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文端在这句话旁边贴了一张便利贴:“那天我见到你,看到你的身形,就认出了你,知道你还坚强地、努力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很开心。”
万乐:“昨天骆文端他妈来找我了,看见她就烦,我也没给她倒水。”
骆文端在便签上写:“不要理她。”
万乐:“我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了这个大傻逼。就让他去死吧,操他妈的。”
骆文端:“嗯,我是。我是最该死的人,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这样善良的男孩,最后再救我一次吧乐乐,我需要你原谅我。”
“北方有暖气吧?”
骆文端:“因为妖力觉醒,没有冷几天。”
失忆前,万乐疯狂地自我审视,怀疑骆文端是否还会爱自己,是否会回到自己的身边,骆文端写满了整整一张纸,夹在了日记里。
骆文端字迹工整地写道:“乐乐,你好。时隔这么久,很抱歉现在才回答你的问题。
这五年里,我过着很单纯的生活。前两年,许斌给我带了很多书,我大多看书打发时间,这些书中有:成功学、厚黑学、心理学、日本推理小说、哈利波特和一些国内外经典名著。许斌挑书的品味不是总能合我心意,看完之后,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后几年,又重拾了雕刻的兴趣,各类石头都雕一些,皆是我凭着印象设计的,有些作品水平尚可,勉强可以一看,有些则半途而废,扔在一旁积灰。这些作品之所以有机会问世,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便是我怀着可以有一天送给你的心情,在做这些无法寄出的礼物。这些年间,少有动脑思考的时刻,饭吃得也不多。”
“我很少会想你,如果想到了你,便会睡觉。并非是因为责怪你,而是因为想念过于沉重,我也恐惧因想念而做出于你有害的错事。”
“五年间,我唯一的企盼,只有你的幸福。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的人,我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变成征凶,而是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所以才选择成为征凶。”
“离开那里之前,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梦,想起了很多还是妖怪的时候的事情,见到了很多没有见过的人,在梦的最后也见到了你。”
“前世有一句话,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冒昧地在这里替他转达:‘我恨人类,是因为我无法变成人类’。”
“好像这两世,都是老天爷有意捉弄,没办法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我从未被蛇妖蛊惑,也没有恨过你。如果有的选择,也没想过离开你。我长了手、长了嘴,却总是说不出你想听的话,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你就会明白,我的近乡情怯,不可言宣。更多辛酸,草草不尽。”
“我接受你的一切批评,乐乐,别放弃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爱你,吻你。”
万乐在失忆后,第一次见到骆文端的那个晚上,没有敢写日记,而是在很久以后,才敢把那天记录下来,只是那之后的日记,写得都是只言片语。即使这样,骆文端也贴了便签。
万乐:“看见了二师兄,没有他帅。”
“他那房间没有暖气,穿得也非常少。”
“我恨李一冰,她故意扯我衣服,让他看见了我俩拉拉扯扯,不知道会不会多想,但他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好吧。”
骆文端写道:“什么好吧?不是不在乎,只是没有立场在乎,不知道如何在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万乐:“生病梦见他来了,还是穿得很少,难道是没有衣服穿吗?对我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无所谓了,以后还会找到爱我的人的,我不在乎。”
骆文端写道:“有衣服。不要去找别人。”
时隔几天,万乐又写:“我真的好讨厌那扇门!!!好想拆了它!”
骆文端问:“为什么?”
在这之后,万乐没有再记日记了,但他还是怀有不可言说的期待,又翻了一页,真的掉出来了一张纸。他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张设计图纸。
图纸上,画着一块翡翠牌子,牌子上画着一片大雪,一个在山间行走的头戴蓑笠的男人,踟蹰着往山下的一户人家走去。画功精湛,栩栩如生,看上去似乎耗费了很大的心血。
骆文端在下面写着上标题《风雪夜归人》。
然后在下面又有一行小字:“去看书桌抽屉。”
万乐拿着那张纸,仿佛是通往什么绝密圣地的门票一般,以难以言说的心情拉开了抽屉,看见了满满一抽屉的玉雕,那块风雪夜归人也在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7章 且共从容(一)
骆文端晚上回来的时候,万乐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甚至提前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去干什么了。
骆文端在电话那头有些吵,他说:“他们找我有些事,怎么了?”
