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珏却微微凑过来,饶有兴味的眼神里还参杂着几分暧昧,“师兄可是想,以身相许?”
宋凌霜当场僵住。他听到了什么?他一定是听错了!
他没有想到厚颜如自己有一天也会因为长孙珏的一句话而红了脸,“我……我……我困了,先回房去。”
宋凌霜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他回房没点灯就一头扎进被窝。他这才想清楚两件事。
长孙珏竟然调戏了他!
他宋凌霜竟然怂了!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捂着头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又忽然觉得有些落寞。
再相熟的人,十年就是十年,不可能没有半点隔阂。那古怪的疏离,让他不敢在长孙珏面前放肆。
他将捂在脸上的被子拉下来,仰面躺在漆黑的房间里,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夜深微凉,长孙珏的房间却没有关窗。
忽然窗棱吱吖一声轻响,房间的主人闻声却未作丝毫警惕。
一阵窸窣过后,身边空出的地方隐隐传来一丝温度。
黑暗里宋凌霜熟练地翻窗进屋,熟练地躺到某人身边。他轻声道:“阿珏,我回来了。”
这句话,他晚了十年,有个人就等了十年。
长孙珏那边没有声响,宋凌霜以为他睡着了,正打算闭眼,却听见长孙珏问:“不走了?”
宋凌霜答:“不走了。”
长孙珏仍然背对着宋凌霜没有动,但那边却轻轻传来一声“嗯”。
月亮找不到的角落,有唇角微微上扬,宛如春风化去万丈深渊下积了千年的冰雪,吹暖了只剩呼吸的夜。
作者有话要说:
闷骚攻发力啦~
这样的师弟,你看好不?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宋凌霜一夜好眠,还做了梦。
梦里长孙珏顶着盛世美颜风情万种地凑过来问他,“师兄,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吓得他一下子惊醒。
好在长孙珏早就起了床,让宋凌霜避免了一场尴尬。
二人用过早饭,再次前往华家陵。
一路上长孙珏将这些年仙门局势的变化说给宋凌霜听。
早些年的事宋凌霜虽大致有所耳闻,但细节就全然不知了。近几年,他除了修行就是种菜养鸡,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一路上听长孙珏娓娓道来,他也是津津有味。
当年霜夫人在众人面前揭露华氏阴谋,仙门哗然。众仙门还在犹豫,不想华仲扬就将五大世家中最软的柿子淮兴祁氏给端了。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一遭,众世家终于意识到唇亡齿寒,一反先前推诿犹豫,迅速集结,共伐华氏。世人称之为征华之战。
宋凌霜听罢道,“看来华仲扬那个老家伙是弄巧成拙了!”
长孙珏:“华氏已经坐拥阴山,再占据淮兴就与清川连成一线,如此布局倒也有理。只不过,华仲扬到死都称凤鸣谷祁氏灭门与他无关。”
华氏与仙门对立的那几年,仙门各家都有耗损,其中黔川贺氏尤甚。原因也简单,在华氏与各大世家撕破脸之前,贺氏与华氏走得最近。为了表明立场,贺菱对华仲扬的声讨也最为猛烈。只是不想华仲扬也是个狠人,带着走尸大军浩浩荡荡攻上了贺氏的金云台。
贺氏本来就因为红焰疫元气大伤,在那之后急速颓败,之后虽仍然参与征战,却大多都是在后方支援。宗主贺菱更是因为重伤长年闭关,族中事务交由几位长老打理,直到近几年才又有露面。贺氏彻底大势已去。
早在征华之战前,长孙氏就受到重创,在那之后也难返曾经盛况。只不过这些年因为长孙珏声名鹊起,仙门也还愿意给长孙氏几分薄面。虽势力大不如前,但勉强还算在仙门能说得上话。
华氏被剿灭以后,还能一如既往地有底气的也就谢氏和柯氏了。
相对于这几年风调雨顺而国库充盈的皇室,仙门因为大大小小的灾难而显得青黄不接。几个大世家接连失势,有些地域一时间变得无人管辖,妖兽横行。于是西岐秀廉君提出在这些地方建立联合监察站,各世家派出弟子驻扎,共同守护当地百姓。
这本来是很好的法子,也可以防止当年南陵那种辖区不明,管理混乱,一旦出现邪祟百姓都不知道求助哪家的状况。没想到柯以长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所在的北陆本就地域广袤,自己老家还不够人手,如今阴山,南陵,清州,甚至是黔川都要派遣弟子常驻,这一下子得分出去多少战力?且不说北陆人向来讨厌南方的潮湿,就算他肯,谁又能心甘情愿地来?
