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你给我住嘴!”
屋中的燕不平还没有什么反应,谢霄霄听到此处,暗道谢英年纪小不懂事,轻斥一声,快步走进门。谢英回头看来时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登时露出一脸委屈的神情来。
“姐,我说的哪里不对吗?阮师兄是帮过我和五师尊的,现在我们紫霄宫却在追杀他的哥哥,你说,我们这是对恩人的态度吗?”
“宋新亭是宋惊风的儿子!”谢霄霄怒瞪谢英一眼,便看向坐在床边的燕不平,他本就有旧病在身,这几日腿疾发作更是难受,一大早被谢英如此吵闹,脸色都是白的。
这话果然镇住了谢英,再看燕不平疲惫地按着额角,谢霄霄话都出了口,也不怕被责怪了,反而担忧起燕不平来,“五师尊,这小子向来没脑子,您跟他一般见识。”
燕不平放下手,倒也没斥责谢霄霄将宋新亭的事说出去,只叹道:“无事,他们走了吗?”
“走了。”
谢霄霄没下楼,也不知道阮秋和殷无尘在楼下说了什么,方才谢英责问燕不平的话她却还记得,眉毛一竖,转过脸就骂道:“还有,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什么叫我们紫霄宫追杀宋新亭?我们紫霄宫是派了人找他,可五师尊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他自己心里有鬼,不信我们的话还一个劲的跑,如今不知道被谁带到鬼城那里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们逼他的!”
“没有追杀……”
谢英又是一惊,其实宋新亭是宋惊风的儿子就足以让他收回先前所有话,他自己亲姐姐的话,他还是信的,可若是这样,他不就错怪了五师尊了吗?谢英想着,再看燕不平时是一脸懊悔,尤其是燕不平仍是神情温和地看着他时,谢英惭愧低头。
“五师尊,对不起,我错了。”
燕不平笑道:“无事,你也是替阮秋抱不平。不说你,连我也很是喜欢这位小朋友。先前隐瞒你宋新亭的身份,只怕会打草惊蛇,也怕你告诉阮小友。说实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同阮小友说他哥哥就是我们紫霄宫的仇人的儿子,但宋新亭被紫霄宫追杀,险被逼入鬼城的消息应当也传开了,阮小友今日来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谢霄霄嫌弃地给了谢英一个脑瓜崩,一巴掌推开人,担忧上前,“五师尊,您腿还疼吗?”
燕不平笑容欣慰,“不必担心我。”他说着长叹一口气,“我今日不见阮小友,只怕他会在我们和宋新亭之间为难,他们走了也好。”
谢英捂着父母,还是一脸羞愧,误会解开后,他也跟着开始忧心燕不平,“五师尊,方才阮师兄是同殷剑圣来的,殷剑圣都出面了,若是玄极宗也误会我们要追杀宋新亭,要帮宋新亭出面,我们该怎么办?”
“你总算动了一回脑子了。”谢霄霄看他还是一脸嫌弃,这种蠢货,居然会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谢霄霄闷哼一声,才应道:“殷剑圣今日就是来替宋新亭出头的,五师尊,我们不见他们,最多只是拖延时间,阮师兄毕竟是宋新亭看着长大的弟弟,只怕……不会让他落到紫霄宫手里。”
这也正是燕不平所担忧的问题,燕不平道:“我知道,但无论如此,我们还是找到宋新亭,听闻当年四师姐离开紫霄宫后有人见她与宋新亭一起出现过,我想,宋新亭也许会知道四师姐和那个孩子的去向。”
谢霄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我们要尽快找到宋新亭才是,但也不能任由这个误会持续下去,难保不会引起玄极宗的误解。”
谢英举手说:“那,我去找阮师兄和殷剑圣说说?”
燕不平摇头失笑,“再说吧,殷无尘今日还愿意来,就是想给我们紫霄宫解释的机会……”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前的敲门声打断了,门前的紫霄宫弟子躬身行礼,双手递上书信。
“五宫主,这是殷剑圣徒弟给您的信。”他如实道:“殷剑圣走前说过,宋新亭已是玄极宗弟子,那他的生死,殷剑圣会管到底。”
闻言,谢霄霄与谢英相视一眼,皆面露难色,看来他们说的没错,殷无尘果然要帮宋新亭。
谢霄霄皱起了眉头,接过信件,送到燕不平面前。
“五师尊。”
燕不平同样神色凝重起来,沉吟须臾,接过信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名弟子拱手应是,临走前又说:“殷剑圣的徒弟阮秋说,请五宫主一定要看这封信。”
燕不平手上一顿,淡淡应了一声,摆手让那人下去。
那名弟子一走,谢英就憋不住了,皱眉道:“殷剑圣果然要帮宋新亭,还有阮师兄这信……”
谢英话音顿住,看着燕不平将信件随手收进储物戒中,他面露诧异,“五师尊不看看吗?”
