明灯中,不起眼,却是她十五年来见过最美最亮的月亮。
……
小蜻蜓从记忆里抽身出来,空荡荡的夜里,除却呜呜的风声,寂静地没有一点动静。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三日后,是丞相秦离与郡主昭凝大婚的日子。
却无人知晓,今夜子时,是她爱情结束的日子。
小蜻蜓抬头看那银勾一样的月牙儿,眼中渐渐衍生出漫天的孔明灯来,像天幕上的星星。
她的爱情,还未开始,已然结束了……
第64章
腊月二十七, 建安城内下了今年来最大的雪,清晨推开门的时候,那白雪堆积足足有一尺来高。
霍青钟低头看着堆积在门口的积雪, 抬眼看过去,漫天的白,有些晃眼, 人还没出去, 就看见二喜从东边连廊走过来, 人还没到跟前, 就听见他说:“主子,玄青法师要走啦,就在承光门外。”
霍青钟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 忙道:“走了?怎么这么快?”
他还没和她说司马怀柔和萧无艳怎么样了, 怎么就要走了?
霍青钟迈脚出大殿, 连忙往承光门方向走,外头雪下得很大,二喜怕他摔倒,忙顺手拿起门旁的大伞, 就跟了上去。
清晨天未亮时,就有专人清理宫道上的积雪,可无奈雪实在是太大,前脚刚扫过, 后脚就积了薄薄的一层,转眼就结成了冰。
霍青钟心里着急,她怕玄青已经走了,他还没有给她一个阿娘的结局。
脚底一滑,眼看着就要趴在雪地里, 身后突然有手掌挽过来,她惊地回头,讶道:“阿蕴……”
沈蕴微微蹙眉,“有没有摔倒?”
霍青钟摇摇头,说没有。惊魂未定之际,二喜连忙从后面跑过来,奈何脚底也一滑,人朝后摔了个屁股墩,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大伞正好罩在他的脑袋上。
霍青钟忍住笑,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故作忧心道:“二喜啊,你快回去吧,朕和阿蕴一块儿过去,你就不用跟着了。”
二喜屁股吃痛,忙应承着说是。
到承光门时,果然看见玄青正在门口与众人告别,手里端着炉鼎一样的物什,霍青钟忙走过去,道:“法师何故现在就走?”
玄青回头看见她,笑着抬手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道:“老夫此行之事已经办妥,就不多叨扰了。”
霍青钟鼻头冻得通红,她开口问:“那阿娘她……”
她欲言又止,玄青知道她的话意,忙走到旁边宫墙下,霍青钟凑过去,听见他轻声开口问:“陛下相信这世上有平行时空么?”
霍青钟脑子里一顿,不解问:“什么?”
玄青又说:“平行时空即与我们所处的大玥地界不同,在世上的另一个地方,”他说着又笑了笑,“我说我多管了这几百年的闲事,所言倒非虚,那时空是我为她二人所创,即在这炉鼎之内。”
霍青钟低头看他手中的那个炉鼎,那么小小的一个,居然能放得下人
玄青道:“此乃幻境,不在九州六合之内,这世上一切都有常数,消失或死去的人,其实是回不来的,这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霍青钟神色恍惚,她盯着那个炉鼎,淡淡道:“所以说,一切都是假的,没有重生,她看不见我们,我也见不到她们,是么?”
静寂半晌,玄青才点点头说:“是。”
“那她们过得好么?还会记得从前那些事情么?会不会记得这世上的另一个地方,还有我的存在呢?”
玄青没有说话,霍青钟会意,她轻垂眼眸,自言自语笑着说:“是啊,前半生已经那样苦了,何苦还要记得那些事情呢?”
玄青怅惘,叹道:“她们虽不记得过往,不过每年中元节,你在梦中可以见到她们。”
中元节七月十五,是鬼节,传说中人可与鬼通语。
霍青钟抬眼,眼底闪过微微晶亮,“真的么?那我叫她阿娘,她会不会应我?”
玄青笑着抚须,没有告诉她,回身朝十一门的方向走去,再定睛看时,哪里还有人,只听见空荡荡的声音传至耳畔,“等你见面了,自己喊喊看。”
霍青钟愣怔站在原地,神色落寞地看着玄青离开的方向,脑子里空空如也,她觉得不可思议,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忽然有种辨不清真假的错觉来,仿佛这世上没有玄青,没有司马怀柔,没有萧无艳,也没有什么心头血,三魂七魄,一切都是假的,醒来之后,会发现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
良久之后,霍青钟一个人回到了承光门,众人见他独自回来,不见玄青,忙问了句,霍青钟道:“他已经走了。”
沈蕴看见她落寞的神情,上前牵起她的手,淡淡道:“我随陛下回宫。”
霍青钟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什么,忙问道:“小蜻蜓呢?怎么没看见她?”
一旁的绛朱狐疑开口:“今日一大早就未看见小蜻蜓,昨日拿了姑娘出宫的牌子,说是看月亮去了,一直到今儿也没有回来。”
霍青钟问:“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沈蕴瞥眼朝着门旁站着的秦离看了眼,随后垂眸淡淡道:“不碍,她昨夜已与我告过别,先走一步了。”
众人听罢,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一块儿也出了承光门。
雪花飘了满头,沈蕴将手中的伞往霍青钟旁又靠了靠,她抬手替她拂掉冠上的积雪,开口道:“身子虚寒,出来怎么连把伞也不带,寒气都顺着头顶渗进去了。”
霍青钟低头任她的手指在头顶上摆弄,眼梢朝上睨她,小声嗫嚅说:“一时匆忙,就忘了。”
沈蕴停住脚,忽然想起什么来,忙又问:“那枚铜钱,玄青法师留给你了么?”
