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那兄弟进了祠堂,你猜他看见了什么?”屠夫看了看周围,神色有些谨慎。
书生与算卦的也跟着紧张起来,一齐问道:“是什么?”
“那贺家家主满身是血,被一剑钉在祖先的灵位牌上。”说到这里屠夫啧了一下,“听说当时血流了一地,还是热的,场面老惨了。我那兄弟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跑出去担着肉回了家。”
算卦吸了一口冷气,“还记得担肉,你那兄弟胆子也是够大的。只有贺家家主一个人被杀了?其他人呢?”
“这他哪里晓得?他说看到贺家家主尸体时魂儿都没了,哪还敢在那里久留。”屠夫道:“担子肯定得担回来,不然回头贺家人查起来,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我就说你那兄弟肯定是进去偷东西的,你还狡辩,不做亏心事,怕他们查什么?”算卦的嘻嘻道。
书生道:“这贺家人可是结了什么仇?”
屠夫横了那算卦的一眼,才摇摇头,“这我们小老百姓哪能知道?”
正低声交谈的三人并未发现,旁边一桌一位墨衣剑客悄然起身离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慎,自南海秘境中出来之后,他回到青辰宗,本想与楚歆对峙,却不料刚到宗门便被弟子们团团围住,其中便有那几位与他同进秘境的同门,他们义正辞严,笃定他是个叛徒。
既然说他是叛徒,他便叛。
好在当日人虽多,却并无修为高深之辈,以重伤为代价,除开楚歆负伤逃走,楚慎将在场昔日同门全部屠尽。
此后一路逃亡,今日才到得北嘉城。
他恢复了杨谨修的记忆,自然知晓这贺家人是什么东西,只是,剧情中直至最后,贺敬才被主角刺死,这里却提前了将近百年。
不过他并不怀疑此事不是褚墨干的,因为剧情中,贺敬也是被褚墨一剑钉在了祠堂牌位上。
死相一模一样。
糟了。
想到这里,楚慎不禁加快了脚步,朝城北走去。
第68章
杀死贺敬之后, 褚墨离开了北嘉城。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有诸多穿书者,尤其是在他们都知道剧情的情况下, 他贸然杀死贺敬是极为冒险的, 哪怕没有证据, 他们也能够联想到他头上来, 说不定下一刻就给他扣上一个魔修帽子,成为正道公敌。
但褚墨不怕。
自那个雨夜,褚墨从舒景云的身体下爬出来开始, 他活下来的动力便是为母亲报仇。
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心魔, 虽然他一直掩饰得很好,但自己却骗不了自己。
此心魔不除, 他恐怕终其一生,修为也无法到达元婴境。
可以说,在杀死贺敬的那一刻起,褚墨便做好了随时被群起攻之的准备。
但此后整整两个月, 直到他顺利完成宗门任务,也不曾有半个追兵来追他, 更不曾听到任何关于他自己的风声。
而世人都在传, 修真世家贺家惨遭灭门是魔修干的, 后面还有人从贺家后山桃树林中挖出了许多尸骨, 原来他们是用尸骨来养果林,这贺家是遭了报应。
听得传言, 褚墨不禁有些疑惑。他认为褚家其他人都是罪有应得, 因此他的目的从来只是为舒景云报仇, 也只杀了贺敬一人, 贺家怎么会被灭门?
不过这疑惑没维持多久,便收到了一封宗门来讯。
这枚传讯玉简是蓝色的。
一般宗内人使用的传讯玉简都是青色,使用后宗内都会有记录,蓝色的则是特殊玉简,若无紧急隐秘事件通常不会使用。
来信人是清岳,褚墨平日与清岳交集不算太多,他一时想不出清岳能有什么要紧事通知他。
神念探入玉简,里头信息十分简短。
“宗门急召勿归,且在外暂留,待尊师出关再议。”
在心中将这没头没尾的话念了一遍,那传讯玉简化作光点消散,紧接着一道青光便奔着褚墨飞来。
是掌门发的宗门急召。
“宗门急召,速回。”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金凤是签了灵契的灵宠,在褚墨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看到他神念所看到的景象,“怎么一个叫你回去,一个叫你不回?”