谢霄霄见状也很好奇,她记得五师尊一向很喜欢阮秋的,这可是阮秋的信,都不看一眼吗?
燕不平摇了摇头,没再跟他们解释,按了按眉心道:“不必看了,我大抵明白阮小友想说什么。罢了,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除了为宋新亭求情,燕不平几人都想不到阮秋的信中还会有什么内容,但燕不平不看,也是因为他会因此为难——有一件事,他连谢霄霄姐弟都没有说过,宋新亭是他的大师兄谢玄卿放走的,当年他大师兄就说过,下次再见,不会放过宋新亭。
他可以不伤宋新亭,但他的大师兄谢玄卿却未必。
天色逐渐转晚,内城边缘一处小院中,卢鸣风也同殷无尘说起了紫霄宫的大宫主谢玄卿。
“云来客栈那边,燕不平从昨日入城主府告辞后根本没有离开过客栈,谢家姐弟也都在,但今早师尊和小师弟去时,他们却说人不在。对了,师尊,还有一个消息。”
卢鸣风激动道:“听闻紫霄宫大宫主谢玄卿出关了!”
激动归激动,卢鸣风也压着声音说话,因阮秋忧心一整日,刚刚天黑时才睡下,他的声音都不敢压过院中的一片蛙声,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透露出他内心的兴奋。
“师尊,你说谢玄卿突然出关,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惊风的儿子。”
殷无尘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谢玄卿的目的。他认得这个许多年前同他的师兄姐莫寒水、李三思齐名的紫霄宫天骄,也知道此人的性子说一不二,行事雷厉风行,也是被宋惊风害得最惨的人,宋惊风的后人已经出现,那么,谢玄卿迟早也会来的。
可殷无尘明日就要送阮秋去城主府,甚至没有时间送阮秋去更安全的玄极宗、明月谷,谢玄卿找来时,他应该已经在鬼庙里了,到时分|身乏术,他都不知如何同阮秋说,只盼阮灵昭和顾兰君的孩子能让谢玄卿有所顾虑,可殷无尘还是不放心。
阮秋身怀有孕,他却不在阮秋身边,如何能放心?
卢鸣风听到殷无尘的回答后就高兴不起来了,“要真的是因为宋师弟,小师弟会很担心的。”
殷无尘问他:“今日交待你的事情,都记好了?”
“您都问过了……”卢鸣风觉得他师尊这两日真是奇怪,可谁让这是他师尊,他便掰着手指头数给殷无尘听,“您去鬼庙后,弟子要寸步不离跟着小师弟。若是城主府不安全,马上带小师弟回宗门。小师弟认得路,要送小师弟去一个叫明月谷的地方看病。还有万事听小师弟的,不能短了小师弟的吃穿用度,一直到师尊回来。”
殷无尘点头,“好,记住了。”
卢鸣风无奈地指向脑门,“记住了,记在脑子里了。”
殷无尘看他一眼,抬手一挥,一卷玉简便落到卢鸣风怀中,“我走后好好修炼,若还记得我这个师尊的好,就替我照顾好小秋。”
卢鸣风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接住玉简,看见上面玄极宗顶级功法的纹饰后心下是又惊又喜,可听着殷无尘的话,绕是他这样习惯了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由感性了一回。
“师尊这话说的,跟你以后就不回来了一样……您可是剑圣啊,区区鬼母是斗不过你的!”
这话殷无尘中听,他满意道:“我已传书给掌教,她会替我照看你们几个,别给我惹事。”
“好,您不在,我哪儿敢惹事?惹了事也没人帮我不是?”卢鸣风深吸口气,才压着胸腔内那股酸涩,但仔细一想,又很纳闷。
“不过师尊你让我照顾小师弟这话,怎么跟那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殷无尘,还是遏制不住作死的本能问出来,“临终托孤似的,您对小师弟都比对道侣还好了吧?”
见殷无尘看着他不说话,卢鸣风赶紧举起双手为自己辩解,“我开个玩笑!师尊别当真!你放心好啦,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不管他得了什么病,我都帮他找人治好!”
明明好几次触碰到真相,最后却都完美避开真相……
殷无尘看见二徒弟如此蠢笨的模样,还是会头疼,他也懒得再看,摆了摆手,“你走吧。”
卢鸣风以为他又得罪师尊了,立马夹着尾巴溜了。
殷无尘看着他一溜烟跑出小院,却是越发不放心。
想到将阮秋交给了这呆子,他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忽地,后院传来一阵极轻的动静,像是开门的声音,这院中的大小动静都逃不开殷无尘的神识,他很快找到源头,却有着错愕。
“小秋?”
半柱香前,他亲眼看着阮秋睡下,这么快就醒了?
