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某大佬还不自知,睁着一双被酒气熏得湿漉漉的眼睛看方挚:“我可牛逼了。”
……是,不会喝还学人家吹瓶,可给你牛逼坏了。
方挚困意都让他给吓没了,无奈地跟他对视。
许榭被他盯得心虚,叭叭着的嘴嗫嚅了两下后默默闭上,然后就垂下眼开始装死。
另一边,叠罗汉的四个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这个喊一声“儿子”,那个喊一声“爸爸”,很快就整了个四世同堂。
时间九点过二十,作为包厢内唯一清醒着的人,方挚一一扫过包厢里的几个人——也就江岸的家他认得,其他几人他连送都不知道该送哪里去。
不然就在这儿躺一通宵?或者隔壁宾馆住一晚?
方挚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许榭醉得还不算厉害,听见方挚叹气就不乐意了,巴巴凑到他面前:“别叹气,要笑。”
方挚正想去给那叠罗汉的四个一人来一巴掌,随意扯了扯嘴角。
“不是这样,是这样。”偏偏这个醉鬼还不好糊弄,拉着方挚转了个身,让他面对着自己,嘴角大大地裂开,露出一个傻笑。
方挚嘴角抽了抽。
“你笑呀,学我这样。”醉鬼不依不饶,双手扣着方挚的手腕钳制住他,又傻笑了一下。
“噗——”方挚这回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这一笑就笑得停不下来了,其间还因为许榭也一直在傻笑,导致方挚好不容易止住笑,再看见他就又重新启动笑穴。
许榭一傻笑,他就笑。
他一笑,许榭就傻笑。
反复循环。
“靠!”最后还是方挚骂了一声才把自己从循环里摘出来,紧接着他就马上指着许榭警告他,“再笑抽你。”
还想再傻笑的许榭听见威胁,把原本还想咧开的嘴角默默归位,委委屈屈瞪了方挚一眼后,小孩子气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他了。
方挚把笑强憋回去,在原地顺了一下笑岔了的气,跨过一地的垃圾和酒瓶走到四人罗汉那边,首先拿陈木述开刀。
陈木述被方挚拍着脸,悠悠睁开迷蒙的双眼,还没等把眼前人看清就脱口而出:“乖儿子,给爸爸亲一口。”
方挚冷哼,面无表情地加大了拍在他脸上的力道。
这一下就把陈木述抽清醒了。他打了个哆嗦,在一片重影中看清了方挚的脸,边迷迷瞪瞪地伸手摸自己脸边说话:“怎么了哥……卧槽,我脸怎么这么疼……”
“被压的。”方挚伸手指了指压在他身上的三个。
“卧槽,我说我咋做梦被只又臭又肥的花猪压……”喝醉的人格外沉,他和方挚合力才把几个人掀到一边。
陈木述四肢发软地瘫在沙发上,用手捶着发疼的脑袋:“哥,几点了?”
“九点四十五。”方挚回了一句,“还能走不?我给你叫车。”
这会儿信号不好,叫车界面点了好几次都显示网络错误。
陈木述把那阵头疼缓过去,尝试着抬手想把自己撑起来,结果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根本聚不起来力气。
方挚看他那样儿就知道另外几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愁得太阳穴都开始抽抽了。
大概他的烦躁太过明显,刚安静了一小会儿的许醉鬼又凑了上来:“要笑,要开心。”
方挚狠狠瞪了他一眼。
醉鬼让他瞪得瑟缩了一下,也不敢凑近了,遥遥朝他晃了晃手机:“你别急呀,我喊了人过来帮忙的。”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吵闹声:“是这儿没错吧?啧啧啧,一个烤肉店包厢还取竹雅轩这种名,也挺骚的。”
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方挚迎面和两个青年六目相对。
“嗬,醉成这样。”
两个人里头高壮一点的那个给方挚点了个头算是招呼,转头走到堆在一起的那几个边上,挨个看他们潮红的脸。
另一个瘦一点的慢他一步进来,先是跟方挚友好地握了握手:“我是林与风,他叫周勒晟,许榭哥们儿,我们见过的。”
方挚愣愣地跟他握了手,还没从这俩天降帮手的出现中缓过神:“啊……”
林与风看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朝许榭抬了抬下巴:“这个也醉了?”
