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胖子第一个受不住了,看着眼前又一条通往山上,满是杂草藤蔓的小路,哀叹道:“老大,你确认凤城是这个方向?我们不会是走错了吧?”
秦源把怀里的褚墨往上托了托,“这是胡岭子山,方向应该是没有错,过了这座山就到了。胖子,你走前面开道。”
胖子直接趴下不动,哼哼唧唧道:“为什么又是我开道?你看看我这胳膊上的伤口,现在还流血呢。”说着站起来就捞袖子给几人看,只见上面确实有几条新鲜的划伤,都是皮外伤,不过看起来还是比较唬人,他放下袖子,视线瞄向褚墨,“要不这样,老大,你把墨墨给我抱着,你去探路?”
最终胖子的奸计还是没有得逞,被秦源踢了一脚不说,还被扔了根棍子,他捡起棍子一边往前面扒草,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骂秦源还是怎的。
川子跟在中间觉得好笑,但又怕胖子记仇不敢笑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差点摔一跟头。
一行人走得还算快当,不出半日便爬到了半山腰,眼看着天色要暗下来,最前头开路的胖子回头道:“老大,这荒山野岭的,晚上没有豺狼虎豹什么的吧?”
秦源正要骂他胡思乱想,突然感觉衣领被拉了一下,忙低头看向褚墨,轻声问:“墨墨怎么了?”
褚墨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表情有些着急。
没听到回应,胖子只当秦源也不知道,回身便要笑他,“原来……”
“安静。”
还没出口的话被秦源粗暴打断,胖子见他表情严肃,忙闭了嘴,却见秦源正侧耳倾听什么,不由也严肃起来。
片刻后,川子收回耳边的手,轻声道:“什么也没听见啊。”
胖子也是疑惑不解,但看秦源没发话,又不想碰钉子,便僵在那里和川子打眼色,指着脑袋,“老大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川子耸了耸肩,示意胖子看褚墨,却见褚墨正一脸着急的拉着秦源的领子,不由有些奇怪,“这是怎的了?”
秦源的耳力不及褚墨,直至现在也不曾听见什么,但见褚墨表情越来越急,甚至隐隐还有些害怕,当机立断道:“先往回走。”说罢便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
二人虽有疑虑,但见秦源要走,也不得不跟上。
三人负重前行,速度本就不快,加之今日又赶了一天路,更是精疲力尽,又及天色擦黑,不便行路,速度更是快不起来。
是以没走出多远,秦源便听到身后传来的争斗声,他驻足一听,面色登时严峻起来。
这与其说是争斗声,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冰刃交接中,夹杂着哀求声,惨叫声,婴儿的哭闹声,还有作恶者的大笑声。
光听声音,不难想象出身后正发生着怎样一出惨剧。
三人都是市井长大的混混,太明白人心的险恶了,能够在杀人时还哈哈大笑当做取乐的,绝不是什么不滥杀无辜的善茬。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眼见要到跟前,秦源轻声叫道:“快躲起来。”
第04章
旁边便是一个半人高的灌木丛,三人轻手轻脚地跑到灌木丛后面,蹲身躲藏。
刚藏好,便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却在不远处戛然而止,胖子支起身子探头去看,还未看清楚,便被猛地一拉,差点一趔趄跪在地上,转头去看秦源,却见他正一脸杀气的瞪着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不由讪笑,下意识想出口辩解两句,忽然发觉周围安静得可怕。
仿佛之前所听到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臆想,但萦绕在鼻间的血腥气却否决了这个结论。
川子侧耳听了一阵,确定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表情放松下来,朝秦源笑道:“老……”
第一个字没说完,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川子不解地看向秦源,却见秦源面色惨白,十分难看。
“原来这里还有几只小老鼠。”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来,他声音尖细,不紧不慢,犹如针扎一般刺在人耳膜上,听得人头皮发麻。
褚墨安静的待在秦源怀里,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秦源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深吸一口气,朝二人做了个手势。
三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自是默契十足,在秦源做出手势后,同时起身。
胖子把身上的包裹往外一扔,像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川子舍不得自己的包裹,带着跑了两步,发现跑不动,才把它扔开,再跑却是来不及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卡住他的脖子,往外头一甩,他“砰”的一声撞到树干上,脑袋一歪,松松的滑了下来。
褚墨抱着秦源的脖子,朝他背后看去,只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踩在川子身上,他的脸被斗篷遮了大半,只看得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现在正望着他这边在笑。
