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里蓦地色变:“你怎么知道?”
“你腰间挂的那把短剑,是你心悦之人送你的吧?”墨兰英将目光落在慕千里的腰上,慕千里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那剑上面刻着的花纹……”墨兰英望着那把剑说道:“是月见花,你可知月见花的话语是什么?”
慕千里疑惑的看着墨兰英,墨兰英拖长语气道:“是无法说出口的爱,可怜那个人送你剑的时候,定是无法说出口吧,不过你能把剑随身携带,倒也不辜负了那人的一片心意……”
慕千里低头拿起剑,在手里默默看着,这把剑是顾拾白在生辰那日送给他的,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顾拾白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表达出来,可在那个雨夜,他居然拿过这把剑抵过顾拾白脖颈,也难怪顾拾白那时会那么生气……没想到竟是他做错了。
他心里蓦地一刺,可顾拾白为何要一气气这么久,连一封书信都不给他……那天晚上,他既要了他,又为何要抛弃他,让他一个人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痛苦独行,这件事如一根利刺般,每每他想起顾拾白,这根刺便会重新扎进来,弄得他心痛难忍。
墨兰英见他望着剑沉默着,不由摆了摆头,称羡道:“也不知是哪个人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抱的美人归?”
慕千里温柔的笑了笑:“自是这世间最好的!”
晚上,慕千里在书房的桌子前处理城务,苏玉枝推开门走进来,屋里灯光微暗,她走过来,用剪刀剪去燃掉的灯芯,光线明亮几许,她放下剪刀,侧目回看着慕千里。
她确实是对慕千里动了倾慕之心,可也看得出慕千里并不喜欢自己,只希冀自己能在慕千里的身边侍奉便好,她走上去,将桌上的灯往慕千里眼前推了推。
案几上豁然明亮,慕千里抬头看到她,微微一愣,回过神道:“苏姑娘……”
“王爷叫我玉枝就好。”苏玉枝轻笑了一下,不由得埋下头去,沉默片刻道:“殿下是个很好的人……所以玉枝不求别的,只要殿下能收留下玉枝和弟弟……玉枝便别无所求。”
慕千里执笔的手颤了颤,他本想找机会向苏玉枝说明,没想到苏玉枝竟先他提及,他叹了一口气,沉下声来:“玉枝,对不起……我……”
“殿下不必说对不起……”苏玉枝摇了摇头:“民女只是想向殿下说明自己的心意,殿下不必因此自责。”她说完,站起身,向慕千里俯身行礼,迅速转身离去。
第七十章 孤鸿篇·尽忠
战事再次吃紧,沧月国的军队一直占优势,可逐鹿国却突然与兰熙国联合,一同攻打沧月,沧月国一直被逼后退,短短几月,却连损三洲,战败的消息从战场传到京城。
皇帝慕游方高坐皇位之上,却对战场之事不甚了解,全权交与兵部,兵部的那几个文臣坐在一起商议,却怎么也商讨不出一个绝佳对策,只能仍有这场仗继续战败下去。
边地战火纷飞,小镇却平静如常,一辆马车从镇中的街道行过,慢慢的走出镇中,半月后,马车在京城的一座府院前停下。
车中的人慢慢掀开车帘,走下车来,门口等候的人立刻满面欣喜的迎上去,高兴道:“贤侄总算来了。”
“萧伯父。”凌书沅拂袖拜礼道,萧臣焱萧伯父是他父亲在乡的故交,后来文采出众,被中正看中,推举在京中为官,如今掌京城选官之事,此刻诏他回京,便是要将他举荐给皇上。
“贤侄快起!”萧臣焱连忙将他扶起,他以前便赞叹凌书沅是可造之材,如今自己为中正,自是要将这样的人才推举上去,只是他将凌书沅扶起,却发现凌书沅的腕间有一道浅色的疤痕,不由担忧道:“贤侄手腕上这疤是?”