方挚转头,看见许榭面上的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了下去,懒懒瘫靠在沙发上的样子乍一眼看着挺正常的。
一跟方挚对上眼,许榭眼睛一亮,眼看着他嘴角又有往上咧的趋势,方挚无奈地转回头揉眉心:“嗯,醉了。”
“难为你了。”林与风随意扫一眼,就从满室糟乱里读出了曾经的混乱,“我俩开了车,你帮忙抬一下人。”
方挚对他这种不见外的语气有点微妙的不爽,但实在是没时间也没精力计较了,应了一声后就帮着开始抬人。
陈木述刚让他拍醒了,现在软着步子还能走几步,倒是没那么费劲,其他几个就难搞了,尤其是江岸,人重不说,酒品也不好,被周勒晟背在背上的时候一直在花式努力往他脸上糊口水。
周勒晟边皱眉躲着他的亲亲,边还要注意不能让他动作太大从背上摔下去。
等到终于把江岸摔进车后座,周勒晟也给累出了一身汗。他靠着车门擦脸上的口水,睨了眼刚把许榭扶出来的方挚,语气听上去有点咬牙切齿:“你这朋友……够狠。”
“行了,走吧。”还不等方挚给出反应,林与风在方挚后头把余由背了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落这儿的没有?没有就走了。”
几个人都是从学校出来的,各自都带了包,不过一直吃吃喝喝的,也没打开过。方挚检查了一下,清点了包的数量,又四下扫了扫椅子桌子,没发现少了东西,就在林与风的催促下上了车。
“你和你俩朋友家在哪儿?我看看路线。”林与风边低头扣安全带边对坐在副驾安安静静的方挚说。
还不等方挚开口回答,后座正兀自揉太阳穴的陈木述先开口了:“我家近,就前面路口拐个弯,长运景苑。”
接着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方挚:“哥,你等会儿陪我上去呗,不然我怕我爸弄死我。”
“怕还喝这么多。”林与风从后视镜瞥了眼陈木述,乐着调侃了一句。
“哎,这不是出来见网友嘛。”陈木述打开车窗,被冷风吹得清醒了点,冲后视镜挑了挑眉毛,“女孩子,你懂的。”
林与风轻笑了一声,没接这句话:“窗给我关上,喝酒还吹风,脑袋不要了?”
末了,他看向方挚:“地址。”
方挚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被他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报了自己家和江岸家的地址。
“呦,这地段,俩有钱人啊。”林与风揶揄地瞄了眼方挚,结果看见身边的少年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顿时有点兴味阑珊地撇撇嘴,安分地当司机。
方挚耐不住陈木述的软磨硬泡,所以哪怕原本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陪陈木述去家里,结果还是打脸了。
甚至在回来的时候还提了袋草莓。
“这么好客,不像是打孩子的啊。”林与风无视了方挚的黑脸,从他手中的袋子里挑出一个随手抹了一下叼在嘴里,边把车倒出停车位,边没话找话,“听说你这回数学竞赛初赛第一?”
“嗯。”方挚应了一声,终于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在阿姐麻辣烫见过这个人。
“挺牛。”林与风砸吧着嘴,拿余光看见方挚乖乖巧巧地把草莓放在膝头,有点想笑,“不吃一个?挺甜的。”
方挚低头看了眼袋子里头还沾着水的草莓,又想起刚才脸上挂着热情笑容的陈母,犹豫地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是挺甜的。
“甜吧?”
方挚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怎么呆呆的,不会也醉了吧……”林与风瞥见这一幕,小声嘀咕了一句。
方挚尝了两颗草莓后把袋子口封好,接着就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目光无焦距地看着窗外飞掠的灯影发呆。
车厢内瞬间没了人声,只有后座余由偶尔梦呓般的几声哼哼。
太安静了。
林与风其实不太能接受这种安静,正想搜刮点话题跟方挚说说话,跟在他后面的周勒晟忽然嘀了两声车喇叭。
微信语音消息紧接而来:“找个地儿停一下,有人要吐。”
操了。
这是方挚在看见江岸在车停稳后,跌跌撞撞下了车到绿化带那边狂吐的第一想法。
以后绝对不和江岸一起喝酒。
这是他的第二想法。
现在他们在江边的一个废弃公园里,没有人,灯光也昏昏暗暗的,方挚面无表情地靠在江边护栏上看着江岸吐,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外套,觉得今天的江风有点喧嚣。
“嘶,好冷……”林与风搓着手从车里下来,走到方挚身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递到方挚面前,“抽不?”