这个“他们”是谁,骆文端没有解释,万乐知道的兴趣也不大,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骆文端听了这句话,心里一动,待在这里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把电话收音筒按住,然后对身边的人说道:“我走了。”
许斌等人登时愣住了,问道:“你走了?你去哪儿?”
办公室里坐了至少二十多人,围绕着巨大的办公桌,大家一脸肃穆,气氛剑拔弩张,非常紧张。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消息:老神仙今天上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早上开始控制不了大小便,拉了一床,据说,就在这个晚上了。
今晚等着他死的人很多,不光是屋里的这二十几人,但能坐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是以各种手段走到拥有话语权的地步的人,权利的动荡或许就是一瞬间。
骆文端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坐在这里,许斌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有事找他帮忙。骆文端想到欠他人情就过来了,但是却是在这里枯坐。
许斌追了出来,说:“哎,你去哪儿?”
“回家。”骆文端干脆地说。
许斌拉了他一把,然后松开,说道:“你怎么,你再待会儿啊,待会儿,就不一样了。”
骆文端看了他一眼,说道:“许斌,我不关心这些。”
“……”
“你们谁当老大,我不在乎,”骆文端说,“不关我的事。你可以让我帮忙,不一定需要我坐在那里,你可以以我的名义去说一些话,做些事,但我不能帮你更多了。”
许斌拿他没办法,说:“好吧。”
“祝你好运。”骆文端说。
许斌也只好说:“有你我会好运的。”
“你要去哪儿呢?”许斌复又问道,“去找万乐?你俩怎么样了?”
骆文端:“很好。”
许斌一开始决定帮助骆文端,也不是为了名和利,不是为了扳倒谁,只是被征凶影响,无聊的正义感忽然作祟了而已,他在老神仙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其实早已经习惯了协会内部的做事风格,看惯了无辜的人被牺牲和有能力的人被打压,或许当时,如果没有征凶对他心智的影响,他不会那么冲动,但不管怎么说,当年的铤而走险都为他带来了好的结果。
许斌不愿意去思考一旦和假如,他珍惜当下,现在的境遇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再没有野心,他也想把握住机会,既然一定要效忠一个人活下去,不如选一个自己觉得称心如意的。
许斌是骆文端的恩人,他的身份不容轻视,无论他选择谁作为新的领导人,都会为那个人带来很强大的后盾,如果骆文端本人在这里更好,不在也不致命,骆文端已经为了他露面了,在这里坐了一下午,这已经足够代表骆文端的意思了。
而且现在显然有更加重要的人把骆文端叫走了,许斌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从那个人手中抢人的。
骆文端和万乐纠缠了这么多年,就连许斌都在奇怪,把感情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旁人看了都觉得痛的感情,他们相处又该是什么样的?
是当个瞎子哑巴,对痛苦熟视无睹,还是说非要掰扯清楚谁对谁错?好像无论如何,在痛的时候,感情才是美的,一旦安稳下来,就沾上了俗世的泥沙,落于平庸了。
左右不过是你爱我,我也爱你。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许斌甚至隐隐地觉得有些惋惜,伟大的爱情似乎就该死于洪烈的浪潮中,Happy Ending是庸人审美。虽然他当年感到惋惜,但是如今又暗自想,如果骆文端真的一走了之,消失于人世间,这感情才算是烘托到了极致,悲惨到了极点。越美丽的东西就应该被打碎。
骆文端并不知道许斌的这些想法,他回去的路上看见大楼楼下有人在卖烤红薯,他走过去,问道:“这是什么瓤的?”
“山东蜜薯。”那人说道。
骆文端买了一个,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拉住了拉锁,打了出租车回去了。
骆文端到家的时候,万乐已经把饭重新又热了一遍,他没有多少吃东西的欲望,只是怕骆文端还没吃东西。
万乐用电器的时候,有感觉自己头昏脑花,去网上找微波炉热饭需要多久,查完了发现自己拧得时间太多了,又没办法回调,只能坐在机器边,等着时间到了手动拔了电源。
这么做完,他自己也发现自己意识不清醒了。
他又对自己这种状态感觉恐慌,去给自己找药吃,可是不知道骆文端把他的药放到了哪里,找了半天,骆文端回来了。
骆文端侧了下头过门,万乐假装没有在意,仿佛很自然地说:“我的药呢?”
