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应声。
尽管容淮有一百万灵石,但就这么随手给出去,真的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容淮并不急。
很快,第二个修士从人群中走出来。
筑基期修为,正是罗承门那位一直暗中监视灵玉门的弟子。他没理会面前想要制止他的二长老,他已经困在筑基巅峰数年,离金丹期不过一步之遥,只差一颗固金丹。
天知道他在外面时,为了固金丹跑遍了多少地方,花费了多少灵石。可丹修本就少,固金丹更是除了中域外,其他地方的人见也难见一面。
而在永乐城这里,他做梦都不敢梦见的固金丹多到数不胜数!眼见固金丹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只要吃了固金丹,他就能晋升金丹!
可固金丹需要五千六的灵石,他根本没有这么多。
心中又焦又急又喜的他,眼睁睁看见前面那人带着五万八灵石走了,再也忍不住,直接走了出来。他捏着略显破旧的储物袋,强忍大力震动胸腔的心脏,看着面前的容淮,他道:“我需要,”
刚要说出,他话音一顿:“我需要二万九的灵石。”
方才眼眨也不眨地给出五万八,他只要一半,这人总不能不给他吧。
果然容淮点头:“好。”
于是两万九也给出去了。
罗承门弟子激动得双颊通红,赶紧藏好储物袋,两万九啊!除了固金丹,他甚至还能换个他们宗门长老才配拥有的空间戒指!
第一个有了。
第二个也有了。
接下来就是一群人拥挤上来。
“我需要一万灵石。”
“我需要三千灵石。”
“我需要四万灵石。”
有聪明的人只要了极少部分,但更多不知足的人同罗承门弟子一样狮子大开口,只想从容淮这里骗到更多灵石。
不过不管多少,容淮统统笑着给了。一百万灵石,不到半刻钟便给得一干二净。
“不是说三千五的灵石吗?怎么只给了我一千啊!”闻讯赶来的金丹修士好不容易排到自己,看着只多出来一千枚灵石的储物袋,面露不爽。
一枚灵石都没有的储物袋轻飘飘落在桌上,容淮抱起重锦,颔首道:“没有更多的了。”
“那你为什么前面要给他们这么多?!你几万几万地给他们,到我这里,仅仅的两千五灵石都拿不出来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不知道是不是容淮一直带笑,给人逆来顺受的感觉,贪心不足的人理所应当认为他该给的。
在怀里小孩忍不住要出手时,容淮掌心安抚地拍了拍重锦脊背。
他看向满脸怒气的这人,耐心道:“并非瞧不起阁下,只是这储物袋中空空如也,确实拿不出更多的了。”
见容淮好声好气,这人更是得了势般,越加嚣张跋扈了起来:“呵,我可不管。既然我问你要了三千五的灵石,这剩下的两千五,你不给也得给。”
容淮无奈叹了一口气,好意提醒道:“阁下若是不满足这一千灵石,只怕等会儿会得不偿失。”
假如罗承门十长老或者罗承门罗炀在此,他们就会发现此时容淮的语气和当初他们想强占灵玉门,容淮好意提醒他们若再不走,等会儿只怕不好走了的语气一模一样。
容淮的提醒是发自肺腑的,可惜这人不知道,见容淮仍旧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只当这人怕了。
他气势前所未有的强势,冷笑道:“剩下的两千五灵石,你要不给,今日就别想走!”
话毕,灵气直直轰碎容淮面前的方桌。
听得这不依不饶的话,容淮叹了一口气,只见他似乎妥协了般,手伸向腰间。
在金丹修士眼中得逞之意上涨之际,容淮腰间长衫轻抚,两道凭空出现的符箓直奔他面门而来。到底乃金丹修士,反应极快,他吓得连忙往后一躲。可符箓更快,化作两道黄光,一前一后径直堵住他的退路。
眼见躲不开,金丹灵气罩全开。然而在符箓炸裂声中,金丹灵气罩宛如鸡蛋壳般不堪一击,倏然碎裂。
里面方才不可一世的人被符箓炸飞,骨骼碎裂,焦黑血肉拖曳出数米,直直撞在对面石墙上才堪堪停下来。
容淮踩着那蜿蜒血迹,恐惧的人群自动从中分开,如见了蛇蝎般远远避开他。
“你,你,你……”一张口,惊恐的双眼瞪着容淮,灼热鲜血自口中流出。
容淮安慰道:“别害怕,死不了的。”
说完,白玉如瓷的修长手指捡起那人落在旁边的储物袋:“既然阁下瞧不上这一千灵石,那我便收回来了。”
“噗!”大口鲜血喷出。
这人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储物袋被拿走,气得脑门一突,但强撑着不敢晕过去。身处在永乐城这地方,一旦晕了,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收回一千灵石。
容淮又问还有没有人想要,被威慑了人群再次老实了下来,没几息最后一千灵石也送得干干净净。
终于处理干净这一百万灵石,容淮带着重锦折回客栈。
“容仙友。”
方一进去,熟悉的声音响起。容淮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来到客栈的蔺其道坐在一个不起眼,却又恰好能看见外面所发生一切的角落中。
“蔺仙友。”容淮有礼地打了招呼。
“容仙友可要过来小酌几杯?”
