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对吗?我叫黎凡,以后就是你的队长。”
“明夷, 没关系,养你是我的选择, 别管其他人说什么。”
“明夷, 伤很重吗?白简身边离不开人,你能不能……”
“明夷……”
“明夷。”
“我需要杀一条龙。”
原本平静的命运长河猛然翻涌, 无数记忆滚滚而出, 闻九正头疼, 忽有一抹温热点在他的眉心, 带来一缕清明:“闻九。”
【龙就是龙,死后的执念也比普通人更能折腾。】发现谢玄将这具身体的痛感调到了最低,闻九定神,缓缓吐了口气, 重新躺回对方手中:【说真的, 若是当初黎凡肯温柔哄劝问上一问,这小傻龙指不定就洗干净脖子自己躺平了。】
——我需要杀一条龙。
这是原主奄奄一息问出“为什么”后得到的答案。
所有的包容、栽培、善意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他便注定要被最信任的人捅上一刀。
可黎凡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问问他愿不愿意为了让喜欢的人回到现实而献出生命。
反正他只是游戏副本里的NPC, 没有家人、没有过往, 生来就该被闯关的玩家杀掉。
如果黎凡肯提前问一问他,至少, 他不会死的如此痛苦。
但很可惜, 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攻, 心里信任的,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白简一个,无论原主再怎么天真、再怎么单纯、再怎么抛头颅洒热血,在黎凡眼中,对方都是需要时刻提防的异类。
尤其在涉及生死的问题上,难保不会凶性大发。
更何况,黎凡看得出来,明夷喜欢、最少是对他有些许好感,若对方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白简平安,事情很可能便不再受他控制。
毕竟明夷还有自杀这个选项。
哪怕逃无可逃,对方也有本事轻易毁掉他的计划。
所以他必须演到最后一刻,演到对方咽气为止。
明夷没死他却回答了提问,对黎凡而言,已经算是失误。
【合着他还觉得自己心软了?】翻开原主被杀的那一章,闻九想捏拳头却没硬件,只得一尾巴抽散了原著。
远的不提,就说常被微博硬推到主页的各路X总,挖肾抽血前还知道告诉女主一声。
这黎凡竟连他们都比不上。
觉得闻九这副喜怒外放的模样实在有趣,谢玄坐在桌前,饶有兴趣盯着对方,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消消气。”
闻九:……
他刚刚好像做了些很幼稚的动作。
这天杀的兽性。
“很可爱,”一眼从小蛇僵住的尾巴尖上猜出对方在想什么,谢玄向前推了推茶杯,“很少见到你如此坦诚。”
“除了发火的时候。”
【后面那句可以不用加。】探头喝了口水,闻九冷哼。
“叩叩叩。”
关好的房门被轻敲三下,外面传来黄毛的动静:“大师?圣僧?客房不太够,今晚咱们能住一个屋吗?”
眼风扫过茶杯旁暗暗生闷气的小蛇,见对方点头,谢玄才道:“进吧。”
吱呀——
客房的木门上了年头,开关时难免会发出声响,此刻没了玩家们的讨论遮掩,便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黄毛也被吓了一跳:“这晚上出门可不方便啊。”
作为一匹懒得和人斗的独狼,之前的几个副本,除非规则强调,否则黄毛很少会和其他玩家组队。
从未奢望过回到现实世界,他参与副本的目的只有一个:活着。
除此之外,积分、排名、形象,都不重要。
按理说,哪怕因为客房数量的关系必须选室友同住,他也不该选今晚大出风头的和尚,可他的直觉就是不停催促,蹦着跳着说那条小蛇靠谱。
是故,本已走到其他客房的黄毛,最终还是调转方向,站到了谢玄门前。
“外面好像还站了两个。”关好房门,他低声道。
一个是被同伴鲜血溅了半身的短发妹,一个是上山被小鬼牵手的新人女,S级副本不讲怜香惜玉,无论男女,实力弱又与鬼怪有接触的,往往最容易受到排斥。
风险规避,人之常情。
不过细想狐女的说辞,今晚没在客房休息的,八成会遭遇不测。
此刻,短发妹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有新人女还在一间间敲门,希望有队伍能放她进去住上一晚。
左右不是为了通关副本而来,谢玄选的客房位置最偏,一般的响动仅能模糊听个大概,偏那玩葡萄的小蛇挑剔,不耐地转过头:【开门。】
谢玄:“嗯?”