“无意划伤。”凌书沅浅笑道,萧臣焱心疼的看着他,他离京三年,如今归京,虽容姿皎俊,面容带笑,但身型却比三年前清瘦不少,一身薄衫立于风中,看起来十分单薄,萧臣焱不由叹道“贤侄这几年,一人主持家事,想必遭遇凡多,当真是辛苦了。”
“算不得辛苦。”凌书沅摇头道。
萧臣焱接着将他迎进府去:“凌府在京的院子已经卖了出去,你这些日子,便先住在萧府吧。”
“是,”凌书沅弓腰道:“那书沅便叨扰伯父了。”
京城夏季多雨,凌书沅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他不知在思索什么,一双明澈的眸子里盛载着思绪。
“贤侄!”萧臣焱从外面走来,向凌书沅喊道。
凌书沅回过头去,只见萧臣焱满面带笑,一副春风得意之相,衣衫翻动,快步走到他面前道:“我今日将你的文章 荐于陛下,陛下甚是赞许,诏你明日入宫面圣。”
凌书沅喜上眉梢,微微错愕:“当真?”说道,拂袖向萧臣焱一拜:“多谢萧伯父举荐之恩。”
“你不必同我客气。”萧臣焱道:“你如今得上仕途,也算完成了你父亲的心愿。”
“父亲他拼搏半生,方才在京都落足。”凌书沅提起父亲,心里略微感伤:“只是前几年,母亲重病,为给母亲疗养,不得不卖了京都的府邸,如今,我想嘱萧伯父一件事,还请萧伯父帮我打听一下凌府的府邸地契现今在何处,我有意想将其买回来。”
萧臣焱埋头思索了番,扶着下巴回忆道:“贤侄当日嘱我卖掉京城的府邸,当时,我记得是陆家的那位长公子卖了过去,说是要给自己的爱妾开个小院。”
“陆家长子?”凌书沅愣了愣,随即叫出那人的全名:“陆汀延?”
“是他!”萧臣焱肯定道。
凌书沅的眼睫颤了颤,明澈的眸子里忽而拢上一丝讽笑,拂袖向萧臣焱请求道:“那还请萧伯父替我约一下陆公子,我想亲自与他商谈。”
皇帝慕游方不太管边外战场的事,纵使知道如今战场时局不利,但只要不打至境内,他便可以高枕无忧的在京都游园享乐,将战场的事全权交由兵部处理。
夏季天气炎热,慕游方带着一众妃嫔到京都的静安院避暑。萧臣焱带凌书沅来静安园面圣时,慕游方正站在花荫遮蔽的廊下,手中拿着几颗葡萄,一边吃着一边凝望着远处湖心亭里,几个玩闹的少女。
萧臣焱带凌书沅走过去,慕游方余光瞥见他们,便回过头来,只见萧臣焱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生的的宛若玉刻,眼角末梢微吊,眼下的一颗浅痣越发勾人,清风一吹,青衣拂拜,总叫人想到窗边独开一束的水仙花。
凌书沅见皇帝注视着自己,俯身拂袖一拜道:“草民凌书沅参见陛下。”
“你就是凌书沅?”慕游方惊讶道,他看那文章 上的词法用典,还以为是个已过而立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竟是个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他不由赞道:“你如此年轻,便能做出那样的好文章 ,实属难得……这样吧,朕封你个官做做。”
凌书沅抬头,皇帝伸手摩挲着下颔,将他打量,犹豫片刻,问道:“秘书郎如何?”
“是,臣多谢陛下赏识。”凌书沅弯腰拜道。
“嗯……卿明日便去秘书省任职吧。”慕游方轻描淡写道,转眸望着那湖心亭上的灵动少女,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粉色衣裳的向萧臣焱问道:“萧爱卿,你看那女子,是哪家的小姐?”
萧臣焱顺着慕游方指示望去,随即俯头道:“回陛下,那是成王之女云昭郡主慕银阙。”
“成王之女?”慕游方垫了垫牙根,莫名由道:“倒是挺活泼的。”他回头,试探性的问萧臣焱:“你说天子纳妃,成王嫁女,算不算得一桩喜事?”
萧臣焱心中腹诽,听皇帝这话莫不是看上了云昭郡主,他们这些在朝中做官的,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好本事,自是以皇帝的话唯首是瞻,立刻顺着皇帝的话奉承道:“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那便传旨下去。”慕游方脸上露出一抹讽笑,向身边宦人道:“封云昭郡主为舒贵人,明晚入宫伴驾。”
凌书沅和萧臣焱从静安园出来,萧臣焱想起方才的事不由叹了口气,凌书沅好奇的看着他:“萧伯父怎么了?”
“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可陛下却还想着纳妃之事。”萧臣焱叹道。
凌书沅低头默了默,想起前几日道听途说的战况,道:“听闻如今逐鹿和兰熙已经打到了武城。”
“是啊,如今军队死守武城,也不知如何了。”萧臣焱叹道。
凌书沅神色沉了沉,半晌,又听萧臣焱长叹一声道:“罢了,暂不说此事了,战事虽紧,但逐鹿兰熙的军力尚不至打到京城,你我便在京中,尽力为国尽忠吧。”
第七十一章 孤鸿篇·水祸
距慕千里到燕庭已有三年,至夏初,燕庭的雨便没有停歇,连下了半月余,燕庭附近的湘川河逐渐水满,溢过河线,随时有决堤泄河的可能。
慕千里近日便带人在湘川河加固河堤,站在他身边的杨言锡指着河道里汹涌的河水道:“辰王殿下,这雨若再下下去,不出半日便会决堤啊。”
“今年雨下的频繁。”慕千里撑着伞,看着漫天倾盆大雨焦愁道:“先让城中百姓尽力向高地撤离,我再给云和郡主写封书信,请她来城中协助百姓撤离。”他着,眉头拧成川字,转身想要往回走,却忽见眼前几个加固河堤的工人突然脚下一空,坠下河去,周围人还没反应,那几个工人便瞬间被汹涌的河水吞噬。
慕千里瞳孔一振,急忙冲上前去,看着那垮掉一半的河堤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河堤为何会塌?”