“不会。”方挚摆了摆手拒绝道。
“还挺乖。”林与风抽了一根叼在嘴里,朝车那边抬了抬下巴,“车里那几个,老烟枪,一个比一个能抽。”
正说着,那边周勒晟下了车,边嘴里嘟囔“好冷好冷”,边快步走到一棵大树背风处点了一根烟。
“喏,就这个,一天一包打底。”林与风弯眼轻笑一声,“我们几个都是被他带的……哦,小何不抽,他从小就不跟咱们同流合污,典型别人家的孩子。”
方挚跟着林与风的指示把视线从车上转到周勒晟身上,而后又转回到林与风身上。
林与风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意外地福至心灵:“许榭也抽。小学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时候就会抽,初一初二那会儿抽得最凶,只要看见他嘴里就叼着烟,跟做了半永久一样。”
他拢火点燃了烟,在烟雾缭绕里找寻之前的记忆:“你别看他现在是三好学生的样子,之前初中那会儿可混得很,抽烟打架逃课这些事他可是一件也没落下。当时他还可爱赶潮流,跑去打了俩耳洞,耳朵还没养好就特骚气地一边戴银的,一边戴金的去学校,结果耳朵发炎,流脓流了半个月,每天给他上药嗷的跟杀猪一样。”
方挚照着林与风的话想象了一下,忍不住低笑出了声。
“又蠢又二。”林与风也笑了,把那个刺头样儿的少年从记忆里抽出来评价了一句。
笑完,他眯眼深吸了口烟,盯着烟头那点星火发了会儿怔,而后才接着说:“后来初三那会儿,他爸出车祸去世,他就把烟戒了,耳洞也由着自己长好了,混小子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起来也挺神奇的,就一年时间,课都没听几节的家伙中考居然考得很好,一下就成了咱几个里最有出息的那个了。”
“余由喊他许大才子还真不是硬吹。”
不管多少岁,沉浸在回忆里的人好像都会有一种沧桑的感觉。就像现在,方挚看着林与风顶着江风吐烟,原本他眼角并不明显的细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中考成绩是够得上市重点的,但是他爸去世之后,他妈就挺……黏他的。”林与风眨了眨被风吹干涩的眼睛,“他妈不乐意他去太远的学校。”
黏?
方挚困惑,总觉得林与风话语里的停顿是因为有所隐瞒。
“留在这边也好,我们都在这边,能照顾着点。”林与风目光深远地注视着隔江的另一边,全市的重点高中都集中在那一块儿,靠近市中心,周边被贵得吓人的学区房围绕着,被戏称作“富家私人学府区”。
方挚和江岸的家就在那片区。
他跟着林与风,也默然地盯住那片区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我还挺喜欢你的。”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伫立了一会儿,直到林与风抬手掐灭了手里只剩了一小截的烟头,忽然没头没脑这么说了一句。
“嗯?”
方挚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林与风拍了拍:“行了,走吧。”
江岸吐了一通后就清醒了不少,喊着嚷着要跟方挚坐一个车。
“行呗,那老周你把这几个送回去,这俩我来送。”林与风指了指江岸和方挚。
说着,他就把余由从自己车里拖出来,准备丢进周勒晟车里。
方挚上前帮忙打开了周勒晟车的后门,一转眼,冷不丁就跟睡了一路刚转醒的许榭对上了眼。
第12章 发芽
刚听林与风说完许榭的事,方挚几乎下意识地就去看许榭的耳垂,果然看见了一块小小的疤记。
“嗯?怎么?”许榭开口。
听声音就知道还不清醒,音节都是模模糊糊从鼻间哼出来的。
“没怎么,你往里面挪挪。”
林与风已经架着余由过来了,方挚怕许榭听不明白,摆了摆手,示意他往座位里面移了移。
结果喝醉酒的人意外的不听话,一把把方挚伸过来的手攥进自己的掌心:“我喜……”
“操!”方挚被他的动作惊了一惊,动作幅度极大地一把抽回手,骤起的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冲得他脑子一懵,出口就是一句脏话。
“怎么了?”林与风后脚就到了车门边,先抬脚踹了踹许榭,把他往里面推了点儿,把余由放到空出来的座位之后才抬头问了一句。
“没怎么。”方挚立马心虚地把刚刚被抓过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回道。
林与风没发现他的不自然,把余由的姿势调整好之后朝还在抽烟的周勒晟喊:“行了!你别抽了!过来把人带回去!”
方挚松了口气,正想抬脚走回林与风车那边,衣袖就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就看见许榭压在余由身上,小心翼翼地揪着他袖子上的一小片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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