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光激射!
伴随轰然开启的玄天傀儡阵,像是一场永远下不尽的大雨。
“老大!”百川失声道。
万千傀儡线蜂拥向楚兰因,兵刃的实体挡不住灵力揉搓成的傀儡丝,剑灵闷哼一声,再度睁眼时,原本漆黑的双瞳内蒙上了一层白雾。
素拂接住了那个阵圈的核心。
他竟有了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他一咬牙,扯住傀儡线,道:“楚兰因,杀了他们!”
兰因剑灵闻声而动。
当——!
百川架住楚兰因的攻势,气海翻腾,被逼退一大步!
凌华宗的剑纷纷落地,耳边一片清脆如珠玉坠地。
另一头,凌华宗的修士被邪物阻拦,不能靠近那正在召唤大魔的魔君半步。
“大师你快点儿啊啊啊!”李普洱被邪物掀翻在地,一个兔子蹬鹰把邪物踢开。
他见观之满头大汗在阴坑边往内送灵力,当机立断把凤凰羽点燃。
再一个转头,被玄天傀儡术控制的楚长老已经逼杀至眼前!
李普洱的铁剑被打飞,就地一滚,可兰因剑的剑光已悍然向他斩来。
素拂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逞的微笑。
剑灵杀人,谢苍山也挡不住他的因果法则,在天雷落下时他会驱使剑灵跳入阴坑,太徽的功德会如同在白火上浇一锅滚烫的热油,邪气将全面喷发。
而他会夺舍那只大魔的身体,与太徽天道一争高下。
另一边,凌华宗长老嘶声对那魔崽大吼:“停下!你知道在干什么吗?!”
“……我没有办法。”魔崽颤声道:“我不这样做,魔族也会死绝!”
素拂威胁他,如果他不这样做,魔界一半的魔会死于感染,一半的魔会死在兰因剑之下。
而要是听话,或许他们这一族还能被素拂保下。
这魔崽曾流浪在魔界,被隐族收养,他知道素拂的话不可信,可是如果不去信这个谎言,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救过他的隐族覆灭。
血红的蛟龙印光华大盛,这位临时的小魔君哭了出来。
召唤阵是在烧他的命。
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不值钱,但是还是无法不去恐惧和啜泣。
楚兰因举剑劈向李普洱,几位长老被邪物拖住,观之灵力不济,百川倒在一旁。
生灵如草芥,万物若微尘。
*
而远在落阳关,邪物们受气息感召,发生了所未有地躁动,其范围已经到了发生邪潮的地步。
灵屏的更迭速度在变慢,风起云涌,最后关头来的猝不及防。
柳云裳迎风看向山下那浩浩荡荡的邪物,以及趁机逃窜而出的鬼物,连绵大片乌色,望不到尽头。
在连连地动中,她化出冥使的长刀,长发拂过她秀美的眉目,风声飒飒,她忽然对身后的宋行杯说:“宋酌,我答应你了。”
而后毫不犹豫,跳下了山崖。
宋酌目送他那风姿不减的将军一马当先,带领冥府众人杀向那茫茫黑水中。
他握紧了拳,而后切入了商城,“叮”的一声后,长周期慢吞吞的通讯终于传了回来。
穿书局:引渡渠道搭建完毕。
宋行杯苦笑了一声,对崖下轻声道:“云裳,这回你可别把我留下了啊。”
*
乔岩坐镇仙道盟,四面八方的纸鹤飞入,他逐一展开,再逐一吩咐下去。
冯晚冰携一身冰霜冷气大步迈入,对他道:“甘州的灵屏已经完成,预备的传送也已完成,宗主。”
近几日来有大批修士申请加入凌华宗,冯晚冰与楚律便是其中的两个。
“好,辛苦了。”乔岩颔首。
冯晚冰来去匆匆,与正深一脚浅一脚前来的曜灵打了个照面便转身离去。
曜灵居然又抱了个盆。
盆里还是一株杜鹃。
“它居然长不大?”乔岩奇道。
气息虚弱的曜灵席地坐下,苦笑说:“第二回 杜鹃了。”
“嗯。”乔岩点了点头,半晌后,他道:“我明日就要去处理凌华宗旧址里的阴坑,苏长老会在此驻守,也这里请你多照拂。”
曜灵垂下眼,杜鹃的叶子碧绿鲜嫩,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一切仍然如故。
*
太徽冥府。
紫色的蝴蝶栖息在妖冶红花上,冥河的波涛归于静止。
