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望着跪在地上的华云征,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几近疯魔,笑得眼角含泪。他大叫着,像是叫这天地间的神鬼魔佛全都听见,“去死吧!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没能结束,还得一章才能交代清楚华晨和华云征的故事。
其实在老夏看来,华晨和华云征就是小宋和阿珏的反面。因为家庭成长环境的不同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老夏觉得华晨也挺可怜的,他也是个不太会表达的孩子……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周遭逐渐暗去,又亮起来的时候华晨躺在床上。华云征在他身边,神色担忧地为他捂着被子。
不仅房中烧着极旺的炭火,华晨身边还堆满了本是用来暖手的铜炉。在一旁照顾的华云征额上渗着汗,被窝里的华晨却仍瑟瑟发抖。
华晨似乎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的念着,一会儿叫冷,一会儿骂华云征,“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我活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就这么死了?”
华云征努力抓着华晨的手,一边放回被子里,一边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华晨狰狞地冷笑,刚被放进被窝的手又挣扎着出来,揪住华云征的领子,拉到自己跟前,狠声说,“我杀了那个小贱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恨我?”
华云征见他不肯把手收回去,便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自己拿了几个铜炉放到他手边给他捂手。
华晨见他不回话,咬着唇,目光湿润,仿佛更生气了,但又仿佛带着点委屈。
下一刻,他又开始哆嗦着喊冷,这才乖乖把手缩回被窝去。
华云征在一旁安慰,“你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华晨:“我冷!我冷……我痛……我全身都痛!”
“再忍忍,我在呢。痛你就掐我,掐我就不痛了!”说完华云征就将手伸进被子让他掐。
长孙珏:“华晨这是寒疾发作了?”
宋凌霜点头,心中有些诧异长孙珏一眼就看出来了。毕竟他受此折磨的时候还小,他应当不记得才是。
华晨虚弱,却仍然呢喃地骂着,“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同是身染寒毒,我却要比他晚发作?只不过是相差数月,凭什么他就能有灵药,轮到我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他就能结丹,我就不能?凭什么,凭什么!”
宋凌霜偷偷看了长孙珏一眼,见他神色未有异常才安心下来。
华云征也不反驳,只是默默坐在一旁,手仍放在被子里。
华晨就这样折腾了许久,眼看着越来越虚弱。
忽然华云征腰间有什么东西红光一闪,他凝重的神色浮现出一丝希冀。
他抽出手,显出手腕上的几片淤青,又帮华晨裹好棉被,这才连人带被抱起来,进了密室。
他将华晨放到石台上安顿好,走到一面墙边,从腰间取下一个玉佩形状的东西,放进墙上的凹槽里。
玉佩放进去的瞬间符光闪现。
“是符门!”长孙珏道。
符门对面是宋凌霜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万鬼崖山洞。华云征从结界里抱出啼哭的婴孩,再次回到密室。
宋凌霜与长孙珏对视了一眼。万鬼崖的符门果然通向密室。
华云征将婴孩放到已经昏厥的华晨身旁。他有些不忍地盯着婴孩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在婴孩左右颈边划开了血口。然后又将华晨的手从被中移出,帮他挽起袖子,在他两只手的上腕处割开两道。
他无比娴熟地施出换血阵,但神色略显担忧,甚至还有几分怀疑。
片刻,婴孩哭声逐渐消失,乱蹬的手脚也没有了动静,似是已经断了气。
相反,华晨刚才还苍白发青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华云征收了换血阵,摸了摸华晨的额头,又握了握他的手,神情稍松。
他将华晨抱回房间,自己却去了华仲扬那处。
“义父!”他行礼。
华仲扬:“晨儿如何?”
华云征:“先生说的是真的,确实有效!虽不及以前那般,但少宗主的症状缓解了不少。”他顿了顿,有些犹豫,却还是补充道,“但一次一个孩子可能不够。”
华仲扬点头,“这些孩子怎能跟那孩子比?”说着有些愠怒,“晨儿这小子,怎么就不明白为父的苦心?我当年费劲心思,为的就是能够让他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他却一把火给我烧了个干净。好不容易有一个存活了下来,他倒好,说弄死就给弄死了!”
华云征应声跪下,“是云征的错!”
华仲扬摇摇头,将他扶起,“是我将他宠坏了。罢了,既然有用,今后就这么安排。你下去吧。”
华云征点头退去。
下一颗石子燃起。
华晨又是躺在床上,但是疯狂地咳着血。
华云征脸上满是慌乱,跪在地上扯着身边华仲扬的衣角,哭求道:“义父,义父!您救救秋鸣!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没有办法,先生也一定有办法的!您快叫先生来,求您快叫先生过来看看秋鸣!”
