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章平过生日,他本想买辆新的送过去,被朋友劝住,说他每次谈恋爱都在当冤大头。他想着这礼物确实有点儿贵重,可能收礼的人也会有心理负担,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没想到最终还是送了。
而且章平好像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喜可贺。
毕竟是个贵重玩意,章平收到车后的兴奋劲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暑假还在兴奋,非得拉着佟深出去自驾游。
涂嘉致那边已经考完期末,但下半年升高三,他整个假期都得补课,吃饭也在学校,倒是不必怎么担心。
佟深打定主意最多只在外面待一个礼拜,反复跟涂嘉致交代有事要给自己打电话,见涂嘉致情绪没什么异常,他才放心离开。
为了过够开车的瘾,章平选了个挺远的地点,两人轮换开车,第一天从上午八点开到晚上十一点,到酒店后两人都累瘫了。
第二天章平看见车就感觉自己屁股疼,再不提什么瘾不瘾的。因为实在疲累,玩得也不尽兴,最后不到五天他们就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遇到小雨,车子在山道里溅了满身泥。
两人一会儿还得去商场吃饭,脏车开在繁华的大道上实在丢人,章平便说要先去洗车。
其实佟深不大乐意,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吃饭。
旅游这几天过得简直可以说是艰苦,基本没怎么吃好。
为了尽早回家,今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起床出发,先是佟深开车,本来商量好两小时一换,结果章平说自己现在开车PTSD,撒娇不愿意换。
佟深一个人顶着疲倦熬回来,饿得前胸贴后背,丢不丢脸的已经压根儿不在乎,他就想先喂饱肚子。
在章平的坚持下,佟深到底还是开去附近的一家洗车行,打算先把车放在这儿洗,等他去商场吃完饭再过来取。
下了车,佟深一边低头在手机里点菜,一边把钥匙往前台放,刚打算走,他蓦然听见有人喊了声“涂嘉致”。
虽然可能是重名或同音,但涂嘉致这名字属实不算什么烂大街的款……
佟深愕然回头,正好跟往这边走的少年对上眼。
少年脸上轮廓还有些青涩,身上却穿着偏小的工作制服,筒靴往上,裤腿全是浸湿后的深色,一看就已经工作不短时间。
“涂嘉致!”所有思绪翻涌上来之前,佟深下意识震怒地开吼,“你在这儿干什么?!”
涂嘉致定在原地,目光将他扫了一圈,随后落在旁边的章平身上。
佟深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揣摩他的脸色,两步跨过去,攥着涂嘉致的衣领就将他往外拖。
其他员工以为他要打架,纷纷上来劝阻。
佟深一时拽不动人,猛地扭头,怒目瞪向看起来像是老板模样的人,肃声质问:“你们怎么能招童工?!他还是个学生!”
“啊?”老板一脸懵,“他已经满十六岁了啊,还给我看了身份证……”
“十六岁!未成年!高中生!高三的学生!”佟深吼道,“这你也能下得去手!真他妈比煤老板还黑心!你等着!老子明天就让你这破店关门大吉!”
“不是,我干什么了我?”老板欲哭无泪,“他跟我说他初中毕业没读书了……这他妈能怪我?!”
周围人听见谈话知道这是家长,犹犹豫豫地放开手。
佟深没了阻碍,径直将涂嘉致拖进旁边的会客室,粗喘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解释。”
“没什么要解释的。”涂嘉致说,“如你所见,我在打暑期工。”
“你打你……”
佟深把脏话咽回去,又喘了口气缓解片刻,还是没压住怒气:“谁让你过来打工的?!啊?!我他妈随手买辆车的零头都比养你十年用得多,需要你跑来打工?!你当我是死人吗?!”
涂嘉致脸色也不大好看,却不是因为挨骂。
他刚刚看见了佟深手里的车钥匙,和家里某把钥匙长得一模一样,但质地更新,明显是刚买不久。
“新车,”他问,“你买的?”
“不然呢?”佟深没好气道,“还能是我偷的?!”
“给谁买的?”