容淮带着重锦坐到蔺其道对面。
拎起酒壶为他们满上两杯,灵酒酒香浓郁,蔺其道笑道:“本担心容仙友会为那一百万灵石愁闷,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容淮客气道:“非我之财,不敢贪图。”
“哈哈哈哈。”蔺其道大笑,“我原还以为容仙友会提醒那些贪要灵石的蠢人。”
两万、三万、五万、七万,甚至十万。
一心只想要能得到这么多灵石,却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别人眼睁睁看着容淮的灵石一点点消失,自然也看着哪些人得了去。
他们从容淮这里得到的越多,与此同时所承受的便是来自于一百万灵石所分给他们的危险。
容淮似有些奇怪蔺其道会有这样的担心,他道:“因果相连,自己种了什么样的因,自己承担什么样的果,我又何必多加干涉?”
天上从不会掉馅饼,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容淮不愿担下这一百万灵石所带来的后果,可别人愿意,那他们便要为自己的贪欲担下自己所引来的后果。
或生或死,或伤或残,全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容仙友果然不同常人。”蔺其道感叹:“若这永乐城中多些容仙友这般的人,又怎会成这样?”
蔺其道饮着酒,往外看去,恰巧看见那昏暗街巷中正逶迤流出的血渍。
解决掉了一百万灵石的事,晚上两人又去切断了好几处阵法连接处。回到客栈时,容淮同样小憩休息,而重锦就守在他身边,缠绕着两人手腕的紫藤牢牢系在一起。
午夜梦回中,一股恬静幽香缓缓飘了进来。睡梦中的容淮意识一沉,浅淡呼吸更加平缓。
原本低敛着眉眼的重锦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在浑身灵气骤起,缠紧容淮手腕紫藤力气加大,欲将昏迷的人裹到自己这边时,密不透风的、来自于这片天地主导者的无法抵抗的威压从天而降。
缠绕容淮的紫藤倏然破裂成灰,空间扭动。
只是半息,原本床边的小孩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散落在地的紫藤也化成虚无,整个客房仿佛从始至终只有床上的容淮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改错字和病句。
第三十五章 看他沉沦
容淮!
抓不住, 喊不出。
只是一瞬,他眼睁睁看着容淮消失在自己面前。
数不清冤魂飘荡着的永乐城,自从进了永乐城后, 他一眼尚且都不敢离开过容淮。
他不敢,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没有修为的容淮,连动用灵气也被受限制之后, 该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
未喊出的名字沉入深渊, 无声无息地湮灭在咽喉中。
外面诡异的漫天红光没有了,半息之间, 稚嫩的幼子身躯宛如装在瓶里。黑暗之中, 来自须弥芥子的天地法则如铡刀寸寸逼近。
已经被压制到了金丹巅峰的修为如被泼了水的一小簇火焰, 一点一点熄灭下去, 无数紫藤方探出立马被割裂成齑粉。
带着毫不掩饰杀气的天地法则收缩,收缩再收缩,像蝼蚁头上投来的巨石。却不急着猛地放下给人痛快,而是慢慢地逼近, 像是玩弄猎物。欣赏着他们明知死亡, 却无能为力抵抗的模样。
骨骼被疯狂挤压,额边冷汗顺脸颊直掉, 素来高傲直挺的脊背一点点弯曲,五脏六腑发来无声悲鸣声, 无法吞咽的腥甜自口中流出。
容淮。
容淮。
……
神智在强压之下变得迟钝, 身子几欲麻木之中,重锦只能想到容淮。
如果他不在了, 容淮该怎么办?他还要怎么出去?他该怎么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呼吸从沉重变得微弱, 勉强支撑着才没跪下去的双膝, 甚至听到骨头不堪重负下的碎裂声。在意识即将消失时,一道微弱的灵光亮起。
心有所感的重锦强行抬头,睁着眼看去,只见面前黑沉之中,一道影像凭空出现。只是一眼,他呼吸瞬间一屏。
眼前映出的正是他们所在客栈。
视线从上而落,完全展露着因吸进异香陷入更沉睡梦之中的人。眉目清润,气质随和,只是一眼便让人心宁,仿佛世间唯一一片净土。
而那时常被他小心裹在被中的瘦弱手腕,生怕有半点疏忽就会导致容淮凉着而生病。因为方才他强行被带走,而被扯了出来搭在床边,露在泛凉的空中。
双手已经逼得现出原形的紫藤藤尖微微一动,下意思地想要触碰影像,拉起软被给人盖上。
然而下一息,天地法则再次逼得他紫藤无力垂下。
与重锦艰难处境截然相反的,一道悠闲的声音自虚无中传来,在如今混沌的神思之中,如蒙了层雾般,听不真切,却能清晰知道他在说什么。
“本不想解决你的。”那人慢慢悠悠道:“只是若没了你,要方便许多。”
重锦冷嗤:“卑贱下作之物。”
对于重锦的鄙夷,此人毫不在意,依旧慢慢悠悠,如同竹林庭中品茶般:“一个没有修为,没有任何依靠的人,你猜他能在这永乐城坚持多久?”