霍青钟伸手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铜钱,嗯了一声说:“留给我了,只取走了萧无艳的精魄。”
沈蕴也怅惘道:“这下,她们应该可以团聚了。”
霍青钟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听见玄青说起她们那些过往的时候,她是真的很伤心难过,人心都向往美好团圆,没有结局的爱情,实在是太让人遗憾。
好在她们如今团聚了,即便在幻境里,也算有了另一种慰藉。
今儿是腊月二十七,明日就是二十八,是秦离和昭凝大婚的日子,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朝着美好的方向在发展,这一年要走到底了,明年就是崭新的一年,所有人都会越来越好。
鼻头有些酸涩,霍青钟撑开手朝着沈蕴,拖着声音嗫嚅道:“阿蕴,抱抱我。”
沈蕴感受到她的情绪,轻轻弯起嘴角,单手撑伞,另一只手将她拥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微微蹭了蹭她的耳郭,轻声说:“她们都会好好地在一起的,永远不会再不会再分开了。”
霍青钟轻轻嗯了声,说:“我们也会好好在一起的,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伞下两人相拥,有雪花斜斜飘进来,雪白的晶莹落在她们头上,倾国之姿,也可以走到白头。
——
丞相府外,十里红妆绵延,长安街上到处挂满了红绸,一路上热闹非凡。
花轿从国公府一路抬到了丞相府,秦离身穿朱色华服,下马掀开轿帘,伸手上前,轿子里的人将手放置在她的手心里,秦离牵起她,嘴角轻轻抿起来,悄声喊道:“昭凝娘子。”
大红盖头下,昭凝娇羞轻笑,手心里淡淡起了一层汗意。
秦离知道,她有些紧张。
秦离伸手将人拦腰抱起来,所有流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可正式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忐忑。
身子腾空的瞬间,刘昭凝忙抬手环住秦离的脖颈,她埋在她的颈窝里,心跳得厉害,她轻声喊道:“阿离。”
秦离应了声,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她微微低头,凑近她说:“我在。”
隔着红盖头,刘昭凝打量着布帘外的人,她轻抿起嘴角,靠在秦离耳边轻轻问:“我们永远在一起了,是不是?”
秦离笑道:“是,昭凝与阿离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
鞭炮锣鼓齐鸣,整条街上都洋溢着欢乐和喜悦。
天地盟誓,葡萄美酒夜光杯,觥筹交错过后,是一刻值千金的春宵。
红罩纱,红蜡烛,俏佳人。
秦离推开房门,看见床旁坐着她的新娘,是她追逐了半生的人,如今她们会生生世世在一起。
她迈脚跨进门槛,走到刘昭凝身旁,伸手挑开她的红盖头。盖头下的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之下,白皙如玉的肌肤,一双红唇娇艳欲滴……因为遵从习俗,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更不知道她的昭凝会这样美丽。
秦离垂眸盯着那红唇,她喝了些许的酒,在酒精的作祟下,脑子里有片刻的恍惚,她伸手捧住昭凝的脸,照准那抹红唇,冒冒失失地亲了上去,含糊嗫嚅喊了声:“昭凝,阿离爱你一辈子。”
刘昭凝被迫仰头,她闭上眼睛,笑着回应,“昭凝也爱你一辈子。”
房屋内情思迷乱,房屋顶上此刻却正寒风阵阵。
霍青钟趴在那屋顶上,透过小孔光亮,盯着屋内的情形,正有滋有味瞧着,沈蕴坐在旁边,转头瞥了她一眼,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阿青,你这样真的好么?”
霍青钟双手圈围住半张脸,趴在那儿,正看见秦离捧住刘昭凝的脸亲了上去,听见沈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屋内突然弹出来一颗红枣,正中她面门,她疼得哎哟了声,忙双手捂住脸坐起来。
沈蕴惊了下,忙着急问:“怎么了?”
霍青钟唔了声,说:“被发现了。”
第65章
承干宫中, 灯火通明。
“什么?她是逐月阁里的杀人狂魔魔君?”霍青钟背过身来,惊讶大声道。
沈蕴抬手捂住她的嘴,靠在她的唇边, 压声提醒道:“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霍青钟睁着木眼,脑海中回想着秦离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实在是想不出来她居然是逐月阁魔君。江湖传闻, 逐月阁魔君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头, 手段极其非常以及特别丧心病狂, 为了保持容颜, 还喜欢吸小孩儿脑髓……
霍青钟想起之前自己要挟秦离的种种事迹,忽然觉得后脖颈子一凉。她不相信,问沈蕴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逐月阁魔君?”
沈蕴将之前二人在丞相府屋顶上遇到的那人一事说了下, 又说了秦离替她渡内力, 种种迹象表明, 秦离就是逐月阁魔君。
沈蕴盯着霍青钟右脸上一处红印子,唔了下抬手指着说:“能将这红枣形状打得又圆又红,就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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