褚墨今日刚到启城,此时正坐在昔日那座小院中石凳上,上次与迟无尚出外游历时,这座小院被迟无尚买了下来,此时正当葡萄成熟的季节,紫色的葡萄串吊在绿叶中间格外喜人,秋千在郁郁葱葱的桃树叶下随风轻轻摆动。
他本来是打算明日回宗的。
褚墨细细思量这两枚传讯玉简所代表的含义。
贺家的事情传得很广,似乎是被人刻意传播出来的,但就目今,贺家灭门之事的加害者很明确,是魔修,哪怕就算有人猜测是他并且向宗门举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宗门也不会如此急着召他回去。
因此不会是贺家事由。
而清岳会违背掌门意愿冒险传讯提醒他,此事必定是一件极其严重,甚至于会危害他的性命的事情。
清岳还提到了迟无尚。
这便很明确了,有人趁迟无尚闭关想处理掉他,或许还拿出了“真凭实据”,让宗门上下都无可反驳证据。
至于到底什么事情,褚墨也有所猜测。
毕竟,还有什么是比名门正派之中出现一个魔修更严重的事呢?尤其是这个弟子还是无上长老唯一的徒弟。
可谁会趁着迟无尚闭关时害他?
见褚墨不说话,金凤又问道:“主人,您要回去吗?”
褚墨低头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纳虚戒,这枚戒子是上次回宗时迟无尚给的,有隐匿作用,不止可以隐藏修为叫人看不出,还可以藏匿气息叫人无法寻到。
或许迟无尚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天玄门,玄灵峰。
长老们齐聚一堂。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清墨师侄是魔修奸细,但那些证据是怎么回事?众宗门总不可能凭空捏造吧?”
“要不还是等无尚长老出关再做商议?”
“可如今此事早已传开,所有大宗大派全都在向我们施压,说我们包庇魔修奸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
“证据确凿,掌门,我提议尽快派人前往捉拿清墨回宗,以宗法处置。”
“掌门您说句话啊。”
无峥垂着头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一般,直到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到他身上,他才缓缓开口,“我已发出急召令,若清墨三日内未归,便着人捉拿。”
“至于如何处置,且看他回来如何说。”
“此乃宗门内部事宜,清岳,你出去叫那些同道们散了吧,说我宗必定给出一个圆满的答复。”
清岳点头应承,“是。”
见清岳出来,黄莺一脸着急,“师兄,怎么样?我爹要派人捉拿墨墨吗?”
“师尊说三日内若是师弟未归,便派人捉拿。”清岳隐去笑容,望向黄莺,“我只知三宗十二派联合状告师弟乃魔修奸细,却不知因由,你时常入掌门房中,可知道那些证据内容为何?”
“我也没看过那些证据啊。”黄莺快急哭了,“我去找我爹要!”
隔天黄莺把一枚玉简和一个留影石交给清岳,“这是我偷偷从我爹那复刻来的,他没发现,师兄你看吧。”
清岳点头,“谢谢。”
“师兄,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墨墨,你一定要告诉他,千万要等无尚师叔出关了再回来,不然我爹肯定撑不住,他素来好面子,就算看在无尚师叔面子上不会杀了墨墨,也会在众门派的压力下给墨墨苦头吃。我是绝对相信墨墨的,师兄你也一样吧。”黄莺嘱咐道,“这封信你拜托你交给墨墨。”
清岳接过信,“好。”
清岳走后,黄莺面含怒意,气得跺脚,“妈的神华联盟!”
次日,褚墨收到了清岳寄来的玉简,留影石,和两封书信。
是鹤二带来的。
两封书信分别来自于清岳和黄莺。
褚墨先打开清岳的信。
“师弟展信佳,我峰唯有鹤二与你相熟,或可寻你踪迹。若收得此信,且将它留住,莫再放回,以免走漏踪迹,二则此鹤可做坐骑,行路也方便。
“前次信急,不曾细说,万望见谅。
“且说自半年前起,宗内便陆续收到传言,举你与魔宗勾结,本宗并不理会,哪想近日三宗十二派联名进言,关系重大,师尊尽职,不得不严肃处理。
“玉简及留影石,便是他们所提证据,你且看看。
“明日宗门便会派人捉拿于你,且自珍重,你当下修行尚浅,莫要意气用事,等无尚师叔出关再做计较。
“勿回。”
此信通篇未提是否相信褚墨,却字字都是信任与关心。
褚墨笑了笑,把信叠起收好。
“您还笑得出来。”金凤气急,“明天都要被追杀了,您还不赶紧跑路呢。您看您师兄都担心成啥样了,您自己倒是一点不担心。”
“我担心呢。”褚墨道,“可那又有何用处?”
金凤骤然失了言语,也对,担心有什么用呢?