闻九:【她敲得我心烦。】
同屋的室友忽然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守在窗边的黄毛一惊,转身看向谢玄,才发现这和尚是在和小白蛇“聊天”。
偷偷咽了口唾沫,他试探问道:“你真能听懂它说的话?”
谢玄:“嗯。”
黄毛:“那它刚刚在说什么?”
“给外面的女生开门。”记起对方也算自己的室友,谢玄和气问道:“你介意吗?”
黄毛:……
他介意啊!
他当然介意了!
可直觉告诉他,反驳蛇哥没好果子吃。
况且现在再重新找间新客房也不现实。
飞快把自己拥有的底牌回顾一遍,黄毛挑明底线:“可以是可以,但遇到危险,我只会保自己的命。”
谢玄颔首:“理解。”
他虽修佛,却也并非逢人便渡。
屋外,惨白的月色和大红的灯笼搅在一处,逐渐绝望的新人女咬紧下唇,蓦地听见一道房门开合的吱呀声。
眉眼平和,白袍的僧人站在门边,言语间没什么情绪,却莫名透着股安定:“要进来吗?”
“要!”强忍许久的泪水决堤般爆发,她胡乱擦了擦脸,重重地点头,“谢谢!谢谢!我一定、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害怕惊动可能藏在夜色中的东西,新人女虽然激动,音量却不高,院内杂草旁的短发妹回头瞧了一眼,没说话,又默默转了过去,抱着膝盖,看上去很是颓唐。
就在谢玄准备关门时,他突然被缠在手腕上的小蛇抽了一抽:【叫她进来。】
谢玄:……?
闻九:【叫。】
十分钟后,开始只住了一人一蛇的客房,明显变得拥挤许多。
身为房间最早的拥有者,闻九和谢玄毫无争议地占据了屋内的C位,——一张挂着浅色帷幔的红木大床。
借着院子里的井水洗净头发换了衣服,短发妹身上已经没了血腥味,露出原本姣好甜美的长相。
几把没人坐椅子拼在一块,桌布也被扯了下来,黄毛躺在相对靠窗的贵妃榻上,合着眼,半点没有要谦让客套的意思。
不知是意外还是设定,客房里并没有准备烛火,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门前,映出的颜色,总能让人联想到血月之类的场景。
系统发放的指环可以查看时间,十二点刚过,周遭的温度瞬间降低,脚步声、嬉笑声、风箱般的粗重呼吸,种种异象,纷至沓来。
视线死死盯住门口,手里攥着符纸的新人女用力抱紧了自己。
没过多久,附近的房间隐隐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压抑的、濒死的尖叫:“救……”
新人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她房间里的其他几人却非常镇定,至少她余光能瞟到的黄毛小哥,连睫毛都没多动一下。
帷幔里的闻九懒洋洋:【好假,连点血腥味都没。】
真不知道这种小把戏会骗到谁。
纯白小蛇灵巧挪到自己胸口后便一动不动,谢玄拢好衣领,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困?”
霎时地动山摇的闻九:【别说话,震。】
舌尖猩红,他打了个哈欠:【明天我应该会长大一点,你做好准备。】
万一被压晕了他可不负责任。
【好。】右手一伸,谢玄拉下帷幔:【我来守夜,晚安。】
屋内一共四个人,除了黄毛,其他或多或少都和鬼沾上过关系,身处这种类似养蛊的凶险环境,新人女本以为自己这一夜会过得非常艰难,谁成想,直到凌晨,他们这间客房都没有任何异常,到最后,她甚至倚着桌子打起了盹。
朦朦胧胧间,新人女隐约听到左侧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警惕睁眼,她瞳仁一缩,发现昨日那年轻和尚的床上竟高高拢起一块。
那是什么?
是鬼吗?
什么时候进来的?
伸手揉了揉自己酸麻的腿,她蹑手蹑脚起身,轻轻推了推不远处的黄毛小哥,示意对方朝里面看。
假装被叫醒的黄毛也很惊讶:他一整晚没都敢踏实睡,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
未等他想明白,那半遮半露的帷幔里忽然伸出一只手。
一只比成年男性略小几号的手。
修长、白皙,微微垂落,乍一看去柔弱无骨,唯有指尖透出点粉来。
“吵死了。”陌生的声音这样说。
新人女的神经一下绷到最紧:“谁、谁?!”
