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在一阵剧烈地咳嗽间,说道:“他收养的徒弟,尽是妖怪,无一是人。你这么聪明,告诉我,依古法,该如何处置?”
万乐恍然间,想起了很多零星的片段。
“师父,你为什么把所有的师兄弟都遣散了?”
“打发下山了。”
万乐再追问起来,刘灵便不耐烦地说道:“你别管我。”
原来……这么多年来,刘灵都在骗他,不光是大师兄,其实大家都是妖怪吗?
万乐说:“你要挟我?”
“我阻止不了骆文端,”万乐霍然站起来,身后的保镖瞬间将他拦下,万乐激动地说,“骆文端不受我的控制,他不爱我了,他不可能为了我师父让你如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乐说:“你冲我来,行吗?”
“你永远不明白,”老神仙说,“如果想要耍计谋,就要把自己的软肋早早藏好。”
“这是没意义的,”万乐极力说道,“他已经吞下龙珠,力量又无法被人控制,他已经回不去了,你就算是杀了我师父,也没有用。”
“没人想要阻止他,他想成仙那就去吧,”老神仙却说了令万乐胆寒的一番话,“你不是还在这儿吗?”
“神仙,”老神仙说,“不是更好吗?”
万乐想到了那条半死不活的鱼。
他看到了老神仙那诡异的神色,有种恐怖的想法,在心头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5章 匪石之心(三)
“中央气象台2月1日发布雷电红色预警信号:新疆、青海、西藏等地已经出现强烈的雷电活动,且可能持续,出现雷电灾害的可能性非常大,并伴有8-9级阵风,请附近居民注意防范。”
“中央气象台专家表示,1日以来,气象部门累计发送雷电、暴雨、大风预警累计1876条,雷电预警信息1109条,雷电红色预警209条。”
“雷电预警范围内居民请将门窗紧闭,尽量不要使用设有外接天线的电子设备,不要接打电话,避免外出。政府及相关部分正按照职责做好抢险救灾工作。”
万乐坐在出租屋的家里,看着新闻。
女主持人在电视里说着串词:“这场来势汹汹的天灾虽然猛烈,却并没有人遇难,这与政府及有关部门的正确决策有分不开的关系,雷电预警片区自1日起,进入重要防御状态,及时转移受灾群众,妥善安置群众,群众们互帮互助,上莮?风演了天灾无情人有情的动人一幕。”
“今日22时,下了一周的雷雨已经停止,24小时之内不再出现强烈雷电活动。”
万乐调了个台,看起了《甄嬛传》。
看到熹贵妃回宫那一集,听见了外面的看守换班的声音。他百无聊赖,打开了刚泡好的泡面盖子,吸溜着吃了两口。
北京的租金实在太贵,他只租了一个单人公寓,不到五十平,一室一卫,卧室和客厅一体,沙发就在床边,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盘着腿猫着腰,在茶几上吃泡面。
因为前面的楼是底层,看不见万乐的房间,他并没有拉上窗帘。
只见一道从天边顺着窗户闪劈了进来,万乐吓得泡面弹到手上,烫得他扔了泡面桶,眼见就要扣到了腿上,一双手指节分明的伸过来,接住了那桶面,放回了桌上。
万乐嘴角还溅着泡面汤,呆滞地看着他。
骆文端离他很近,和那日在梦里见到的有所不同,他的头发更长了些,甚至及肩,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肤色很白,颌面凌厉,眉弓高、眼窝深,微微向下看,睫毛很淡。
万乐甚至看清楚了他睫毛那么细,没有弯度,也很短,看了那么一会儿之后,才猛然意识到距离过近,他后知后觉,夸张地往后倒了一下,胳膊撑着身体,看着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他们两个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是以连公寓门外的看守人员都没有发现屋里来了一个人。
万乐哑然地看着他,无声地说道:“你……”
骆文端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神色很平静,仿佛听见外面有几个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站起来向门走去。
万乐又是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但好像这次他并不是要走。
骆文端推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让他放心。然后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走了出去,还轻轻地把门关上了,万乐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大脑宕机,停止思考,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会儿,门被敲响了,万乐这才被唤醒,赶紧站起来,打开了门,骆文端站在门外,外头那些看守已经不在了。
万乐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给他让开路让他进来了。
骆文端身上似乎还带着水汽,万乐道:“你……换件衣服吗?”