阿福打了一瓢的冥河水,浇在一株养在盆里的石蒜花间。
这一盆石蒜花叶齐开,却总不见长大,多少年了还是这般柔柔软软的样子。
但绕在盆上的剑气却还一如从前的充盈,甚至比几年前还要充沛几分。
在阿福来冥府之前,这盆花远不如现在,一颗种子埋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发芽。
大抵是冥府的众人对这花要求着实不高,老花匠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时还提了句,不必刻意去要求它长大,只要不枯萎便好。
又是百年倏忽而过,这盆石蒜果然还是矮矮的一株。
可在那柔嫩的花蕊中,卧着米粒大小的一点光芒。
阿福原不知这光是何物,还当是此花要成精。
他万分好奇冥府的妖精会是怎样的形容,大着胆子用手戳了那细长的花瓣。
便听花中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别动。”
这是他第二回 听见这朵花讲话。
而头一回听它开口又是什么时候,阿福已经记不得了。
也许是刚冒头发芽的时候罢。
他在冥府滞留了太久,冥河水冲散了他的过去,如果说从前还会有七零八碎的记忆在某个瞬间一闪而过,而今就啥也想不起来,识海空空如也。
他成日在冥府养花,这一片的彼岸全由他负责,自然也包括这盆十分独特的石蒜。
闲暇时,他也会与冥使唠唠嗑,在人间总被假想成凶神恶煞的鬼官们其实并不可怖,却尤其繁忙,少有的留在冥府养伤的冥使会来这里走走,与阿福说上一阵话。
这个傻不愣登的小子是被冥河水冲上岸的,具体是哪一日,谁也不晓的。但这也不是偶然,人间的执念有时会快鬼使一步,以各自稀奇古怪的方式误入冥府。
运气不好的就会如他一般,而掉入冥河水中,则是运势坏到了极点,大多会被太过阴冷的冥河鬼气冲的魂飞魄散。
但他又是不幸之中万幸的那个,挣扎上了岸,倒在了泼泼洒洒的血红花中,被隔壁坡的花匠发现。
问起以往种种,是怎么死的,家住何方,生辰八字,全然没了印象。
每年冥府都会收留一些这样的鬼,没有鬼差的指引,他们这样跌跌撞撞地下来,本身已被阴气侵染,不可冒然入轮回台,否则来世易丢魂落魄,痴痴呆呆。
捡到他的花匠见他掉入冥河也未泯没,也算是有福,便叫他阿福了。
老花匠自己就是个误打误撞先下来的鬼,待阿福他们这种小鬼也多有照顾,等到老花匠的阴气消散准备去轮回,便把这个浇灌彼岸花的差事交给了他。
同时还交给他一个盆,告诉他多浇浇水,没准会长花,然后就潇洒去了轮回。
很长一段时间里,阿福都认为老花间忽悠他,这盆里根本只有土!
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没有去动手刨。
谁知在他日复一日的浇水下,这盆里居然真的长出了一枝石蒜。
石蒜内的碎片竟会说话。
他说,他叫且祝东风。
“东风,是你在讲话吗?”
阿福睁大眼,疑心自己听错。
“别戳。”且祝东风晃了晃叶子,问道:“啥年份了?”
“太好啦,你真的醒了。”阿福喜滋滋笑开,对着他的叶子吹气儿,道:“是因为最近这一道剑气更加厉害了的缘故么?”
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也过糊涂了,现在大抵还是天熙年吧,不过最近哪里都很乱,上头的太徽人间还有咱们冥府,都乱的很。那三个坑又不老实了,这回怕是不怎么好,明儿我也要调去帮忙,可不能日日在这里给你浇水了。”
东风“嗯”了一声,风吹过他寄体的花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如果太徽还能化险为夷的话,你那个剑灵好友还会来吗?”
阿福托了下巴,想起前日来此地的剑灵。
那灵物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莫名其妙阿福觉得那灵物令他感到亲切,但不知为何怯了场,不敢上前。
其实还是很想去和他说说话的。
他轻轻叹道:“真好啊,我谁也不记得,我以前也会有这么一个好友吗?”