不等佟深回答,涂嘉致咬着后槽牙,用肯定的语气恨声道:“给那个男小三买的。”
“我……”佟深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男小三?!”
“你背着我哥跟别人谈恋爱。”涂嘉致脸色冷得能结冰,“他不是小三是什么?”
“谁……”佟深心虚又郁闷,脖子憋得通红,“谁跟你说我在跟他谈恋爱?我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么,他就是我一普通朋友!”
涂嘉致耐心地等他辩解完,才淡淡道:“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佟深一愣:“……谁?”
“章平,男小三——”涂嘉致一字一顿地说,“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草!”
亲娘嘞,这叫什么事儿?
佟深一个头两个大,此刻简直要许愿希望自己这辈子没出生过。
第15章
有那么一瞬间,佟深几乎想直接告诉涂嘉致实情。
想说自己其实没和舒柏在一块儿,想说舒柏是个铁直男,不仅直男,还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虽然女朋友现在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或者不说那些,就再编个理由骗他说自己和舒柏已经分手。
因为愧疚,佟深不怕自己被冤枉,甚至涂嘉致恨他怨他反而能让他心里更加好受。
但“男小三”这个称呼安在章平身上实在太难听了,人家正儿八经和自己谈恋爱,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然而佟深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挑明。
他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心道就目前这样的情况涂嘉致还不安分,非得跑出来打什么狗屁暑期工,要让他知道自己和舒柏其实不是情侣关系,他还不得立马卷铺盖逃跑?
“我、我和你哥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佟深含糊道,“总之你别用小三这种称呼叫章平,多大仇,没必要。”
“哦。”涂嘉致漠然道,“意思是你和我哥各玩各的,是么?”
“呃,这个……”佟深支支吾吾半天,“那什么,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反正你自己好好读书就行。”
“行。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只管我和你的事情。”涂嘉致定定地看着他,“临走前你跟我说你出去是做社会实践,结果今天你是和男小……和那男的一块儿开车回来,我要是问你,你又打算编什么理由糊弄我?”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编?我……”
顿了顿,佟深认命地叹气:“是,我承认我骗了你,那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跟你……男,朋,友,”涂嘉致恨恨咬字,“出去玩,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亲爹找后妈也不一定尊重儿子意见,何况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我有那资格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说我跟你什么关系?”佟深又郁闷又生气,“就算不是亲爹,你也不乐意把我当亲哥,那就当叔叔总行吧?我比你大将近十岁,叔叔就叔叔,也没什么……”
“大六岁。”涂嘉致不赞同地皱眉,“什么叔叔,跟我表哥差辈了。”
“那你想是什么关系?”佟深烦躁道,“行,我也不指望当你什么叔叔哥了,你是我祖宗!行了吧?”
“我不是祖宗,我是外人,你男朋友才是要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只是个累赘。”涂嘉致喉结一滚,垂着眼低低道,“你要是嫌我烦,可以不用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草!”
佟深憋屈得要死——小崽子私自打工,本来应该是他兴师问罪,怎么莫名其妙就成这小子质问自己了?
“算了。”佟深心想自己到底年长,该服软还得服软,便伸手过去拽他胳膊,“不管怎样哥确实撒谎了,哥给你道歉,但你也做得不对,你……我也不指望你给我道歉,这样,你现在立马去辞职,然后跟哥回家,好不好?”
涂嘉致抿唇没动,半晌才道:“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累赘。”
佟深简直要哭:“我哪有……”
“你愿意搬过来陪我,我已经感恩戴德。”涂嘉致打断他,埋着头,眼圈有点红,“我不需要你给我花钱,学费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挣,房子可以算我租的,等我毕业工作我就把租金连本带息还给你,我只希望……你别不要我。”
顿了顿,涂嘉致微微抬首,晶莹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哥哥。”
“……”佟深心都要碎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你自己一天天的胡思乱想什么呢?”
