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却面露喜色,他猜对了,那女子果真是眼前人的致命点。
这下,他终于能一睹“凤凰涅槃”真正的威力了。
面对贾卿的攻击,薄云丝毫未躲,而是使出左右掌相退,不废半点力气,手掌宛若棉花一般,贾卿无论使出再重的掌法,威力都能随着他的手掌化解。
待贾卿片刻疲惫,出手慢分毫之际,薄云转守为攻,掌掌用尽全力、直击致命处,逼得贾卿步步后退,直退至崖边。
薄云皱眉:为何还不用?看来必须真逼到死路,这人才会出手。
薄云使出了义天宗最强的掌法“惊云掌”,一掌令贾卿口喷鲜血、坠落山崖。
半晌,悄无声息。
薄云微怒,高喊一声:“胜负已分!”看向崖底,依旧没有动静,继续喊道:“清风!”
山崖之上,清风上前将两杯酒端于林墨晚,道:“晚了就……”
话未说完,林墨晚直接拿起一杯,正要喝下室,只听崖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响声。
那响声,宛若丹鸟长鸣。崖底红光熠熠,缓缓升起,而贾卿正在红光当中,那团红光宛若凤凰一般环绕在她身边,将她托起。
薄云大喜,立刻飞身而上。这一刻,名声、恩怨一切皆烟消云散,只有输赢,高手间的输赢,输者死,赢着生。
贾卿也迎面而上,两人在半空缠斗起来,天昏地暗。贾卿终于用了“凤于九天”,每一招都用尽全力,薄云一开始还有余力,渐渐变得无法抵抗。但却仍然不退,甚至涌上毕生功力继续攻击。
贾卿嘴角不停流血,霎时轰然落地,地面天崩地裂。薄云直击而下,这一掌,贾卿躲怕是无法躲过。
可是,她必须活!
眼看薄云逐渐逼近,贾卿一动不动,生生抗住那一掌后,咬破嘴唇、竭尽全身功力使出“凤凰涅槃”第九重,“凤凰”绕至身后,将其死死围住,令其逃脱不得。贾卿一掌直接打在他心胸,五脏震碎、七窍流血。
薄云坠落在地,就在贾卿不远处,贾卿转头,却见薄云狂笑,嘴中喃喃说着什么,别人都听不到,只有贾卿隐约听到了:“……入魔了……入魔了……”
贾卿一怔,拼命摇头,想起身让他闭嘴,才发现自己全然不能动弹。
方才的打斗,他们现在能有一息尚存,都是福气。
但贾卿却见薄云缓缓站了起来,她不知他要做什么,但用尽最后保命的内力,他必死无疑。贾卿竭尽全力呼喊,让他停下,否则就会没命。
薄云没有停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袖中甩出一把飞刀。
原来,是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贾卿闭上了眼,这一次,她确实无法躲过了。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脸庞,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应是薄云身亡倒地,但自己身上却未传来痛楚,是身体已经感知不到疼了吗……
“白哥哥!”耳边传来红烟撕心裂肺一声惊呼。
贾卿猛然睁开眼,方才那一声巨响,倒地的不止薄云,还有白容。
近在眼前的距离,她却连伸手触碰都做不到,贾卿闭上眼,泪水滑落,渐渐失去意识。
打斗终了,众人慢慢散去。清风领弟子将薄云尸身带走,握剑杀气腾腾看着贾卿一行人。薛宇上前正要拔剑,紧抱贾卿的林墨晚立即叫住,道:“生死之局,君子之约。清风公子应该不想辱了义天宗的名声。”
“我不动,也自有人出手。”清风冷笑一声,带众弟子离去。
身后,隐约可见零星几个人影正盯着贾卿,虎视眈眈。
武林名门正派,多正人君子。纵使非然,为名声,装也装得像个样子。但也有一些人,只为出人头地,名声好坏毫不在乎。他们坐山观虎斗,看这么久,不从中渔点利,反倒有违常理。
人影步步逼近,林墨晚终于看清了他们。中间一人手持大刀,左右两人身后各一杆□□。身后不远处树梢头,还有两个黑影若隐若现。
若一齐攻上来,贾卿一行人等必死无疑。
正在林墨晚濒临无望之际,一身熟悉的红衣从天而降。
猛地一声响,九龙戟立地,谢莲帮一众弟兄围上前来,将贾卿一行人围住。
谢匪朗声道:“诸位!若想拜访我谢莲帮大当家,不妨改日至谢莲帮,谢莲帮必倒屣相迎!”