商量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就近原则。南陵交给长孙氏看管。阴山则归谢氏管辖。黔川本想拜托给柯氏,柯以长不愿意。他看不上贺氏两头三面只会找靠山的这份窝囊。最终还是谢桐让了一步,虽然无法派弟子驻守,但答应有需要的时候定会予以支援。所以贺氏也就正式成为了谢氏的小弟。
唯独华氏的清州比较特殊。毕竟华氏余孽再掀风浪也不无可能。所以就算是柯以长也不得不做出退让,答应在清州建立联合监察站的提议,派遣弟子与其它世家共同镇守清州。
宋凌霜听完长孙珏所说,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看来现在秀廉君风头正盛啊!”
长孙珏嗯了一声。征华之战以后,谢氏名声大噪,迅速壮大,这是事实。这些年谢宗主谢枫早已不问世事,将族中事务全权交给谢桐打理,自己则与夫人在后山书庐中安心养病。听闻他曾多次想要禅让宗主之位与谢桐,只可惜谢桐不肯。但虽然不肯接下名分,谢桐却并未推诿族中事物,作为主事将谢氏打理得昌盛有加。
“你呢?”长孙珏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宋凌霜对于这些年自己的杳无音讯终归还是有些愧疚,一愧疚就心虚,一心虚就想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我,我就那样。早几年四处游荡,后来在南陵找了处地方落脚。”他看准机会岔开话题,“哦,对了,昨天你不让我破阵,是怎么回事?”
长孙珏:“华家陵的护陵阵要破的确不难,但此阵却破不得。”
宋凌霜:“……”不难么?
自己苦苦看了五天才确认解法,更不要说在那之前还仔细钻研了好几年。长孙珏随随便便就是一句“要破不难”,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宋凌霜顿时就想猫下腰来,去捡自己碎了一地的自尊。
“怎么了?”长孙珏察觉到他脸色的异样。
“没什么……”宋凌霜苦笑,“你说说为什么不能破?”
于是长孙珏仔细将护陵阵和与其连动的锦铃阵解释给宋凌霜听,也告知他自己此次前来是因为终于拿到了入陵的符牌。
宋凌霜听后不禁抚摸起自己的小心脏,我了个娘嘞,这么说来昨天他差点就让一切毁于一旦?要是长孙珏没来,或者晚一步没拦着自己,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在宋凌霜的后怕唏嘘中,二人再次来到了华家陵前。
长孙珏忽然停住,问宋凌霜:“你还记得寄生符吗?”
寄生符,符如其名。施符者可将自己“寄生”于被施符者身上。这符其实是宋凌霜跟长孙珏小时候自创的。而创造它的理由十分无聊,不论是芦花荡还是青岩山,都会有禁地。这些禁地里有一些是只有嫡系血脉才能进的。越是禁地宋凌霜就越好奇,所以他们就创造出这样一种可以让禁地的结界把两个人当成一个人的符术,在芦花荡宋凌霜就“寄生”在长孙珏身上,在青岩山便反过来。
这是他和长孙珏最早自创出的符术之一,宋凌霜自然记得,所以他点了点头。
长孙珏掏出入陵的符牌,有些歉意地对他说,“我只有一块。”
宋凌霜会意,笑了起来。原是这样长孙珏才会想起用寄生符让护陵阵以为他二人为一体。没想到小时候贪玩造出来的符术,也有正儿八经能用上的一天。
但宋凌霜的笑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
寄生符,顾名思义,是要“寄生”的。二人离得远又如何“寄生”?所以这符是需要寄生关系的二人相触,而符便是画在这接触的地方。
以前小时候他们都是将符画在掌心,然后手拉着手去闯禁地的。现如今他们该怎么办?难道两个大男人手牵手闯人家祖坟吗?
长孙珏看宋凌霜面露难色,有些失望:“你果然还是忘记了……”
宋凌霜有些囧,磕巴着回了一句,“没,没有。”接着迅速像从前一样将寄生符画在手心以证明自己没有忘记。
他还在盯着自己手上的符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就被长孙珏一把握住。
十指交错,掌心相合,一层淡蓝色的灵光闪耀在二人身周,符成。
长孙珏往前迈步,却发现宋凌霜还愣在原地不走,奇怪问:“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他低下头,往前走,耳根红成一片。
迈入华家陵结界,周遭世界骤变,二人仿若进入玄境,只有一条长梯,通向远方。长梯下万丈深渊,看不清究竟。四周漆黑,只有前方的一丝光明在指引方向。
但这些宋凌霜有些顾不上。他仿佛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上。他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微凉,还有那欣长指上因为常年握剑而生出的硬茧。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慌乱又狂躁,嘈杂得让他听不见其它的声音。他想握紧一点,却又没有勇气,于是笨拙地附着在对方手里。隐隐有一丝酥麻,细细碎碎地从掌心慢慢爬到心里。
他的目光只能追随身前这一袭白影。如墨的长发垂在肩上,锋利的轮廓自成阴影。棱角分明的侧脸,羽翼般轻颤的长睫,映在眸里心间,与这十年以来梦里的一样,又不一样。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这长梯永远没有尽头。
“你很热吗?”长孙珏关切的目光让他回过神来。
宋凌霜这才发现,周围的幻境已经消失,他们此刻正身处一个石室,面前是一扇石门。
宋凌霜愣愣地问,“什么?”