华仲扬满是悲恸之色,但面对华云征的恳求,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华云征看他摇头,却不肯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呓语。
华仲扬似是不忍再看,闭目颤声道,“你便陪他最后一程吧。”说罢转身离去,眼角带着泪痕。
华云征傻了,继而被华晨撕心裂肺的咳嗽唤回了神智。他跪着挪到华晨床边,握着他的手,急促地告诉对方,“我在!我在!”
华晨此时七窍流血,一脸狼狈,让人再看不出他绝世俊美的模样。他喉咙里卡着血,像是要说什么,但发出来的却只有呜咽。
华云征边流泪边紧紧握住华晨的手,将耳朵凑过去,“你说,我听着呢!”可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楚。
他看着华晨眼里、鼻里、嘴里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绝望得全身颤抖。他再也没有平日里温顺又沉稳的模样,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华晨!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你不许死!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都没有死,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还要好好折磨我吗?你给我起来!你听见没有?你起来折磨我呀!”他声音嘶哑,满脸的泪水鼻涕。
在华云征的呼唤中,已是无比虚弱的华晨好像忽然手上有了力气,努力地回握眼前的人。
华云征突然看到了希望,抬袖擦了擦脸,再次将耳朵凑过去。
这回华晨的话他听清了。
华晨的声音断续而含混,“我怕。你……陪我。”
华云征连忙点头,“好!我陪你!我陪你!我在!我一直陪着你!”华云征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将华晨抱入怀里。他抱得很紧,仿佛只要稍微一松手,怀中的人就会不知道跑去哪里。
华晨的下颚抵在华云征肩窝,身子瘫软在他怀里,面上被血糊得已经睁不开眼。他嘴里又涌出一口鲜血,但那唇角却艰难牵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被誉为赤州仙门最美的少年呼出了他人生最后一口气。他死得肮脏又狼狈,一点也不美。
回忆褪去。四周归于黑暗。这一次,暗得比以前都久。
仿佛是被华云征的悲痛感染,哪怕是恨不得将华晨剥皮抽筋的宋凌霜,看到这人最后的惨状,亦是心中阻塞,久久未能言语。
画面再次亮起是华云征独自游荡在华晨的别苑中。他神情漠然,形容憔悴,步伐也似行尸走肉一般。
他走进华晨的书房,待了一会儿又走出来。经过长廊,又进了华晨的卧房。他躺上华晨的床,那日沾满血迹的被褥已经被换过,他躺了许久,也闻不出他想找的味道。于是他又下了床,神思恍惚地走出房去。
他仿若梦游一般一脸呆滞,然而他所去之处竟然是华仲扬的书房。
他走到门边,听见里面的人似乎起了争执。或许因为如此,他们才未察觉华云征的脚步。
“你这是在怨我?”这个声音十分奇特,像是经过灵力处理。
“……在下不敢。”这是华仲扬的声音。
“若不是用他的死来将宋烨那小子和宋氏拖下水,你的阴山恐怕早就被一锅端了!孰轻孰重,你不清楚?”