褚墨先未看证据,转而打开黄莺的信封。
黄莺的字不比清岳的大气工整,倒像是刚练字的小童笔迹,十分潦草,只有短短两句话,却占了一大篇纸。
信里写道:“墨墨,千万别回来。小心神华联盟,他们想逼你堕魔。”
“逼你堕魔”之前被划了很大一块墨渍,显然此前并非这四个字,褚墨将信纸翻一面,隐隐从印痕中分辨出了原来的字样,那是——“修正剧情”。
盯着黄莺的信看了许久,褚墨眉眼低垂,出了会神,才开始看那枚玉简。
玉简中文字描述了褚墨的身世,天生魔骨,以及如何进入的天玄门,入天玄门后如何与魔尊右使接头的,十分详尽,若不是褚墨是亲历者,他都要相信自己是魔修奸细了。
留影石中的影像分为两段,一是褚墨被一名白衣人放在天玄门外的场景,二是褚墨与一名鬼面玄衣男人相对而站,褚墨从他手中接过东西的画面。
两段影像都不甚清晰,但褚墨却分辨出,这两个影像中出现的男人是同一人。
至于这两段影像是如何留存下来的,定是那男人身边有穿书者存在。
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便有计划修正剧情了吧。
不过褚墨相信不是那个鬼面男人所为,若他想修正剧情,第一次见他时直接带回魔宗便可,何必把他放到天玄门来兜一圈。
至于第二次来见他,褚墨猜想是因为怕他测出无灵根沮丧,特来劝解,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因为自始至终,他未从那人身上察觉到丝毫恶意。
随着褚墨看完全部内容,金凤问道:“主人,这些都是真的吗?画面中的人是魔修?”
“是。”褚墨应道。
“您怎么会和魔修扯上关系的呢?”
“幼时我身体不好,有人见我生的好看,想把我拿去卖入南风馆,这人救下我,把我送到天玄门外。后面这幅是灵根测试后,由他下属擅自带去见他的。”褚墨清晰记得,当时清泠把他带到男人面前时,那人明显是有些意外的。
“肯定是那个下属留的影,他早想害您呢!”金凤说道,“您并不是魔修奸细,也不是天生魔骨,而是天生道骨,不可能堕魔,这样一说岂不就洗脱罪名了吗?”
褚墨笑了,“你可听说过一个词,叫做众口铄金?”
第69章
金凤沉默了, “可这也不能任由他们冤枉您吧?您不是还有宗门吗?”
“的确有宗门在。”褚墨点头,“所以我更不能回去。”
“为什么?”金凤脑袋小,想不了那么多。
褚墨却是明白, 掌门为何要隔三日才派人出来抓他, 自然也有故意放他之意, 否则早在清岳第一次传讯来时, 后面便跟着一群大能了,哪容得他如今这般自由。
但天玄门哪怕是第一大修真门派,也到底只是一个门派, 若是被外界全面施压,也根本承受不住。
褚墨的名声在外太久, 盛极一时,而他又少出现于人前。物极必反, 多的是人乐得见天才陨落珠沉玉碎。
所以,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只要回到宗门,哪怕有宗门力保, 在舆论威逼之下,褚墨最终也只会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成魔。
哪怕褚墨修的是仙, 在众人心里口中, 他也只能是魔。
对于这一点, 褚墨在南海秘境中听那位魔修提及到神华联盟之时, 心中便隐隐有所猜测。
想到黄莺书信中被划去的“修正剧情”四字,褚墨眸色微微暗沉。
不错, 他认为这次的事件就是那个神华联盟所为。
一个不知多少人口修行组织, 成员囊括近乎所有宗门, 除了他们, 再无人能够短时间撺掇如此多宗门对他进行检举。
而且,为了当前的局面,他们不知道已经谋划了多久。
毕竟褚墨虽然身为迟无尚的弟子,但他才修行几年,如何能在未现于人前的情况下盛名传遍修真界?
一切都是针对他的一个阴谋,而对方人群太众,哪怕他早就知道,也无从防范。
这种感觉让褚墨不禁有些无力。
他太弱小了。
不过这些褚墨都没和金凤说,他只道:“该走了。”
无上长老的唯一亲传弟子竟是魔修奸细!
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修真界,每一个宗门都能见到人在讨论。
消息很快传到了天玄门,宗门顿时乱了起来,门内见过或与褚墨相处过的弟子都不信,没见过褚墨的弟子将信将疑,还有少数一口咬死褚墨就是魔修的,三方争论不休,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数十场宗门内斗,静修崖顿时热闹了起来。
程选秋正如同往日一样在静修崖打坐,忽而听见一阵喧嚣声传来,定睛一看,竟有二十几个同门结队而来,他们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期间还不忘相互争执,被带队长老训斥之后才愤愤不平的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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