骆文端脱了鞋,走到微波炉旁,在上面拿起了万乐的药瓶,递给了万乐。
万乐一只围着微波炉打转,唯独没有看到自己的药。
万乐说:“白瓶,我没看到。”
微波炉也是白色的,万乐想,也许是因为都是白色的,所以才不明显。
骆文端明显没有在乎这些,拉开拉链,从怀里掏出了烤红薯自然地递给他,然后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两颗。”骆文端说。
万乐倒了两颗药,一吞完就说:“我给你热饭了。”
骆文端说:“我不需要吃东西,不过没关系,一起坐下吃点吧。”
万乐坐下了还没有吃两口红薯,就听见骆文端说:“收拾收拾行李。”
万乐看着他,等他接着说下去。
骆文端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不自觉地带了些安抚的意味,说道:“我们回揭阳玩几天。”
万乐却忽然脸色一变。
骆文端看他的表情,感觉这种表情不太像是欣喜若狂的样子。
万乐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骆文端说,“因为我们都没有什么事做。”
万乐:“我……”
他想说自己有事,可是想了半天,他确实无事可做。
万乐:“可我要养病。”
骆文端平淡地:“你不想去。”
万乐没搭茬。
骆文端:“告诉我,为什么?”
万乐:“我吃饱了。”
骆文端一把拉住他,让他坐回来,说道:“乐乐,别这样。”
骆文端犹豫片刻,伸出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自己眼睛,万乐却眼神飘忽。
骆文端看了会儿他的表情,忽然又放弃了,说道:“算了,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万乐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僵硬地说:“我不舒服。”
骆文端放开他,万乐却没有马上离开他的怀抱,而是换了个姿势,以一个相对自由的方式坐在了骆文端的腿上,也不想和他对视,继续扒自己的红薯,骆文端看到那红薯的瓤,黄得喜人,看上去确实很甜。
骆文端发觉自己没有丝毫的悲伤和不耐烦,没有沮丧和痛苦,没有对万乐的无可奈何和忍无可忍。骆文端从心里知道,万乐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他也知道他能永远包容万乐,无论万乐是什么样子的。他的耐心是无尽的。
爱情最不堪的模样他都已经见过了,他完全不在乎万乐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万乐,只要是在他身边,怎么样都无所谓。
骆文端试着去想万乐会喜欢哪里,他问道:“去你家呢?”
万乐耳朵动了动,转头看他。
骆文端知道这次的答案对了。
揭阳不是万乐的故乡,没有给万乐带来快乐的回忆,他喜欢的是自己的家乡。
骆文端没说什么,打开手机,给两个人订票。
万乐看着他打开微信买票,嘴唇动了动,想了想,正要说话,骆文端就适时地开口,说道:“我还是之前的账号。”
万乐:“哦。”
骆文端把自己的手机亮给他看,就连置顶也还是像以前一样。
万乐终于有了一种实感,骆文端曾经真的出现过他的生命里,不是他的幻想,现在也真的在他的面前。
骆文端定了两个人的票,然后让万乐去收拾行李,他在旁边帮忙。
万乐打开了行李箱,把那些石头挨个小心翼翼地移进去,因为不放心,每一块都用卫生纸包住了之后,在用衣服包住,每进行这么一次操作之前,他都会把那些雕件摆在自己的胸前,偶尔给骆文端看看,大部分时间是自己照照镜子。他把镜子放在自己的脚边,时不时就拿起来看看。
这么收拾了大概有两个多小时,骆文端终于催促他:“你还有别的东西吗?”
除了这些石头和那些包着石头的衣服,万乐什么也没带。
万乐又拿出了自己的充电器和充电宝,从卫生间拿出了个牙刷,两块毛巾。然后在骆文端的注视下,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日记本。
骆文端看着他拿出日记本时候,忽然想到了万乐在这个屋里想尽办法藏日记,放了许多地方,最后还是放到了枕头底下的画面,觉得可爱,笑了。
但很快又笑不出来了,万乐没有别的行李了。
骆文端问:“只有这些?”
万乐说:“上次回家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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