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箓方出来,寻迹符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气息,往正中心的方向飘了去。十一双眼睛还没来得及亮起来,寻迹符瞬间如瞎了般,只能茫然地原地打着转。
和凭空断掉的灵气连接一样,寻迹符也无法找到容淮确切的所在,但好在现下所在的位置基本已经确定。
楚漠冷声道:“中域。”
中域的人。
想想也该知道,这么强盛的存在,也只可能在中域。
“那我们怎么办?大师兄会不会有事啊?”八师妹带着哭腔。
原本他们还对中域抱有满满的期待,如今因为容淮突然消失一事,还是被中域那边的人带走,可以说,如今他们对中域的恶意达到最顶峰。
“去中域,能布出九品阵法的人不多,仙门、魔修,全部挨着一个一个找。”于深远夜空之下,楚漠负手而立。
*
永乐城时间与外面恰好相反,他们来时外面正值子时,而在永乐城内恰是正午。
容淮身子不似修士,灵气不入体的他无法借用灵气缓解身子,也无法承受过于暴裂的灵气。若寻常俗人经过九品传送阵,身子早被狂躁的灵气碾成碎末。
进了客栈,勉强安置好后,容淮的身子已经撑不住,即便尽力掩藏体内的不舒服,但那种浓浓的疲惫别说素来注意他的重锦,就是别人也能一眼看出来。
“还不去休息?”重锦蹙眉道:“若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指不定你们灵玉门的人得来找我哭。”
容淮笑道:“好。”
不过他并未立马休息,而是找出那个装满五师弟给他备满符箓的小圆球,依次按着标注好用途的符箓,取出自己所需的后。随后再拿出灵石,算着方位,在客栈内布下以灵石为媒的符阵。
“幸好以前师弟他们弄这些时,我跟着在旁边看了下,学了点皮毛。”
重锦瞧着这人忙来忙去,布阵本就不易,灵气的不同全会影响阵法效用。容淮又是个没有修为的,连灵气如何在筋脉中运转尚且都不知道,布阵更是难上加难。
眼见着容淮脸色越来越苍白,本就不悦的心中更是焦躁,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了起来:“非得再布个阵法,是觉得我护不住你吗?”
闻言,正贴上符箓的容淮眉梢轻动,回头看向重锦,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方来此处,不知还会待上几日,永乐城中的人又是不好相与的。我帮不上太多忙,所以只能想办法让你勉强轻松点。”
说完容淮双眼一弯,哄小孩般道:“若消耗你太多实力,那我不是更无依无靠了吗?”
重锦:……
好不容易布好了阵法,容淮终于躺上了床。方一沾枕,立马疲惫得睡了去。
容淮睡着床,重锦坐在桌边,缠绕着两人的紫藤从未松开过。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比传送阵还要恐怖,只需须弥芥子主人的一个心念,带走容淮不过眨眼间的事。
饶是他们之间只隔了这么点距离,重锦依旧不放心。他直接坐到床边,抓住容淮放在外面的手。
可看着露在外面的手腕,又担心这人受寒,重锦没好气地掀起被子给人盖上。跟个一碰就碎的瓷瓶似的,不知道怎么这么弱。
在抬起手放进软被中时,袖袍往下一滑,重锦眼尖地看见紫藤遮挡下白皙的手腕似乎有些青紫。
怎么回事?
细藤连忙松开,只见在缠绕着的紫藤下那细瘦的手腕带着红,甚至已经泛起了青紫。
这一路上,他并没有太用力啊!