骆文端愣了下,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说道:“不用了。”
晚上十一点钟,两个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边,电视上还放着《甄嬛传》,万乐显得有些僵硬,那桶泡面放在茶几上,他也局促地没有动。
骆文端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我打扰你了吗?”
“没,”万乐像被点穴了一样马上说,“没有。”
骆文端抿着嘴,看了他片刻,忽然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骆文端说着便站了起来,万乐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这不是万乐本意,本来万乐只是想拉住他的袖子,没想到拉成了手。
万乐磕巴着说:“你、回来了?”
骆文端有些无奈地笑了,重新坐了回去,这一次坐在了他的身边,两个人的腿靠在一起,骆文端耐心地看着他,说道:“嗯。”
万乐:“我是说,不是我在做梦之类的……”
“如果你是说你生病那次,”骆文端说,“那并不是做梦。”
“可我没有找到噎鸣之眼。”万乐像是守着空碗的小狗,看着有些可怜。
骆文端:“还给单秀了。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需要那个东西了。”
“可是……”
万乐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可是你上次那么冷漠,仿佛我是陌生人。那次的见面让万乐感觉毫无安全感。
“可是什么?”骆文端一动,他的头发就会挡住眼睛,他伸手去撩头发,露出额头来,显得那么温和,看上去有种沉稳的力量感。
万乐说:“没什么。”
骆文端说:“那次我只是分出了元神来看你。我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不能出去太久,也没办法碰你。”
万乐:“……”
他感觉自己被非常妥帖地安抚到了。
万乐无法释怀那天自己伸出手去,骆文端却没有握住这件事。但那么长时间的耿耿于怀,被一句话就很好地一笔带过去了。万乐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不可忍受。
骆文端说:“我还需要保存一些力量,将噎鸣之眼还给单秀。”
“他也见过你了吗?”万乐说。
骆文端:“嗯。”
“那现在怎么办呢?”
万乐说:“你要走了吗?”
骆文端:“如果我说是呢?”
万乐心里一沉,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油然而生。
本来也是这样,他就是这么倒霉,不该抱有任何侥幸的想法的。幸福从来不会降临在他身上,无论几世都是一样。
骆文端看出吓到他了,说道:“不走。”
骆文端把万乐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住,又重复了一遍:“不会走。”
万乐听到这句话,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他。
骆文端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感觉出自己得做点什么,但还没等他道歉,就看见万乐面无表情地眼睛里掉下了眼泪。
万乐哭得毫无知觉,也没有表情,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万乐问:“到底呢?到底走不走呢?”
骆文端豁然间重拾了多年未见的心痛感。
“吓你的,”骆文端说,“我会想办法。”
“哦,”万乐说,“好吧。”
骆文端也有些束手无措了。
万乐说:“几点了?我该睡了。”
“我不知道,”骆文端拉住他,说道,“万乐,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来得毫无缘由,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但是此时此刻,似乎这句话是最优解,他感觉自己需要说出这句话来填补对话的空白。
万乐说:“啊?不用啊。”
“我才对不起啊,”万乐认真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啊。”
骆文端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痛。
万乐站在他面前,手无意识地攥住自己的裤缝,他说道:“我这一切都是活该的,我都无所谓的,但是我师父他真的很无辜啊,他被老神仙抓住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呢?让老神仙放了他。他是因为你才被抓住的,虽然说吧,归根到底也是我的错,但是也跟你有一些关系吧,你现在混得这么好了,就别计较这些,救救他吧。”
万乐自顾自地说道:“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是不是很简单呢?我不知道。”
骆文端察觉出不对劲:“万乐,你怎么了?”
万乐瞪大眼睛说:“什么?”