玩味,嘲讽,轻蔑,仿若猫吃老鼠前的逗乐一般。
很快,斗篷人便消失在了褚墨的视线中,他耳边只剩下秦源咚咚的心跳声,急喘的呼吸声,以及不断在耳畔撕裂的风声。
秦源听到了川子的惨叫声,但他不敢停下来往回看,脚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其实并不踏实,好几次差点滑倒,他跌跌撞撞的跑,喉咙口都是血腥气,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行李早就在一开始跑出来时便扔掉了,此时他身上只有怀里的褚墨。
如果没有自己,他会跑得更快。褚墨把头埋到秦源胸前,有些疑惑于他的做法。
此时秦源早已精疲力尽,只觉肺部如同破风箱一般,喘气时直漏气,脑子更是疼得不行,身上大大小小的刮伤反倒被忽略了过去。
又跑了一段,秦源突然停下,他慌慌张张的把褚墨塞进一个小树洞,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金子放在褚墨手里,嘱咐道:“墨墨你乖乖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如果明天哥哥还没来接你,你就自己离开,出去顺着左边小道下山就是凤城。”
褚墨去拉他的手,秦源僵硬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收回手,把树藤扒拉下来挡住洞口,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褚墨呆呆地坐在树洞里,此时天已经黑了,虽有月光照耀,但在洞口被树藤挡的严丝合缝,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秦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褚墨抱着两块金子,金子上似乎还有秦源身上的温度。
很快,褚墨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不紧不慢,朝着秦源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他没有动,轻轻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放松下来,想要出去,又想起秦源的交代,复又回身抱着腿乖乖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褚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被一个熟悉的脚步声惊醒,他睁大了眼睛,浑身紧绷,是那个斗篷人。
他追到秦源了吗?
褚墨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惊恐万分。
很快,脚步声消失了,树洞外一片死寂。
褚墨没有动,因为他听见,脚步声就消失在树洞外不远,也就是说,那个人此刻就在他的附近。
这个认知让褚墨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他该怎么办?
“嘻嘻,这里还有一个小东西。”
清晰刺耳的笑声在树洞外响起,他声音黏腻,仿佛刚从血缸子里捞出来,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褚墨坐在原地,手里紧紧捏着那两块金子,他认准了树洞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都发现你了,还和我躲猫猫呢?”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来找你?”
“不听话的孩子不乖哦。”
斗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句话仿佛就在褚墨耳边响起。
突然。
树藤一阵响动。
“嘻嘻,发现你了……哎哟!”
两块拳头大的金子从拨开的树洞里砸出来,毫无防备之下,正好砸在斗篷人的脸上。
趁他晃神,褚墨钻出树洞就跑。
但他人小腿短,哪里跑得过斗篷人,不出几步,后领一紧,便被斗篷人一只手拎了起来。
斗篷人拎着褚墨晃了晃,犹还怒意未消,又拍了拍他的脸,见他鼓着眼睛瞪他,不由笑了起来。
“小东西,竟敢砸本座的脸,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不过这小模样儿倒还好,是个美人胚子,本座正好缺个炉鼎,今儿心情好,便饶你一命。”
褚墨虽不明白炉鼎为何物,但这斗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自是不愿,但他人小力微,根本逃不过斗篷人的手掌,况且听他言语之意,应当是不会杀他,想通这一关节,他很快安静下来。
斗篷人满意地笑了,“乖巧的小东西。”
斗篷人身上带着一股魔修特有的浓郁血腥味,褚墨除了无法言语外,五感皆是比常人灵敏许多,近处之下,差点被熏晕过去。
“咦?”斗篷人手指从褚墨背脊上滑过,“竟是天生魔骨,本座今日可捡到宝了。”
正此时,只听一道破空声从不远处传来,褚墨抬头一看,发现竟是几个人御剑从天而降。
是剑修!
褚墨听母亲说起过,剑修多数性格直爽,对魔修十分痛恨。
而他们的落地距离此处不过百丈。
如果他们出手,自己是不是就有救了?
“小东西,想什么呢?”斗篷人挠了挠褚墨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笑道:“本座可不是初出山门的几个小崽子能打得过的,不信你把他们喊过来试试?”