重锦连忙反应过来,是最开始被阵法带入进来的时候。
阵法撕扯力太大,那时候一心只想着不要弄丢了这呆子,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松一点就会被分开。
如果没记错的话。
他试着触碰下容淮的腰,果然已经熟睡的人不适地轻动。看这样,估计伤得不轻。
本来容淮就并非爱麻烦人的性子,如果在灵玉门,估计担心重锦自责或者多想,只会自己偷偷藏起来去擦药。可进了这须弥芥子中,他们两个寸步不离的,不用说,重锦也猜到这白痴是想忍忍就过去了。
再一想,从阵法中出来,容淮甚至还抱着他,任由着他坐在腿上这么久,然后若无其事地从那个叫蔺其道那人打探永乐城的消息。
脑袋疼了起来,他早该想到的,思绪全因被送进须弥芥子所扰乱了。进来的时候他几乎用上了所有力气,饶是没有动用元婴期修为,只怕容淮也受不住。
这白痴没修为,若放任不管,估计要不了多久又得带起别的病。
现下容淮方睡着,重锦不好直接叫醒。
掀开软被,放下床幔。
重锦从空间法器中拿出木榕榕炼制的膏药,因容淮身子易伤不易好,所以木榕榕炼制了许多不错的疗伤药给容淮备着,连带着重锦也得了不少。
打开玉瓶,清新药香弥漫在整个昏暗的床帐内。
重锦先是抹了点在容淮手腕上,而后挑开容淮腰间锦带,罩衫散落,中衣散了开,单薄的里衣贴着身子,勾勒细瘦的腰线。
正欲一道解开里衣,给他勒伤地方上药时,重锦沾了药膏手停住,在遮挡了光线的床帐内,紫眸颜色更加深了几分。
他放下手中膏药。
须弥芥子中,这里面所有的一切均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一举一动全看得一清二楚。
想罢,他整理好容淮的衣服。
原本沾了药膏的手变成了紫藤,细藤自衣襟探入,贴着温热的皮肤顺着锁骨往下滑动。
寻到先前所缠绕的位置,紫藤一点点耐心地擦着药膏。为了方便上药,紫藤乃他的手所化,触感自是有的,除了有衣料隔绝外一切倒还好。
藤条收回,蘸好药膏后再次探入。
很快前面的已经上了药,藤条又一次出来,蘸好药,等再次探入时,才发现因为这人躺着的,压住的背后那一半擦不了药。
正当重锦欲将容淮翻个身时,一只手捏住了从容淮衣襟处探进去的紫藤。
因一直传来异样而被吵醒的容淮睁眼,眸子里带着几分朦胧和茫然:“这是做什么?”
“上药。”
“哦。”容淮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需要解开衣服吗?”
小时候师弟师妹们爱到处跑,总容易受伤,那时候就是容淮给他们擦药的。所以除了有些痒和不自在外,他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不用。”重锦眉梢一直没有松开。
谁知道能做出这些事的须弥芥子主人是个什么腌臜玩意?纵然这城中修士众多,人家可能压根没在意这一处,但一想到有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可能,便觉得浑身恶心。
容淮显然明白重锦的意思,松开紫藤,只颇不好意思道:“又麻烦你了。”
“嗯。”重锦应了声,紫藤顺势往下,停在了腰窝处:“转过去一下,腰背还没擦药。”
“好的。”
极力摒除这种奇怪的异物触感,容淮听话地翻了个身。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改错字和病句。
第三十三章 一百万灵石
药效来得很快, 擦好腰后那一处没多久,容淮又睡了过去。
收回藤条,重锦仔细拉好容淮因为藤条进出而扯得有些开的领口, 遮挡得严实后,又给人盖好被子。
知道容淮手腕不舒服, 这次紫藤绕开擦药的地方,往上挪了位置。到底不敢太过用力了, 可他又担心先前在鬼山镇的事情再次发生, 于是紫藤从小臂一路缠绕上了肩侧。
在守着容淮这段时间,阵法亮了一次又一次。
果然在永乐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就没有仁义道德可言。
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的人, 压根算不上人。他们满心满眼全是永乐城中只要有灵石就能买到的, 以前曾遥不可及的各种诱人宝物。
连虚假的一层皮也懒得披, 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才到这里不到一个时辰,这间客房已经被闯过几十次。
好在刻在骨子里对强者的恐惧尚且能让他们保持点清醒,在察觉到住在这间房内的人兴许不简单后, 没敢再硬闯。
不过重锦很清楚, 这些人就是潜藏在腐泥中的毒蛇,吐着信子, 贪婪地盯着猎物,只等一个适合的时机就会一拥而上。
只要在永乐城多待一日, 就不可能安宁。
而永乐城中修士千千万, 金丹修为的更是数不胜数。重锦如今能发挥金丹巅峰的实力,对战十几个、几十个金丹修士他自问不在话下。
可若是成百上千甚至过万, 又该如何?
蚁多咬死象, 即便他能自保。那容淮, 连过个阵法,被他藤身勒住也会受伤的人该怎么办?
越想越是心烦。
当务之急,还是必须找到离开此处的办法,而要想离开须弥芥子,只有三种办法。
第一,须弥芥子的主子送他们出去。
第二,强行从内打破须弥芥子,撕裂结界空间。
第三,找到须弥芥子的主人,杀掉他,这样须弥芥子就会成为无主之物。
既然须弥芥子的主人特意用传送阵送他们进来,自然不会主动放他们出去。而凭借如今他金丹期的修为,要想撕裂须弥芥子,更是不可能。
所以只能想办法引出须弥芥子的主人,即便须弥芥子的主人实力已经无法想象,但如今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等容淮清醒过来时,永乐城已经从白昼来到黑夜。
休息了一下,容淮的脸色好了许多。对于从手腕已经攀爬到肩侧的细藤,容淮知道重锦担心自己,所以只笑了笑,便任由重锦去了。
推开窗户,容淮看了出去。
在深夜中,挂满了红灯笼的无数条街道交错相通,诡异的红色星光仿佛直直蔓延到天地交接处。跳跃烛火透过灯笼,往上映红幽暗深空,往下洒在来来往往的修士脸上,照出眸中一览无遗的贪婪和阴狠,在船舫中传来婉转连绵的奢靡琴音中,如同沾染血的地狱怨鬼在狂欢。
关于须弥芥子一事,容淮曾看过的经书典籍中有所记载,显然对于如何怎样摆脱现下的困境,他和重锦的想法一样。
容淮收回目光,侧头对自从进来后便一直阴沉着脸的重锦道:“我们去城外看看?”
