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只是……”宋新亭垂眸敛去眼底的痛苦,什么也没有解释,只道:“小秋,你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不会改变主意的。”
回想起那日撞见戚长老同宋新亭争执,阮秋冷不防明白过来,他哥哥是不想报仇的吧……
这样也好。
阮秋私心认为,这样对谁都好,哥哥若不去报仇的话,紫霄宫也不会伤害他,就这样吧。
这样,他也不必为难了。
阮秋暗叹一声,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给宋新亭重新包扎好,“那哥哥暂时跟着我们吧,我与阿夕会去十方城送贺礼,师尊也会去,不过他不常现身的,哥哥不用紧张。”
虽然知道宋新亭不是阿夕,不至于跟阿夕那样见到殷无尘就害怕,阮秋还是多说了一句。
宋新亭见他同意,神色稍松,可听阮秋又说起殷无尘,他很难忽视这个对他弟弟过分关心的剑圣,“殷剑圣为何也会跟着你们?”
阮秋耳尖微红,“师尊他……他也有要事要去十方城,不便多说。”要在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哥哥面前撒谎,对他而言是一件极艰难的事,可是他跟师尊的事,他看哥哥的态度似乎不太赞同,便想着还是等到将来确定下来结道侣的时候再细说吧。
因此,阮秋在宋新亭面前总有些心虚,没敢再多说话,帮人包扎好伤口后就找了借口,按着宋新亭在房中疗伤,匆匆跑了出去。
关上房门,阮秋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肩上忽然搭上来一只手,吓得他浑身一震。
“是我。”
殷无尘的声音响起,阮秋狂跳的心脏才缓了过来。
他回过头,看向吓他一跳的殷无尘,没忍住委屈地问:“师尊怎么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
“我一直站在这里,小秋是不是忘了,自从你哥哥过来,你就将其他人全都扔在了这里。”
殷无尘从宋新亭出现后,就没移动过半步,他语气不咸不淡,却叫阮秋品出来几分醋味。
阮秋听得出来,心下失笑,抚了抚胸口平缓气息,回头看向桃花树下,那里只剩下一口空箱,他的铁箱子不见了,阿夕也不见了。
“阿夕呢?”
“回房了。”殷无尘稍显冷淡的桃花眸看着他,未透露出半点情绪,“东西给你收起来了。”
阮秋放下心来,看殷无尘显然不高兴的样子,他倒不再像从前那样忐忑,而是大胆地抓起殷无尘的手,就带着他往道观外走去。
“师尊跟我来。”
“去何处?”
殷无尘的语调虽有些冷淡,却也任由阮秋牵着他走。
阮秋对他这位师尊的性情逐渐了解,推开后门带着人一路出去,秋水眸微弯,漂亮得好似一轮明月,“师尊跟我来就是了,徒儿保证,不会带您去什么危险的地方的。”
殷无尘感觉他温软的语调好像在撒娇,淡漠的眼底涌上几分笑意。忽地,殷无尘站定在道观门前的雪地上,叫阮秋不得不停下来。
殷无尘将阮秋拉回来,一手揽在阮秋细瘦腰身上。
“要去哪里,我走的快。”
阮秋自觉地环住他的腰身,眸中含笑,抬了抬下巴指了一个方向,“去后山,往那边走!”
“好。”
虽然不知道阮秋为何半夜上山,可小徒儿在怀中,就算让殷无尘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听话。他薄唇微扬,足尖一点,只见剑光闪过,荧烛出鞘,载着二人往后山飞去。
对于剑圣而言,去后山那区区一段路程不过是转眼就能到达,雪月辉映之下,剑光落到半山山坡上。阮秋弹指亮起一道灵光,悬在半空照亮山路,转头朝山林中走去。
殷无尘无奈地跟上,“慢点。”
阮秋被他牵住手,只得同他并肩走着,沿着陌生的山道边走边问:“师尊是不是生气了?因为哥哥一来,我就忘了师尊也在吗?”
殷无尘听他语气随意,心下有些意外,看来这段时间,小徒弟确实成长了。无论如何,他总是纵容着阮秋的,他也坦然地认了,“若是我生气了,小秋又有什么想法?”
阮秋双手握住殷无尘的手,用自己双手温热的手心将他的手包裹起来,“那我给师尊道歉?”
殷无尘问:“就这样?”
“师尊不要生气,哥哥跟你不一样的。”阮秋余光瞥见一座石像,眸中霎时亮了起来,牵着殷无尘往那边走去,“师尊跟我来!”
殷无尘迷茫地跟着他绕过山林,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坟地前,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这是……”
到这时,阮秋却开始不好意思了,他咳了一声,雪腮染红,秋水眸含着三分忐忑盯着殷无尘,“师尊,前面就是我爹娘的墓地。我本来打算明日再来见爹娘的,但是我现在就等不及了,想先带师尊来看看。您若是不愿意,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殷无尘失笑,握起阮秋的手,“来都来了,见见他们是应该的,不过,我现在有个问题。”
阮秋眸中满是喜色,他早知道师尊不会为此生气,可还是等到师尊亲口承认才放心,师尊愿意陪他来看爹娘,他哪儿能不高兴?