“在下知道,所以这不是……”华仲扬没能继续说下去,但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无奈和痛楚。
似是想安慰他,另一个声音道,“你也不必太过哀伤。他本来就无法继承你的衣钵,现在为了你的大业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
二人陆陆续续还说了些别的话,可华云征的记忆却变得模糊起来,宋凌霜和长孙珏也听不清屋里二人说了些什么。
华云征站在门外,双目通红,双手握拳,竟然生生将自己掐出了血。血滴在地上,他目光停留在血迹上,灵力一闪,地上血渍腾为乌有。他刚才还浑浊的目光忽然清明起来,在原先那深不见底的痛里多了恨。他隔着窗朝屋里看了一眼,离开得不着痕迹。
石子只剩下两颗。倒数第二颗顷刻间燃起。情景转变到万鬼崖上。
这是征华之战。
众人围攻之中,华仲扬正忙于与长孙珏等人纠缠。华云征在他身后,机械地应付着身边的敌人,目光却冷冷盯着华仲扬。
华云征身后是万千走尸,在华仲扬的号召之下前仆后继地扑向来者。
华云征踢开一个仙门弟子,忽然站定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生死都与他无关。
他忽然笑了。腰间宝剑出鞘,没入人肉的闷声如此悦耳。灵力顺着剑身侵入身体,顷刻间将那颗上一秒还在跳动的心脏绞得稀碎。
华仲扬惊诧的表情还来不及变换便已僵硬。这个以一己之力掀起腥风血雨的一族之主,如此草率地被结束了性命。
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华云征握着穿透华仲扬身体的长剑。他剑尖滴血,唇边带笑。然后他抽出了剑,一脚将华仲扬踢落万鬼崖,自己则转身没入汹涌的走尸之中。
滔滔尸海,他的笑容逐渐僵硬,唇角的弧度缓缓消失。
他行在走尸之间,犹如行尸走肉。
随着最后一颗石子的燃起,画面变成他们所在的华家陵。
华云征站在华晨的石棺之前,神情温柔,语气平和,“秋鸣,害你的人我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我跟丢了。那地方我用不了灵力,任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微微一笑,有一点落寞,又带着一点孩童似的讨好,“我怕你等得太久,就来找你了。”
他静静地望着石棺中彷如只是沉睡的绝美少年,望了很久,然后轻声道,“对不起,我真的等不及了。所以你的仇,就只报一半吧。”
他翻身入了棺,将剑放在身旁,在华晨身边躺下。他微微侧身转头看着那个人,像是在看这世间最最珍贵的东西。
他笑了,这笑很纯粹,没有无奈,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仇恨,一如当初狼吞虎咽着嗟来糕点的孩童,一如那年他从他手中接过伴他一生的剑。
他看着他顷世绝尘的侧颜,握起他的手。灵力自另一只手掌心涌出,在棺盖合起的同时,掌中灵力没入心头。华云征竟是自断了心脉!
黑暗中,那笑永久地停在了他的脸上。
“秋鸣,黄泉太冷,我来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华晨其实是个很可悲的角色,没娘疼没爹爱。唯一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还被他死命糟蹋。
可他其实也只是个太过别扭的小孩子,不懂坦诚罢了。在他看来华云征对他所有的好都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就是那种极度自卑又极度自恋的人……这两种情绪老夏身上也有,大概每个人身上都多少有一点,在华晨身上只是放大了而已。小可爱们怎么看呢?
来点开心的~下一章回到宋师兄和珏师弟上~某人醋坛子要翻了!
第50章第五十章
周遭缓缓淡去,宋凌霜与长孙珏回到现实。
二人一时无语,陷入沉默。
华晨一生骄傲又自卑,委屈又愤怒,最终竟然死在自己的父亲手里。唯一真心待他的就是华云征。他若能早些看清这一点,或许也不必成为这样一个扭曲的人。
宋凌霜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同是被寒疾所扰,所幸他的阿珏长成了这样一个正直善良的人。他又联想到华晨死时华云征的样子,不知道以为自己死了的时候,长孙珏是否也曾悲痛欲绝?他有些不敢想。
长孙珏察觉到目光,微微转头,问:“怎么了?”
宋凌霜思绪被拉回,急忙移开眼,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虎毒还不食子,华晨竟是被自己的父亲所害。反倒是华云征,最不被他当回事,最后却陪在他身边还为他报仇。”
长孙珏望着石棺里的两个人,轻轻摇头,“恰恰相反。”
宋凌霜也看过去,仔细思索长孙珏的话,不知道他说相反的是什么。
长孙珏:“可还要看华晨的记忆?”
宋凌霜:“你这术法,对未结丹者也能用?”
长孙珏点头。
宋凌霜心中大为感叹,但他摇了摇头已做回答,“想知道的已经有了答案。况且,现在看来华仲扬许多事都是背着他儿子安排的,反倒是他这个义子知道的比较多。”他对华晨这辈子执着于什么又纠结于什么全然没有兴趣。
长孙珏点头。他在华云征身上摸索,不一会儿便找出了一块入陵符。他递到宋凌霜面前,“给你。”
宋凌霜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用来出结界时用的。他“哦”了一声接过符,连自己都未察觉心中细微又莫名的失望。
长孙珏接着说,“现在来看,华云征所说的那位“先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无论是寻男婴换血,还是用华晨的死来陷害你,都是‘先生’的主意。”
宋凌霜点头,他有些无奈,“你说这幕后到底有几个人?当年万鬼崖上我遇见一个,现在又来一个。”
长孙珏却道:“有没有可能这二人其实是一人?”
宋凌霜:“不无可能。但现下并没有证据,也只能走一步猜一步。”
长孙珏:“下一步,你打算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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