正愁着如何引出须弥芥子背后之人的重锦:“去城外?”
容淮笑道:“嗯。”
“悄无声息送了几乎整个鬼山岭的人进来,只能九品传送阵才能做到。而九品传送阵不会无端将人传送到另一个地方,既然我们来时全聚集在城外,这么精准的传送,我猜下面应该还埋了一个九品传送阵。”
此人以看修士相互残杀为乐,若动了他的阵法,断了玩物的来路,想来定是坐不住的。
重锦一下便明白了容淮的意思,可他还是疑惑地盯着容淮。
这呆子,越相处越发现不简单。类似符箓、阵法、丹药这些偏门的道途,是修真界中众所周知的难,不然也不会被捧得这么高。
先不说灵玉门那群怪人是怎么学成的,可容淮没有修为,吸纳不了灵气,连如何运转灵气都不知道。而修真界中道途,可以说除了御灵道外,无不需要动用自身灵气。
可容淮偏生不仅入了这早已湮灭在修真界历史洪流中的御灵道,如今更是对阵法这些格外了解,更甚至还能亲手布出阵法。
“怎么了?”
在容淮问出声时,重锦才惊觉自己看着这呆子看得久了,转开目光:“没什么,这也是你那三师弟告诉你的?”
容淮摇头:“不是。”
他蹲下身,对面前的小孩伸手,后者熟稔地放进他掌心中。在容淮握住带着婴儿肥的手的同时,紫藤自两人手腕处交缠,如同锁链般,无声地将两人缠绕在一起。
牵好小孩后,容淮道:“师弟师妹他们在悟了各自的道之后,虽说修炼一事全由自身,外人帮不了太多。但他们素来大大咧咧惯了,总怕他们会修炼出了岔子。所以我请师父带回来一些与他们所修之道有关的玉简,没事时自己看看,提前试试路,若他们真遇上麻烦,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说完,像看到自家孩子突然懂事了般,容淮带着几分自豪和一些因为无法帮上忙的惭愧:“他们都很聪明,一开始还能勉强带一下他们,不过很快就没有办法了。”
走出客栈,黑夜中人比白日还要多,如同昼伏夜出的恶兽悉数从洞穴中出来了。四五岁高点的小孩挤在人群里,即便有灵气罩护着周身,但生来习惯居高临下的人,很是不喜欢这种仰视的感觉,即便只是简单抬头看别人。
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化成原来的模样时,手腕被缠住的紫藤另一边轻轻拽动。
“干什么?”重锦顺着高举着的手,看了上去。
饶是身处在这种诡异血腥的地方,容淮仍带着一眼便令人情不自禁舒心的笑容。他于喧杂人群中,同往常一样,会蹲下身,平视着和心高气傲的小孩说话,带着关切的询问对面前满是怒火的重锦伸手。
“可要上来?”
“嗯。”小孩不客气地往前走了几步,走进容淮怀里。
一手搂住膝弯,一手环过腰背,容淮好笑地看着怀里脸色终于勉强舒缓了一点的小孩,又贴心问道:“要化成原型吗?”
“不用。”
化成原型后修为不容易施展。
一人一小孩在人群中穿梭,金丹巅峰的灵气罩牢牢罩住容淮,挡住了许多不干净试图探向容淮腰间为了偷灵石或者占便宜的手。
正如先前蔺其道所说,容淮不适合这里。
如清冽干净的温润玉石投入了满是淤泥的湖底,这种截然相反的对比,吸引到的远不仅只是那些贪图他身上灵石的人。
这样一身干净不染尘埃的容淮,饶是在修真界也会让人不禁驻足。而此时此刻,对于这些完全深陷泥沼,浑身恶臭的人来说,不管摧毁还是占有,都是一种根本无法抵挡的致命引诱。
挡不住,遮不完,如狼似虎的目光四面八方纷纷聚拢而来。
勉强平息了一点的怒气以数千倍翻涌回来,自有意识和记忆以来二十多年中,重锦第一次暴戾到恨不得一寸一寸摧毁这肮脏的地方。
出了城门,离了灯火辉煌的街道,在粘稠的夜色中,身后已经跟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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