汗水带过唇角血渍,重锦心再次提了起来,涣散的视线强行凝聚于眼前的影像中。
果不其然,无形灵气再次袭向容淮,而这次目标是他腰间那个圆球法器。丹药、符箓、灵石……只是一下,装着所有东西的小圆球顷刻化做虚无。
没有了,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重锦,也没有了傍身之物。
黑夜中重锦本就惨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无边暴戾自心底升起。
“你说,若明日我再给他一百万灵石会如何?”那人似在思索,不过很快他便否决掉这个想法:“太快了,比起看他遭受万人围剿围困其中。看他沉沦,看着风清月朗的人一点一点染上肮脏的泥且不是更好?”
那人轻声喟叹,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在这里,怎么可能有人会独善其身呢?只是可惜,你看不见他成为永乐城城民的这一日了。”
“最后再看一眼吧。”
话毕,映着容淮的影像消失,天地法则轰然从四周挤压,空气逃散。宛如巨象抬起脚,对准地上的蝼蚁碾压而下。
伴随着四肢百骸的哀鸣,潺潺血液逶迤流了一地。天地之间,这一处结界内归于平静。
处理干净了。
当虚无之中的人正欲移开视线时,挤压成一处的天地法则之下有萤烛之火闪闪亮起,好似巨石缝隙中探出的一点绿茵。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萤烛之火陡然成为日月之辉,夹缝生存的绿茵长成参天大树。
紫藤凝成的法剑破空而出,紫袍曳地,修长身子凌空踏步而来,紫眸寒似冰霜。
气势如雪山冰尖,倨傲凛然不可侵犯的人如今仿若执掌世间所有人性命的天神临世,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天地法则瑟瑟的卑微匍匐在地颤抖。
“区区须弥芥子之主,掌握一方法则,便真以为自己是天地之主吗?”紫眸轻抬,下一息,法剑裹挟滔天灵气倾泻而出:“愚蠢!”
哀嚎悲鸣的天地法则轰然破裂成万千碎片。
有人轻叹。
如竹般的五指从虚空伸出,接住法剑,强过如今修真界最强的大乘巅峰数倍的修为维持住摇摇欲坠的须弥芥子法则。
须弥芥子之主颇为无奈道:“修真界之大,没曾想还能在此遇见。”
他再次打量着眼前的人,在落到那紫眸和那紫藤凝成的法剑时,沉思了几息,他似在同另一个人说话:“怪不得我眼拙,如今这般,饶是你也没能认出来吧。”
苍茫之中,有清脆的铃音响起,像在回答此人的话。
又是一声长叹,虚空之中的人道:“虽多加冒犯,但有缘来了此处,正好多待几日。”
说完,无形目光再次落在如今的重锦身上,袖袍轻挥,映着容淮的影像再次出现。果然,在看见容淮时,那没有半点情绪如冰如霜的紫眸一转,落在了正昏睡的容淮身上,没舍得再挪开半点。
须弥芥子之主同样发现了重锦的异样,一改先前的懒散,不禁感叹道:“七分无情无心,两分心怀苍生,独有的一分人味全系在这人身上。”
“不过容淮这般的性子,你喜欢实属正常,我也喜欢。”须弥芥子之主笑道:“那我们便一道看看,看看你这般看重的人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话毕,滔天威压再次袭向重锦,不过这次没有带着一丝杀气。紫藤凝成法剑在无法抵挡的灵压之下溃散,灵气击中后颈,那双凌厉紫眸一闭,昏死了过去。
再如何厉害,如今终究不过元婴修为罢了。
*
粘稠夜色逐渐散去,朝阳透过外面街道上的红灯笼,如血般照进屋内。混沌的大脑被光芒刺亮,搭在床边的手腕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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