然后,她便看到枣红的被子动了下,一个额头长角、发色雪白的少年坐了起来。
唰地拽开帷幔,他唇如血染,似是还没彻底睡醒,半眯着眼,蜜糖般漂亮的瞳仁偏竖了两道漆黑:
“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黄毛:……明、明夷?!
咳,起床气的闻同学,你猜你坐在哪。
日常比心,啾咪。
第四十五章 副本里会提供早饭吗?
死一样的寂静中, 枣红的被子重新裹住少年,将对方按回了床上。
帘幔低垂,鼻尖盈满清浅好闻的白檀香, 闻九扑腾了下,想挣开某只隔着被子按住自己的大手:“谢玄?你干嘛?”
“不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不知是存心还是故意, 明明看不见,男人空着的手还是精准拍在了他的腰上, “别动。”
鼻尖顶住的胸膛震了震, 当惯了人的闻九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膝盖抵在佛子两侧,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酸。
帘外的新人女也满眼震惊, 面皮通红, 想说又不敢说的太明白:“他……”
虽然有头发和帘幔遮着, 但她仍囫囵看了个大概。
很美。
艺术品一样,阳光一照,瞧不出半点瑕疵。
同样看到少年长相的黄毛张大嘴巴:“明、明夷?!”
短发妹重复:“明夷?”
“你没听说过吗?黎凡身边那个、游戏里少有的能化成人形的宠物,”急于转移话题散去脸上的热度, 新人女转身, 偏头,看向黄毛, “他是明夷?你见过?怎么和传闻里有点不一样?”
按照玩家论坛里的说法,黎凡身边的明夷是最不像凶兽的凶兽, 长相漂亮, 脾气又好,若非发色瞳色太过特殊, 几乎和人没什么两样。
但眼前这个……
漂亮归漂亮, 凶也是真凶。
“……”被这么一问, 原本笃定的黄毛也有些拿不准了,他确实曾在游戏大厅里远远见过明夷,可那时对方明显是短发,额头也没有那两个小树杈一般的角。
更何况,明夷是黎凡的宠物、前不久才战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和尚的身边?
完全没理会外面那几人的低声讨论,闻九捏紧被角,二次起身,居高临下且理直气壮地看向谢玄:“外袍给我。”
——依这具身体现在的修为,别说变衣服,他想彻底变人都难。
被凶的佛子却是好脾气,指腹搭住领口,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忽抬了抬眼,轻轻将衣服拽了一拽:“你压到我腰了。”
闻九:……
等了两秒没等到身上人动弹,谢玄挑眉:“不想起来?”
闻九:!!!
谁不想起了?只是这小蠢蛇的腿有点不听使唤。
“呵。”准确领悟到对方此时的困境,谢玄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隔着被褥,双手扣在闻九腰上,轻松把人举起放到了床里边。
闻九:……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大号娃娃。
这臭和尚的臂力居然还挺强?
两人说话的音量不高,但无奈整间客房面积有限,此刻又是最安静的早上,新人女越听越有画面感,甚至已经能脑补出那轻薄帘幔后的场景。
短发妹则道:“我带了换洗……”
“他是男的。”生怕里面那位由蛇变来的祖宗再发飙,黄毛连忙截住对方的话,扬声:“我也带了衣服,新的。”
光披件外袍像什么样儿?
帘幔里的和尚却道:“多谢,不用。”
约莫过了五分钟,那白发金瞳的少年终于又露了面,罩着外袍,里衣也好好穿着,通身纯色,只是型号有些大,袖口直盖住指尖,裤脚也向上挽了两下。
小腿垂在床边,他没穿鞋,脚像从来没走过路似的,玉般雪腻,连个薄茧都瞧不着,唯有十个圆润的脚指头,能透出几分血色。
新人女瞬间觉得自己从《百鬼夜宴》的副本跳到了《聊斋志异》,而少年,便是那让人心甘情愿赴死的貌美精怪。
连黄毛这样实打实的直男,都没忍住愣了两秒。
确信这张脸至少和自己印象中有八分相像,他特意把字音吐的更清晰了些:“明夷?”
闻九:“唔。”
“你不是死了吗?而且是黎凡的宠……队友,”听到对方回应自己,黄毛赶紧加快语速,一叠声问,“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这和尚呆在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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