骆文端拉着他坐下,手放在他的脸颊旁,最终还是轻轻地抚摸了片刻,沉默片刻说道:“都好。什么都好,不要担心。”
万乐:“谢谢你。”
骆文端两世受灾受难,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痛都受过,也还是被这三个字捅了个对穿。
骆文端面色如常地擦掉万乐脸上没干的眼泪,说道:“不用谢,吃点东西再睡吧。”
那之后,万乐吃完了泡软了的泡面,送走了骆文端,万乐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的身心都在抗拒之前的殚精竭虑,所以彻底罢工了,每天都处在放空的状态,一天24小时躺在床上,除了吃喝拉撒的本能以外什么都不思考。
从第二天开始,门外不再有人看守。
万乐完全松懈下来,剩下的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他也不想再去恨任何一个人,不想控制任何一个人为他做事,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骆文端会每天来看他,留下一日三餐,收拾掉万乐前一天的垃圾。陪万乐坐在电视前看上一集电视,如果很闲的话,会多待几个小时。
万乐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效果不佳。
骆文端对这一切好像都接受良好,表现得很自然。
人在面对力量强大的人面前,会有一种失控感。万乐在那天见到骆文端时,就如动物一般嗅到了这种失控的感觉,他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力量的悬殊,也明白了骆文端已经和他们这些凡人有了云泥之别,骆文端以一种不可控的姿态进入了这个互相拉扯的局势中,任何人都无法再掌控他。
万乐晚上又开始失眠,往往天亮了才能睡着,所以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人醒来了,眼睛还没睁开,四处摸手机的时候,感觉到屋里好像有人,他睁开眼,看见骆文端他床头的书桌前,整理着他的东西。
万乐马上警觉起来,仔细看了会儿,确认他应该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日记,眼睛还是盯着骆文端。
骆文端看他如猫一样紧盯着自己:“怎么了?”
“我饿了,”万乐紧紧地盯着他说,“太饿了。”
骆文端似乎感觉出有些莫名,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给你带了吃的。”
万乐说:“哦,一起吧。”
骆文端退后了一下,离开书桌,说道:“好。”
骆文端发现自己一离开书桌,万乐马上松弛了下来。骆文端没说什么,给他把饭拿出来,万乐吃了点,看见骆文端只是坐在旁边。
万乐停下来,嘴里还塞着馒头,说道:“你不吃啊。”
“不饿,”骆文端淡淡地说,“你慢点。”
万乐忽然想,骆文端是不是不需要吃东西了?想到这,又有些烦。
在雷电红色预警取消了的第一周后,万乐时隔很久,在自己的家里见到了他的朋友们。
还是自万乐失忆后的第一次,万乐、单秀、欧阳雪风、宁武雀和朱小炜他们几个人齐聚在了一起。
万乐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他们之后,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会儿,才打开了门,请他们进来。
几人好像没有发现万乐的迟缓一样,朱小炜把手里的红酒交给了万乐,说道:“有杯吗?”
有吗?万乐站在那儿想了会儿,然后才不确定地说道:“有吧?”
“我去找找,”朱小炜脱掉鞋和大衣外套,自来熟地打开了厨房柜台,“哇,好多水果,洗了没有?”
“洗了吧。”万乐说,“好像是。”
骆文端可能洗了。
单秀笑着对万乐说:“好久不见。”
万乐看着他,都有些不认识了,他印象中单秀一直有些颓废丧气,可是此时此刻,却很有精神,显得人都帅气了一些。
欧阳雪风说:“单哥结婚了。”
万乐这才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恭喜你,”万乐说,“我都不知道。”
单秀:“说好了不联络的,不怪你,现在随礼也不迟。”
几人笑了起来,万乐说:“要补上。”
可能是因为朋友们来了,万乐死气沉沉的大脑终于又活泛了起来,眼神显得灵动了些。几人看在眼里,只当做没看见。
单秀已经不在揭阳了,他去了广东,在那里的协会上班,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当年为了帮骆文端,也算是逼了他自己一把,去了外面的世界里看了看,硬是逼着自己挤进了曾经挤不进去的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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