周围人刚目睹着惊险一幕,都惶恐的不敢说谎,慕千里于是自己侧身去瞧,却见那塌掉的河堤里竟是一堆松散的泥土,他不由激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修炼河堤的石料呢?为何内里全是泥沙?”他回头,愤怒的看着杨言锡,质问道:“杨知县?”
雨水磅礴,打在地上的水坑里激起浅浪,杨言锡也顾不得其他,就着那水面跪下,伏头悲恸道:“辰王恕罪,臣实在是无奈啊?”
“河堤修筑一事,为何偷工减料,你又何来的无奈?”慕千里怒不可遏,雨水落下来,砸在他的纸伞上,发出嘈杂刺耳的乱音。
杨言锡越发伏地,竟悲恸而哭:“辰王殿下,实不相瞒,当日修筑这河堤时,朝廷拨下的工款,经过层层剥削,到地方已所剩无几了,我们不得已才那泥沙充数,虽不坚固,但也能抵御一时,可谁曾想今年大雨……这堤终究是顶不住。”
“那你何不早些告诉本王,若你告诉本王,方才那几个城民也不至于送命!”慕千里斥道,杨言锡颤巍巍的俯跪着,连连谦道:“臣以为不会有事,谁知今年天气……”
“罢了,你别再说了!”慕千里挥手打断他,强压住盛怒,看着河道里汹涌的河水,宛若猛兽般,冲撞着本就薄弱河堤。慕千里不由锁眉,向跪在地上的杨言锡质问道:“你方才说这河堤顶多撑半日,可是真的?”
杨言锡抬头,渐渐肯定:“是,臣知这河堤不稳,所以估摸顶多半日。”
“那边别在犹豫了……这河堤如此,加固不若省出时间,向高处撤离。”他说完,立即抉择,向杨言锡吩咐道:“叫工人从河堤撤离。”
他匆匆返回王府,苏玉枝已经扶着郑安洁向城边的山上撤离,近朝则带着府中的其他人正往门外赶,却见慕千里收伞下来,来不及与他搭话,只唤了句:“近朝,你随我来。”便匆匆往书房走去。
他站在书桌前,拿笔急书了两下,啪得将信封塞到近朝的身上:“去禹书送信!”
他接着又向门口走去,走到府门前,看着街道上撤离的百姓,见林和在人群里组织秩序,便急步冲上去问道:“城中还有几户未撤?”
林和匆忙回道:“还有半数!”
“派人同本王一同去催!”凌书沅道,在撤散的人群中逆道而行,向城中更深处走去。
军队已在武城强守半月,但最终不敌,败下阵来,敌军一路乘胜追击,沧月军队节节败退,又丢武城。
军营中,顾覆霖将头盔铠甲“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指着沙盘里丢掉的几座城池怒道:“老子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窝心的仗!”
“兵部那些老学究,研究出什么没?是投降还是继续兵败!”顾覆霖向刚从京中带信回来的萧臣忠质问道。
萧臣忠为难的摇了摇头:“什么决策也没有,只说让边关将士撑住。”
“怎么撑?你他妈告诉我怎么撑?京中的粮草呢?弹药呢?这些都不够还怎么撑?”顾覆霖撒气道,扬起手一拳砸在沙盘的木栏上,沈从听见响动,从外面进来,只见营中气氛紧张,顾覆霖坐在椅子上满脸凶横的生着闷气。
沈从吁了口气叹道:“京中粮饷到战场已不足二十石……”
“京中每月发送粮饷是五十石,这其中半数去了哪?”顾覆霖气极,语气反而相对平静:“哪些个京都里的文官,不能保家卫国,竟还要克扣边地战士的粮饷?”
“这几年,官员间多有腐败之风。”萧臣忠皱着眉头:“属下说句实话,虽说南王当年威高震主,可他在时,官员之间却少有贪污……”
“可南王早死了!”顾覆霖轻拍着头道:“如今的陛下,当真是……”他没再说下去,但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在下众人却心知肚明。
“罢了,不说多了!”顾覆霖扶着额,忍下心里的愤懑苦涩,放下手无奈道:“如今失了武城,泯凰、仓廪两州不可再让于敌人,沈从去告诉拾白和兰昭,让他们带兵务必守住这两州,能撑一日是一日!”
天空逐渐显出夜色,慕千里带着城中的官兵挨家挨户的通知百姓尽快往山上撤离,雨一直在下,阴云黑沉沉的压在头顶,连空气都变得异常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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