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宋新亭下落不明,想来阮秋也睡得不安宁,殷无尘转身便走向后院。
然而,刚踏入后院,见到仅着一身素白里衣闭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阮秋,殷无尘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再看阮秋周身的鬼气——
这与昨夜一模一样!
“不,不是鬼气……”
殷无尘很快发觉,那股环绕在阮秋周身的阴冷气息,源自于阮秋自身丹田,是那枚鬼珠!
“鬼珠反噬!”
此时,阮秋已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因双眼紧闭,只凭莫名的指引往外走,根本看不到殷无尘。殷无尘也不再观察,直接出手。
殷无尘一指点上阮秋眉心,剑气荡开阴冷鬼气,阮秋便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他又在虚空画出一道灵符,打到阮秋身上,阮秋体内鬼气倏然散去,人也软软地倒下来。
赶在阮秋倒地前,殷无尘伸手将人揽进怀中,阮秋也总算迷迷糊糊地扶着额角清醒过来。
看到自己身处后院,身上又冷得厉害,不住发抖,阮秋轻喘口气,用力握住殷无尘衣袖。
“师尊,我又……”
他声音沙哑,呼出的气息也随着着体内深入骨髓的寒冷浮上一层霜气,一双秋水眸迷惘而又恐慌,直直望进殷无尘的桃花眼中。
殷无尘知道阮秋想问什么,他按住阮秋用力到绷起青筋的手背,将温暖的灵力送到阮秋体内,助他驱散体内残余的鬼气,语调依旧温柔,但阮秋的话,他也如实说了。
“这恐怕不只是鬼气入体。鬼气是个引子,小秋,你体内的鬼珠,或许已经开始反噬了。”
阮秋心下一颤,咬了咬唇,垂眸道:“我也猜到了……我又梦到那双眼睛了,还是那个声音,她让我去鬼庙。师尊,是不是不管我想不想去,鬼珠都会帮我赶往鬼庙?”
可是明明不久前,佛子还说鬼珠会保护他和孩子。
殷无尘眸光一沉,温声安抚,“不会的,小秋,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等我找到鬼珠的源头,我们就能解除鬼珠的反噬。”
阮秋听得出来殷无尘是在哄他,可是连着两夜被反噬的鬼珠操控,让沉浸在梦中的他试图离开小院前往鬼庙,这种体验只让阮秋的心变得无比恐慌,他无法冷静下来。
“如今鬼珠反噬,只是控制睡着的我,让我去鬼庙,若是有一日,没有睡着的我也被控制了呢?”阮秋只是想想,都心惊肉跳,紧紧攥住殷无尘的手,秋水眸中透出几分痛苦,“若是有一日,我被鬼珠控制,将我的剑指向师尊,师尊会怎么做?”
殷无尘缄默下来。
这个问题,他可以回答,只要是阮秋向他拔剑,他绝不会躲避反击,但阮秋显然听不得。
他的小徒弟已经被吓坏了。
关键是,殷无尘如今也不知道这鬼珠究竟是好是坏。
许是惊吓过度,阮秋眼圈泛红,感受到殷无尘的灵力为他一点点驱散体内寒气,他靠进殷无尘怀里,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抬起双手环住殷无尘后腰,终是叹息一声。
“师尊,带我去鬼庙吧。”
殷无尘轻拍着阮秋脊背的手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好。”
如今这种状况,即便他不想带阮秋去鬼庙,阮秋也会被体内反噬的鬼珠逼着去鬼庙,哪怕将阮秋交给宋燕台和唐霰可以拦住阮秋,阮秋也总有一日会受不了这种煎熬。
不如一同前往鬼庙,看看鬼母究竟对鬼珠做了什么。
夜色渐深,晚风微凉。
得到殷无尘应允,阮秋松了口气,闭眼靠在他怀中。
殷无尘便一直抱着阮秋,温柔地轻拍他的后背,师徒二人俱是满腹心事,在院中相拥许久。
凉风一卷,明月星辰坠下山头,满天黑云悉数散去。春日清晨的十方城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在静谧的街道上透着几分寒凉。
殷无尘关上小院的门,缓步走向站在门前的阮秋。
阮秋面色苍白,双眸怔怔地看着这处小院,“来到十方城分明没有多久,也没在这里住多久,今日要走了,居然也会舍不得离开这里。师尊,我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殷无尘站定在他身边,回身望向这处院子,冷淡的桃花眸中也有些许感慨,他轻握住阮秋冰凉的手,“以后有机会,会回来的。”
“也是。”
阮秋笑了笑,抬眼望向殷无尘,殷无尘回以一笑,牵着他往外城的方向走去。阮秋都不看路,一双秋水眸直勾勾地看着殷无尘。
殷无尘笑问:“怎么看着我。”
在殷无尘面前时,阮秋向来是脸皮极薄的,一来他性格如此,二来,他喜欢殷无尘,而殷无尘又是他的师尊,是他修道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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