东风道:“定是有的。”
阿福歪了头笑笑,只把这句当成安慰。
他前尘往事净忘,可这么多年来,也无半分执念牵动他的魂魄。
问过鬼官这是怎么回事,对方说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死时肉身出了状况,二是根本没有人挂念他。
能掉到冥府的神魂必然生前不是甚么大修士,怎会出状况。
那么便是他生前孑然一身,死了也无人惦记。
不提这伤心处,阿福说起另一桩事儿:“冥府一直流传着红河天象一出,定天针的机缘现世的说法,如今红河天象我见了,不知机缘又在何处。”
这一回,东风却沉默了。
那道经久不散的剑气维系着他的一丝灵气不散,怜潜光环的碎片令他未在当时便灰飞烟灭,而是落入冥府。
阴风自冥河岸吹来,且祝东风忽而想起了当时,怜潜那一代的天道垂目者曾无意提到的一个未来命轨。
天道垂目者对怜潜说:“你一生执刀,但你的剑,会是一把钥匙。”
阿福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知从何宽慰,便又给他浇了一勺水。
*
李普洱紧闭上了眼,在迎面而来的兰因剑光下,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如何保住这根羽毛?!
这是压制阴坑的关键,是救出屠小窗和杀前辈的绳索。
伴随这个念头的一闪而逝,李普洱半转过身,把正在燃烧的凤凰翎羽拢在了怀中。
被改造过的玄天傀儡术,逼上了天道的法则。
操纵了拥有功德元灵的兰因剑灵,素拂离他的功成仅一步之遥。
那一刹那,李普洱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他已经死过一回,到此刻的第二回 ,他还能吐槽自己一句没有多少长进。
红尘如扬沙,命若指中尘。他少有陷在过往中,以前是逼着自己往前,而今是明白,不向前走,便不会有改变,他要坦坦荡荡向前,没有天赋根骨又如何,一样可以去帮着救助百姓。
他比他们多了一分的修为,就想尽这一分的力。
李普洱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也不去笃信命运的安排。
凌冽的风带来了细微的刺痛。
他恍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眼前一阵大亮,巨大的轰鸣声带来了滚滚热浪——
……我这是又挂了吗?
李普洱闭眼想。
“普洱?”
忽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唤了他一声。
李普洱眼睫抖了抖,睁了开来。
金色的大火点燃了天地,沉龙关与落阳关方向,传来了阵阵清脆的鸟鸣。
“小窗?!”李普洱瞪大眼,几乎快要认不得他。
涅槃火重煅烧了王血,屠小窗的面貌轮廓并未改变,却不知为何,在李普洱眼中,似乎又有了些许的不同。
魔族君王眉心的凤纹灿灿生辉,背生羽翼,大火盘绕周身,却烧不到他们二人。
然后李普洱就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变扭了。
“我靠,你给我放下来!”
屠小窗也红了脸,翅膀拍拍,手臂却不放松,小声说:“是我仓促了。”
杀红尘把百川和凌华宗长老们以及大和尚拎上了他的本体,挑眉看向前方,道:“你们看,我剑主多霸气!一下就把你们凌华的修士抱了!”
又专门对百川道:“不过你怎么回事呀,和这么个小不点结兵主契,你——唔!”
就在方才杀红尘从阴坑中一剑飞出,扑到百川跟前时,百川剑柄上的那根灵线猝然崩断。
那是楚兰因在离开楚清的障后,抽去的百川的记忆。
杀红尘整只灵都呆住了。
唇上的冰凉撤开,百川揪住他衣襟,大喊道:“你吓死老子了!”
杀红尘:“……欸?”
百川撇开脸,又道:“这是要去哪?老大还在下面!”
“听兰因的。”杀红尘摸了摸嘴唇,解释说:“他让我们支援另两个阴坑,邪物将要失控了。”
“那也不能留他——”
杀红尘出其不意,抓住百川又低下头报复似的在他唇上又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再抬头时,却是神色坚定:“大魔将出,整个魔界的灵气都会大变,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了忙,相信他!”
涅槃火已经在阴坑中烧起。
素拂被灵浪掀的退开了一大步,却感应到傀儡丝在根根粉碎。
同时他浑身一冷,却见兰因剑灵一手以剑刃割断了牵连在身上的灵线,另一手又似乎扯住了什么。
素拂反应极快,立即抹了灵力在眼,登时脸色大变,一振拂尘,对楚兰因道:“别动!”
邪物如潮水般涌来,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剑灵以玄天傀儡线为媒介,扯出了素拂的一根灵线。
“面板——”
楚兰因压了全部的灵力凝在这灵线上,勾连交织,灵光炫目。
——这灵物竟当场在破译面板!
面板与设置值密切关联,他的面板一旦被剑灵操纵,甚至神魂可能被直接驱逐,大魔还未出,这幅肉身必然保不住!
“杀了他!”素拂怒而大吼,他知道这剑灵杀邪物已久,又为了扯出他的灵线,灵力已尽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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