涂嘉致没答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约会谈恋爱,还有你和我哥的事,我也不想插手,所以你……别骗我。”
佟深心虚地舔了下唇:“这……”
“别骗我,别不要我。” 涂嘉致往外面看了眼,隔着玻璃门,章平正脸色阴沉地往这边瞧。
他淡淡收回目光,叫魂儿似的唤道:“行吗,哥哥?”
佟深往常想听他叫句“哥”简直难于上天,这会儿他一口一个“哥哥”,佟深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被他叫软了,心想这谁能遭得住?
又想他小小年纪失去双亲,再加上性格孤僻,心思敏感再正常不过,而且本来就是章平不友善在先,小孩儿嘛纯真,喜欢谁不喜欢谁自然都摆在脸上,能跟他计较什么?
这么乖.又这么可怜的小孩,给谁养不得宠上天啊?
“行,肯定行。”佟深一口答应,“我发誓再骗你我就是狗。”
说完他在心里默默补上:除了舒柏的事。
继而道:“也别再说什么我不要你的话,我能吗?你这么乖。”
两人重新友好建交,佟深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出来后还特地跟老板道了个歉,好声好气地帮涂嘉致辞掉职,然后带着他一块儿打车去商场吃饭。
路上章平独自坐在副驾座,脸色黑得像锅底。
吃完饭顺便在商场逛街消食,佟深问涂嘉致想不想要个平板,涂嘉致说自己用不上,死活不要,最后也没买。
走两步遇到个眼镜专卖店,章平说最近太阳烈,开车不戴墨镜看不清路,便进去挑了好几副,问佟深哪个好看。
佟深大手一挥:“选不出来就都买。”
涂嘉致扫了眼面前那面墙上的标签价格,晃眼一看全是五位数,眉毛难以遏制地跳了跳。
就在章平喜滋滋拿着卡打算去结账时,涂嘉致上下打量他两眼,蓦然开口:“其实不是很合适。”
章平笑容一僵:“什么?”
“你不适合戴眼镜。”涂嘉致表情诚恳,“显脸大。”
章平:“……”
“嘶。”佟深闻言盯着章平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会儿,摸着下巴点头,“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嗯。”
章平沉着脸把眼镜塞还给柜姐:“那就不买了。”
“哎,没事,买嘛。”佟深忙说,“反正你就开车的时候戴一会儿,脸大就脸大嘛,又没谁看你。”
“你看我啊。”章平说,“我打扮不就是为了让你看吗?”
“那就更没必要了。”佟深直言直语,“你什么丑样儿我没见过啊,哈哈。”
“……”章平瞥他一眼,“你觉得自己很幽默?”
说完扭头就走,将另外两人甩在身后。
涂嘉致默默蹭到佟深旁边,过了会儿才说:“我觉得挺幽默的。”
佟深没反应过来:“啥?”
“我说,你刚刚那句话挺幽默的,很好笑。”涂嘉致说,“不过体会不到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好笑吧。”
“啊,是吧?”佟深叹了口气,“我也没恶意嘛,本来是想安慰他一下,让他想买就买,谁知道怎么还生气了呢?”
“嗯。”涂嘉致赞同地点头,“哥哥都是好心,他可能只是一时没想清楚。”
大概是觉得涂嘉致在场没法安心购物,章平干脆打了个车回学校,佟深下楼四处没找到人,打电话才知道人已经离开了。
车子还放在洗车行,佟深只好又带涂嘉致回去取。
路上他越想越恼火,忍不住抱怨:“买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到手没开几天就觉得腻了,特么又不是什么千把块的小玩意儿,几百万扔那儿说不要就不要,究竟是我有毛病还是他有毛病?我说他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出生,到底从哪儿惯来的王子病?”
“哥哥会养。”涂嘉致勾着唇,“即便是我,跟哥哥在一块儿久了,也觉得自己变矫情了。”
佟深听完,下意识将“矫情”这词放在章平身上比对了一下,深以为然地骂道:“草他大爷,一男人这么扭扭捏捏,是够矫情的。”
“嗯。”涂嘉致说,“哥哥要是哪天觉得我也这样,千万要直接告诉我,我会改的。”
他轻轻笑道:“我可不想让哥哥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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