于是,阮秋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殷无尘,“什么问题?”
殷无尘抬手轻点阮秋额角,眼里含着几分怨念的笑意,“我该如何称呼小秋的爹娘?若再叫他们前辈,小秋会不会嫌弃我年纪大?”
阮秋捂住额角,疼是不疼的,他只是不可思议,师尊居然在同他开玩笑?他呆呆看着殷无尘的笑容,仿佛看到冰山融化的奇观,脸颊滚烫,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心里话。
“那,师尊随我叫就好了。”
话一出口,阮秋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大逆不道,赶紧补救:“师尊,您想怎么喊都行的!”
殷无尘稍稍一怔,只觉得阮秋格外可爱,不由出声笑了起来,主动牵着阮秋朝那边走去。
“好,我们先去看爹娘。”
他这一声爹娘,叫阮秋当场呆住,仿佛雪地与明月都失去了颜色,耳边只剩心跳的声音。渐渐的,柔软的唇边微扬,他抬头看了殷无尘一眼,用力握紧他们牵着的手。
师尊真好。
阮秋心下暗道,他这辈子再也不要松开师尊的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哥哥心理有点问题,比一开始自闭的小秋还严重。
这两天有点冷,可能感冒了,今天头晕晕的,来晚了抱歉_(:з」∠)_
第五十九章 故人重逢,新年礼物。
阮秋父母的坟前有人祭拜过的痕迹, 四周的杂草已被清理过,墓碑前还有不久前留下的香烛纸钱,阮秋猜想,多半是他哥哥宋新亭回来时祭拜过了, 也没什么奇怪的。
反而是殷无尘, 在阮秋懊恼没来得及带上香烛祭品一起上山时, 看到墓碑上刻字颇有些意外,这是一个合葬墓,阮秋当年未料到他父母会是紫霄宫弟子的身份, 观主便安排人在他父母的墓碑上刻了名字,十年风吹雨打,墓碑上的名字犹然清晰。
阮灵昭和顾兰君这两个名字,若是分开在别的地方看到,殷无尘也就信了是巧合, 可眼下……
殷无尘还是问了出口, “小秋, 你爹就是阮灵昭?”
阮秋见他神色有变,这才想起,他是知道了爹娘的身份, 却还没同师尊说过,因为殷无尘先前与燕不平见过,似乎还很熟悉, 阮秋不难想到一件事, “师尊见过我爹?”
看来是了。
饶是殷无尘, 心中也为这巧合有些微妙的想法, 他不想瞒阮秋, 也怕阮秋并不知情, 便试探道:“我若叫你爹娘一声前辈,倒也算合理。小秋可知道,你爹娘是什么人?”
其实阮秋若是早已知情,当年亲人们离世后,他去紫霄宫才是最好的安排,他却千里迢迢来了玄极宗,因此,殷无尘也不敢确定。
诚然,殷无尘的猜想是对的,阮秋当年确实不知情,他看出来殷无尘的犹豫,笑了笑,直接同他说明真相,“小时候娘告诉我,她和爹只是普通散修,我也一直都这么以为,直到重活一世,再遇见燕前辈,又知道了紫霄宫的旧事,我才知道,原来我爹娘都是紫霄宫那位老剑圣的弟子。师尊,抱歉,我先前忘了同你说。”
殷无尘倒不是在意这个,他与阮秋历经两世才终于心意相通,很多事情还未遇到时总会难免有所疏忽,他也不是那种不论何事都要知道的偏执之人。既然阮秋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份,殷无尘也就直说了,“我是见过你爹娘,在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去试剑大会。也是当年,我在路上结识了燕不平……”他稍稍停顿了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垂眸道:“后来,老剑圣与我师尊先后陨落,紫霄宫与玄极宗皆逢剧变,我闭关多年,出关时,老剑圣座下的紫霄五子只剩下两人,便是如今的紫霄宫宫主谢玄卿和燕不平。”
阮秋道:“紫霄宫的一些旧事,我也跟大师兄打听过。我想,当年也许是因为宋惊风和魔门,我爹死了,娘也身受重伤,我不知她为何离开紫霄宫,只知道在宋惊风死后,娘带着爹的骨灰来到这座小镇,她说这是她与爹定情的地方,多年来很少提紫霄宫的旧事。后来娘病逝之后,我们也依照她的遗愿,让她和爹合葬了。”
殷无尘凝望这座合葬墓须臾,轻轻牵起阮秋的手,“紫霄宫的旧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这些年谢玄卿和燕不平都在等你娘和你回来,若是他们知道你母亲已经……”他摇摇头,苦笑道:“其实谢玄卿与莫师兄算是同辈,我和燕不平又都是各自师尊的关门弟子,年纪要比师兄姐小很多,论起来,你爹娘也能说是我的前辈,很多年前,我与燕不平都还年少,便是仰望着他们的背影修炼的。”
阮秋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师尊见过我爹,那师尊能不能说说我爹长什么样?”他有些苦恼,“我是爹的遗腹子,从未见过他,只听娘说过,爹的剑道要在她之上!”