褚墨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开口。
见他不说话,斗篷人笑了,“原来是个小哑巴,虽然少了点乐趣,不过无妨,本座一样喜欢。”
正当他说话间,那几个剑修已经发现这山林中发生的血案,正朝这边搜寻过来。
逗完褚墨,斗篷人心情正好,正欲离开,忽觉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放肆!”怒从心起一掌拍过去。
褚墨那一下咬得极狠,几乎将斗篷人的肉咬下来,斗篷人一掌拍在他胸口上,他直直往后飞了丈远,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血从喉头直往上涌,也不知嘴里的血腥味是斗篷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咳了几声,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人?”
不远处的几名剑修被斗篷人的怒吼声吸引过来,一眼便看到正趴在地上吐血的褚墨。
“好个魔修,如此猖狂!连三岁小儿都不放过!”为首的白衣剑修举剑便朝斗篷人攻去,另几名剑修也上前一同围攻,一时间刀光剑影,争斗声不断,竟是没有人在意褚墨是死是活。
听争斗声越来越远,褚墨捂着胸口站起来,脚步深深浅浅地往山下走去。
秦源哥哥说,顺着这条小路下山,就可以到凤城了。
陵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的早,昨儿还是深秋,今日开门便是大雪封城。
包子铺的杨老板拆下门板,习惯性往门外左墙根看,除了屋檐落下的雪摞成一堆外,再无别物,一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心里念叨:“雪这么大,想必是去躲了。”
或是雪天太冷,皆不愿开火,今日生意倒比往日强得多,两个时辰便兜售一空。
正收拾笼屉,又有客人上门,“杨老板,来两屉包子。”
“没了。”杨老板头也不抬,“陈老板,明儿赶早。”
“这不是还有一屉吗?”陈老板翻开蒸笼。
杨老板拍开他的手,“这有人定了。”
“得,我家柴火都湿了,看来今儿只能喝西北风了。”陈老板叹气。
杨老板嗯了一声,“喝吧。”
见杨老板铁了心不卖给他,陈老板只得做罢,临走前还不忘在门边瞅瞅,“那哑巴小乞丐呢?今儿不在?”不过也就是念叨一下,并未在意。
杨老板收拾好灶台,拿出油纸包,把那屉包子包了,放到胸口暖着,关上门匆匆往城西走去。
陈老板说的哑巴小乞丐是三个月前和一个老乞丐流浪来陵城的,约莫六七岁,模样什么样杨老板倒真不知道,他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他就记得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从进城第一天,他就好似认定了他们家,每天早晨到包子店门口等着,风雨不改,杨老板也心疼这小家伙,每天最后一屉包子总留给他。
只不知他今天为何没来。
想到这,杨老板脚下步子不禁加大了些。
第05章
城西的破庙,荒废了十来年,前几个月才迎来新住客,是一老一小两个乞丐。
昨夜的雪下得太大了,破庙四面漏风,也不知怎么样了,杨老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心里盘算着怎么帮他们度过这个冬天。
及至破庙外,杨老板推门进去,果如她所料,四面漏风的土墙和透天的屋顶根本禁不起这一夜大雪,庙里地面上都是积雪,唯一的佛像头上肩膀上也有些许湿痕,留着些被打扫过的痕迹。
唯一没有被积雪沾染的是东边墙角,那里铺着一些干草,杨老板记得那干草上原是有一条席子的,那条席子是老张家末秋还没卖完,见小乞丐可怜送的,还算新,上次来就铺在干草上。不过他也未多想,只当是天冷便撤了。
此时干草上覆着一张棉被,棉被很旧,上面的每一寸布料都打满了补丁,不过洗得很干净,庙里也没有任何异味,杨老板第一次来时也很惊讶,因为这里全然不像是乞丐住的地方,只不知为何这么爱干净,小乞丐的脸上却总是脏兮兮的。
没想太多,杨老板环视了一下室内,简易的床铺边有一口吊锅,锅下一堆草木灰已没有了热度,锅里还有半锅冷掉的药,锅旁边的破碗里还有两个包子,那是他昨天送给小乞丐的。
不对劲。杨老板皱起眉,这锅药看起来煮了就没有动过,而他送的一屉包子,顶多够祖孙二人勉强吃两顿,绝不可能第二天还有剩下。
想到这,杨老板心下有些担忧,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正当杨老板准备出去找,忽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几步走到门边,便看到恰好走到门边地小乞丐。
小乞丐一身湿透了,也不知在外待了多久,脸上和比平日还要脏,还有许多泥巴,原先虽打了补丁但干干净净的衣服上也像是在泥里滚了一样,平日总带着笑意的眼里此刻确实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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