“你很热吗?”长孙珏又问了一遍。
宋凌霜疑惑地看着他。
长孙珏一脸关切,“你手心全是汗。”
宋凌霜:“……”他尴尬地将手抽回,从怀里掏出手帕没命地擦。
长孙珏看了一眼那手帕,神色微动,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你是要把手上的皮都给擦下来吗?”
宋凌霜:“……”
好久不见,他怎么这么爱笑?而且还笑得那么……勾人。要不是他连寄生符都知道,宋凌霜真要怀疑眼前这个长孙珏是不是假的!
宋凌霜收起手帕,注意力这才回归正事。
他们面前的石门上有两个凹槽,一个手掌形状,另一个方正。
长孙珏将符牌嵌入四方的凹槽中,轰隆声中,石门开启,露出里头的墓穴。
墓穴幽暗,只有中央的法阵泛着灵光。
宋凌霜进门时看到穴中石门附近有一个灯槽。灯槽连着一条环绕墓室的石轨,下方还有一个石盘,里面是摆放整齐的香。
他往灯槽中丢了个火符,灯油骤燃,火光沿着石轨亮起,墓穴中瞬间明亮如昼。
这是个圆形的墓室,华氏嫡系历代的牌位围着中心的灵阵沿周边摆放,围成一圈。
二人依次查看,讽刺的是,华仲扬一心壮大华氏,甚至不惜犯禁豢养走尸,却无法在宗室陵墓中占有一席之地。因为他身死以后,华氏树倒猢狲散,嫡系更是被各大世家围剿,哪里还有人会为他下葬。
不消一会儿,他们找到了找到了属于华晨的石棺。石棺紧闭,二人多番尝试也未能将其打开。宋凌霜仔细观察,发现每具石棺前都有一个红色的盒子。他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屑地一笑,然后去刚才看到的石盘里拿了一根香,丢给了长孙珏。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他也决计不会为华晨点香。
长孙珏会意,转眼施了个火符,将点燃的香放进红盒中。随着香逐渐燃尽,墓穴中央的光阵中灵力震荡,他们身前的棺盖缓缓打开。
二人对望一眼,走到棺前。
不出所料,华晨的尸身就在这具石棺之中。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华云征也在。他衣冠整齐,身子微微侧向华晨,躺在他身边。
宋凌霜向长孙珏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长孙珏摇摇头,道:“当年华云征杀了华仲扬后就失踪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处。”
“什么?华仲扬是他杀的?”宋凌霜感觉信息量有点大。
长孙珏点头,“如果不是他,或许征华之战不会那么快结束。”长孙珏将当时的情形说与宋凌霜听。
原来当年最后一战华仲扬被围困万鬼崖,是华云征趁着他御敌之际在身后捅了一刀,将他踢下崖底。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反了,但在那之后也没有人再见过他。
“不过,他在这里,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忙。”长孙珏说。
宋凌霜不解,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末影!”他激动道。
长孙珏却摇头微笑,“比那更好。”他刚才其实想说的是,华云征在华晨死后仍然跟着华仲扬做事,知道的应该更多。
“什么意思?”
长孙珏也不解释,握住华云征的一只手,闭眼使出符术。片刻后,他摊开手掌,掌中出现了几颗透明的石子。
宋凌霜:“这是什么?”
长孙珏:“华云征的记忆。”
宋凌霜面露惊讶。
长孙珏:“只要他执念够深,我便能将他那一段记忆取出来。”稍做停顿,他又补充道,“通过此术取出的记忆也包含逝者对自己的认知,所以观看时不会像末影那样仅限于记忆主人的视角,而更像是身临其境。但此术也有缺点。末影所承载的是逝去之人最后所见景象,即为客观事实。而取出的记忆却是死者对事实的主观理解,难免有失偏颇,不可尽信。”
宋凌霜震撼得都说不出话来。
长孙珏耐心解释:“只要推敲出末影形成的原理,其实不难,下次我教你。”
宋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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