“你爹他确实很强,不亚于谢玄卿,何况老剑圣座下亲自挑选的紫霄五子,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剑道天才,可惜……”殷无尘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握紧阮秋的手,望向墓碑,“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阮秋。”
阮秋发觉殷无尘此刻神色极为认真,眨了眨眼,弯唇一笑,跟着看向墓碑上父母的名字,心道:爹娘,这就是将来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也是我的师尊,你们看到了吗?
他想,爹娘当年第一次见到他师尊的时候,一定是欣赏师尊的,那他们会喜欢师尊的吧?
二人匆匆而来,等阮秋与爹娘说了一阵话,天色渐晚,山风透着刺骨的寒意,也就打道回府了,反正约好了明日还会再来祭拜,阮秋不急,不过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舍。
他们回去时,阿夕和宋新亭都已歇下,阮秋关好后门,也同殷无尘回房了。在殷无尘的要求下,他们住的还是阮秋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顾兰君那些旧物都在殷无尘手上,阮秋放心,也许是因为刚看过父母,没一会儿就满足地窝在师尊怀里睡了。
殷无尘还津津有味地听着阮秋说他小时候的趣事,谁知道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就没声了,最后,看着小徒儿睡得泛红的脸,他无声笑了笑,只得掖了掖被角,无奈地轻抚了下小徒儿的脊背。
到底是年纪小,倒头就睡,什么烦恼事就都忘了。
殷无尘却是有些忧愁,如此一来,小秋不仅多了个苍耀圣后姨母和天子表哥,还与紫霄宫关系密切,那些人又哪儿是容易应付的?
紫霄宫谢玄卿,圣后顾兰因,都是深不可测之人。
虽然阮秋没说过要去紫霄宫认亲,可即便是剑圣,殷无尘也会忧心小徒弟若被抢走他怎么办。
阮秋毫无知觉地做了一个好梦,梦到从未见过的爹和娘回来看望他,梦醒时还拥着温暖的被子回味了一阵,才发觉师尊不在了,他摸了摸枕下,找到绕指柔时才放心。
院中传来宋新亭与阿夕说话的声音,阮秋利索地洗漱一番,推开门那一瞬,寒风吹进来,就算裹着师尊那件大氅,他也冻得缩了缩脖子,而后迎面扑来一个米黄团子。
阮秋及时接住,顺手将毛茸茸的小黄鼠狼当做暖手包,抓在手里揉了揉,含笑出门喊人。
“哥哥,阿夕。”
阿夕刚跟宋新亭说到先前在平城的事,小黄鼠狼就跑了,看着小黄鼠狼被阮秋抱在怀里,被揉得满眼呆滞,她轻哼一声,暗道活该,谁让这笨东西非要往阮秋怀里钻?
不过大抵是因为先前阮秋给过它一顿饭吃,这只傻黄鼠狼后来一直跟着他们,因为它在平城时帮忙找人伤得不轻,阮秋和阿夕默认暂时养着,养着养着它就不肯走了。
也就是多一张嘴吃饭,阮秋不介意,阿夕也就认了。
因为昨日就说好今日要上山祭拜阮秋的父母,阿夕此刻颇为期待,“小秋哥哥,你醒了!”
阮秋一出门宋新亭就过来了,他的伤只是外伤,上过药后自行疗伤一宿就好了七八,他看向屋里问:“你师尊不在吗?我听说你们今日要上山祭拜兰姑姑,我也去。”
宋新亭也是顾兰君看着长大的,阮秋自然没意见,说起师尊,他眸光一转。清瘦少年被裹在大氅里,帽檐的雪白绒毛衬得一张脸愈发柔软秀美,发间斜着一支青玉簪。
“师尊有事,我们这就去吧。”阮秋心想师尊的分|身随剑意覆在绕指柔上,现身时也是在消耗剑意,但只要灵剑在,剑意未用完,他做什么,师尊想知道自然会知道。
知道殷无尘不在,宋新亭的神情俨然轻松许多,“香烛和极品我都已经备好了,等你吃过早饭,我们再上山也不迟。听闻你这阵子肚子总不舒服,也许是因为辟谷丹吃多了,腹中有丹毒,还是先用饭吧。”
阿夕便接过小黄鼠狼,比起面对殷无尘时的敬畏,她在宋新亭面前明显要自在多了,相处还算融洽,还替宋新亭说了句好话,“宋师兄一大早就起了,亲自盯着一个时辰熬的鸡汤,小秋哥哥,你快尝尝吧。”
阮秋只是胃口不好,难受时偶尔想吐,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也不好拂了宋新亭的好意,被按着坐下喝了一碗热汤。说起来,他刚上藏月峰时还小,总吃辟谷丹也不好,那时宋新亭会带他去外门吃食堂,偶尔也会自己做饭,总算是将那时难以修炼的阮秋拉扯大了,反倒忽视了自己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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