对面人影停住,审视半晌,最终离去。
第53章九天宗(三十)
谢匪与众弟兄随贾卿等人回到客栈后,便立即开始给贾卿、白容运功疗伤。贾卿与薄云比武,本就内力损耗严重,又硬生生接下那一掌,以谢匪的功力只能护住她的心脉,一时半会儿难以醒来。
而白容……她毫无办法。
白容虽只中了一记飞刀,但刀上有毒,毒且罕见,刺中的一刻便已流进血液,所以白容才会立即晕倒。这毒用内功强行逼是逼不出的,只有找到解药,白容才有救。
红烟便从怀中取出一蛊盒打开,一条钩盲爬至白容肩头伤口处。钩盲从伤口处吸出一部分毒,不多时便剧烈抖动,直接昏了过去。红烟收起钩盲,装回蛊中,起身离去时凶狠得盯着林墨晚,一言不发。
谢匪见状,上前挡在二人中间:“白公子功力深厚,加上我方才运功暂缓,他尚且安全。只要我与薛宇去义天宗及时找回……”
“做梦!”红烟毫不留情打断了谢匪的话,“毒,我自己解。”而后绕过谢匪,至林墨晚面前,一字一句道:“我出来前,白哥哥若死了,我就杀了你!”
白容受伤,与林墨晚何干,哪怕迁怒,也该迁怒贾卿才是。苏采儿气不过,上前正要反驳时,被林墨晚拦下,点头答应。
红烟回房后,之后的几天便再也没有出现。中间,林墨晚一度以为红烟自己去了义天宗找解药,让苏采儿前去探看。苏采儿却说房中有人,时不时会传出叮里咣当的声响。
既然在房中,为何一直不出来?哪怕研制解药刻不容缓,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于是,林墨晚除了每日在贾卿身旁守着照顾,还会将一日三餐送到红烟门外。但红烟一次也没开门。
五日后贾卿苏醒,醒来第一眼看到林墨晚,心安。随即便着急询问白容伤情,林墨晚一一告知。这些日,谢匪一直在为白容运功,暂缓毒发时间。红烟在房中研制解药,一直未出门。
贾卿担心白容伤势,要起身探看。谢匪道她刚醒不该胡乱走动,林墨晚却上前扶起她,对谢匪道自己会小心照看,才说服谢匪。贾卿看向林墨晚,二人相视一笑,慢慢走进白容房间。
贾卿看见躺在床上的白容,脸色惨白,双唇泛黑,眼前立刻浮现那日与薄云决斗的画面。那一刀飞来时,她真以为自己会命绝于此,顿时遗憾、不甘、愤恨、愧疚交织涌上心田。
为何不早些出手?武功并无好坏,善恶在于人心,不是自己说的吗?为何自己会不愿用“凤于九天”打败薄云?难不成其实自己也在怕,怕自己成为“魔”?
可她绝不能死!这一路走来,她仿佛一直受人左右;而今,在将要死去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确自己的意图。魔与侠、正与恶,皆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有她一心守护的全部。若在此刻死去,她必然死不瞑目。
白容替她挡下那一刀,她满怀愧疚,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藏不住的庆幸。那一丝庆幸,令贾卿越发羞愧。所以醒来第一件事,坚持要来看白容,因为她对他不起。
林墨晚不知这些,她只知心中愧疚对于贾卿来说比身体上的伤口更疼。贾卿要守在白容身边照料,她也欣然答应。
“红烟她……可恨我?”
林墨晚笑笑摇头:“她恨我。”
贾卿担心皱眉,开口正要问,宛若心有灵犀一般,林墨晚没等贾卿开口,便道:“她不曾伤我。白公子身中剧毒,她一时无以承受,需要宣泄也是人之常情。她与你太过亲近,狠不下心恨你,便只有恨我。若没有我,你在谢莲帮的时候便会同他们回九天宗,白公子自然也不会遇险。”
贾卿坚定摇头,紧紧抓住林墨晚的手:“我的人生不可无你,如若也不可。”
林墨晚甜美一笑,靠入贾卿怀中,紧紧相依。
日暮西垂,贾卿从白容房间回房,正遇上林墨晚端着饭到红烟房门外。林墨晚敲了很久的门,里面也没答复一句,林墨晚便把饭菜放于门前离去。待林墨晚走远,贾卿才缓缓至红烟门前。
贾卿敲门,唤红烟开门用餐,屋内传来凳子倒下的声音。贾卿瞬间警惕,又敲了敲门,屋内又一片寂静。贾卿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门内窸窸窣窣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贾卿又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便一脚把门踹开。
屋内一片黑暗,随着门被踹开,掉落一地黑黢黢,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皆是蜈蚣。贾卿吓得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门,门上又掉落一地。贾卿抬头,适应黑暗后才看清门上黑压压一片,全是蛊虫。
贾卿捂住口鼻,抑制住恶心,借着微弱光亮走到桌旁,点亮烛火,只见房屋四壁爬满了蛊虫,蜈蚣、金蚕,毒蛇……贾卿低头看自己脚下不远处,红烟正躺在倒落的椅子旁,身上爬满了蛊虫,有一只正往她的耳中钻。
“烟儿!”贾卿立刻拿起烛台,靠近红烟,将蛊虫从她身上驱逐后,立刻把人抱出房间。
贾卿拼命呼喊,红烟缓缓睁开眼,抬手指向房内,虚弱道:“……药……解药……”
抬手的一刻,贾卿才看见她满手臂蛊虫所咬伤口,大惊失色,心疼道:“你……以身试蛊?”
“……药……”
贾卿慌忙看向红烟指的方向,就在她倒地的身下,一条钩盲生龙活虎得爬动着,正是那日给白容吸毒的钩盲。没有片刻犹豫,贾卿立即又冲进房间,将钩盲装入蛊盒中带出。
见贾卿将解药拿出,红烟才安心闭上眼。
听到廊间动静,林墨晚等人马上赶了过来,将红烟抱至谢匪房中,谢匪为她运功疗伤。谢匪本想与白容一样,用内功暂缓毒液流动,但当她运功时,却丝毫不起作用。
红烟的身子宛若有着巨大吸力的无底深渊,一点点吸食谢匪内力,让谢匪想收掌都不能,如此下去,不仅无法救红烟,就连谢匪也凶多吉少。
贾卿警觉异样,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让谢匪出掌攻击红烟。谢匪一惊,犹豫片刻,两掌推出,强大的内力将两人直接震飞。谢匪运功稳住身子,无妨;而红烟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榻上。
贾卿惊慌上前,抱起红烟,红烟缓缓睁开了眼,谢匪、林墨晚等大喜。醒来的红烟一睁眼便问贾卿解药,贾卿将手中的蛊盒递给她,她打开看了一眼,安心一笑。
收好蛊盒,她便要起身,却又吐出一口血来,贾卿急忙拦下她,严厉问道:“你可是以身试毒?”
红烟挣扎起身,不理会贾卿。
“解毒的蛊虫,是不是只有这一只?”
“瞎操心……”红烟望向贾卿,笑笑,“我早已百毒不侵。”
贾卿一行人皆不懂她的意思,但清楚明白她体内与平常人不同,或许是多年用蛊之人身体自然会有所变化。日日接触毒物,也许真会百毒不侵?贾卿将信将疑,扶红烟至白容房间。
红烟跪在床边,将蛊盒放于白容耳边,钩盲从耳朵钻入白容体内。白容衣服微微隆起,清晰可见钩盲的走向,从耳边一路钻进心胸位置,停留半响。白容双唇上的黑色逐渐消失,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
白容已完全恢复如初,但钩盲却停在胸口一动不动。这时,红烟从怀中取去一小竹笛吹起,钩盲才又动了起来,从肩头伤口处爬出,刚爬到红烟手上的瞬间,死去。红烟疼惜轻抚,道了一句辛苦,将钩盲装回蛊盒。
终于,一直以来一无是处、只会坏事的惹祸精长大了。
红烟轻笑,伸手想握住白容的手时,腹部一阵剧烈疼痛,手停在半空,红烟皱眉咬紧牙,装作若无其事,起身缓缓离开。
林墨晚注意到不对,拉了拉贾卿衣袖,贾卿悄悄跟在身后。红烟回到自己房门外,运功将所有蛊虫聚集在半空,拿起烛火点燃,顷刻间灰飞烟灭。随后,走出客栈,摇摇晃晃至流水桥头,眼前一黑,再支撑不住,眼看要坠下桥,被贾卿一把拉过,跌入怀中。
“眼下,你可还要隐瞒?”
第54章九天宗(三十一)
该从何说起?非要说个清楚,便要从白容捡她回九天宗说起。茶馆说书,一讲起书中人凄惨身世,必然从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深夜讲起。但她遇见白容那天,月朗风清。
若是狂风暴雨的深夜,白容定然看不见她,因为她躲在一个臭气熏天、污浊不堪的羊圈之中。
与书中人相似,她无父无母,流浪在外,因饥寒交迫四处躲藏;与书中人不同的是,她从不认为自己可怜。天下大旱,饿殍遍野,她一个女娃,能活着便是幸福。
她幸福,但不幸运。幸运是老天爷玩闹的施舍,而她压根不信老天爷存在。
她能活着,一半是因为年纪小吃不多,一半凭自己本事。她躲在羊圈最深处,一块尖石旁,望着一旁灯火通明的农户,静静等待。
烛火一灭,她马上抄起身旁的石头,猛地一砸羊崽头部,然后扯起自己的衣服死死捂住,没有半点声响。感受不到身下呼吸,她才慢慢松开,缓缓将羊崽拉到羊圈一旁。
她娴熟得用石头割开羊崽脖颈,趴上去饮血;抬起头的瞬间,正对上白容注视自己的目光。
那是她见过世上最好看的人,好看到她愿意把手里的羊崽直接送给他,只要他肯带她走。白容犹豫了很久,因为九天宗从不收女弟子,最后还是将她带了回去。
拜见师傅时,师傅明显为难。九天宗多年清规,怎可说破就破?她便像一只丧家犬般疯狂向师傅磕头。白容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而是跪了下来替她求情,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将她安置妥当。
师傅这才答应将她留下:“九天宗的功夫,我不能教。白容会带你去藏书阁,你选一门自己学。学好,便可留下;学不好,就离开。”
想要不被丢弃,就必须有用、被需要,所以她选了从未有人修习的下蛊。红烟修习飞快,众师兄弟都夸她天赋异禀,只有师傅与白容劝她放弃,她坚决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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