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栏在场地后面。”
庄天明知道这个来自西班牙的斗牛士想要看一眼表演用的公牛,所以领着人绕去后方的牛栏。
“我的天呐。”Critobal在见到那头公牛的时候忍不住发出惊呼。
传统的西班牙斗牛表演一般选用的是生性暴烈的北非公牛,它们由特殊的训养场负责牛种培育,经过四到五年即可用于比赛。
他现在看到的正是一头血统纯正的北非公牛,它身上每一块强壮的肌肉都彰显野性,暴躁和好斗“哗啦啦”地在血管里流淌。
“它多少公斤?”
“五百。”
Critobal张大嘴巴,他开始后悔接这个委托了。
当时委托说明写得隐晦,他以为只是一个过家家性质的表演节目,为了生计他咬牙接下委托。
但眼下情况并非如此,但从公牛的配置来说这就十分不简单。
一档选秀节目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让练习生在短暂时间内掌握斗牛技巧,并在网络上直播表演。这不仅侮辱了他引以为傲的职业,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他不耻节目组为了吸引眼球而不顾人命的做法。
Critobal的神情严肃,他对庄天明质问道:“你们是想要杀死那个练习生吗?”
“他自愿的。”
“自愿的也不可以。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里他可能连基本的技巧都没学全,这怎么能上场表演。”
“明,恕我直言,你们换一个表演节目吧,这会出人命的。”
斗牛的表演是残酷和血腥的。
在Critobal的职业生涯中,他见过不少同僚付出数倍的痛苦,甚至是生命去进行盛大的斗牛表演。
无数血的教训告诉他,斗牛可以让一位优秀的斗牛士成为万人景仰的富翁,也可以人丧失自理能力,变成废人。
西班牙人说:“每一个成为千万富翁的优秀斗牛士背后,都有数百名斗牛士倒在通向顶峰的路上”。
可让一个只会在台上唱歌跳舞的偶像练习生也倒在这条道路上,这与杀人无异。
“我想看。”庄天明手指间的香烟掉落灰烬。
话说口的一瞬间庄天明微微发怔,仿佛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说出这一句话。
Critobal眼睛瞪圆,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我中文不太好。”
“我想看他面对死亡。”
他面向经验丰富的斗牛士,心乱地下指令,“请你按照合约行事,不要有那么多问题,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Critobal想起违约金后面连带的无数个零,羞耻地沉默了。
03
庄天明小时候被小叔带着看过好几场关于斗牛表演的视频,这项竞技体育的本质是高等动物对野畜的残杀,在公牛冲撞向斗牛士红布的那一刻,翻飞的是原始本能的血性。
在移植庄响心脏之后的庄天明自然也有齐康的那段记忆。
小叔带着齐晋安的孩子远赴千里看了一场真实的斗牛表演。
——“你知道吗?这头公牛,是被人们驯养的。人类将高等动物的残杀快意轻易加诸在温驯的家畜上。”
——“人也分三六九等,强大有权势的人,可以玩弄低贱的废物,甚至像这样表演盛大的猎杀。”
当时年幼的齐康是怎么回答来着?
庄天明皱眉,他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烧到尾,烫到了皮肤,但他毫无知觉。
周边的场地上,各色各样的人来回移动,他们手里的铁锤敲响木板,逐步建起两米高的厚木板墙栏、通道,使场地与外界隔开。
突然间,庄天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向人群中望了一眼,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青年身上的斗牛士服装镶嵌着金边和漂亮的饰品,熠熠生辉。他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发亮,整个沐浴在阳光之下,像是无数油彩碰撞出来的人物,色块分明,散发着让人挪不开眼的野性。
太美好了。
庄天明的心脏蓬勃地跳动。
小叔在年少的时候遇到了惊艳一生的齐晋安,他把人埋藏在心里多年,最终还是爆发,用病态的方式把爱意诉说。
在那之后他将留在现场的齐康带回家抚养。
齐康有一双和父亲十分相似的琥珀色眼睛,他不吵也不闹,低眉顺眼地跟着走。
小叔经常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手会放在座椅旁,轻轻敲打,呢喃似地说出想对齐晋安的话:“如果你能理解我的爱,该有多好。”
他每次望向齐康的眼睛都会默默地想到:如果那双眼里装着的不是憎恶呢?将这一个孩子培养成像自己一样的杀人狂魔会怎么样呢?晋安会不会理解自己的爱?
然后小叔死了。
他继承了小叔的心脏,自然也继承了那些疯狂的意志。
他理应拥有齐康。
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庄天明不自觉地朝青年迈开步伐。
他不是不爱齐康,从小叔记忆里看到那双眼眸的时候他就爱上了。
这一系列计划都是小叔的意志在作祟,但他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让事情走到了现在。
其实他也想的,想让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然后继承小叔和齐晋安的结局。
他把浓烈的爱意安放到齐康的不幸上面,等死亡降临,他会把青年的尸体揉碎了吞进自己的躯体。
“我想看啊。”庄天明眼睛发红,眼底流露出一丝迷恋。
他想折磨齐康。
他想看他死。
第五十四章 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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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介绍一下,这位是Critobal,你的斗牛表演教练。”庄天明将Critobal带到身边,对齐康介绍道。
“你们先开始训练吧,我去看一下围栏的建造进度。”他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齐康眯起眼睛,望着庄天明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庄天明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有点像庄响的眼神,恶心无比,但庄天明并没有想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的意思。
那个男人就在看自己。
齐康无比确信。
“你好。”旁边响起奇怪的华国语调。
“Critobal?”
齐康回神,他盯着这位西班牙男人的眼睛,尝试念了下这个拗口的名字,却发现教练的脸色很难看。
他问道:“怎么了?”
Critobal摇头,阴沉着脸在地面铺上一层,将斗牛表演需要用到的道具一一陈列给齐康看。
一把长矛、六支花标、四把不同的利剑以及一把匕首。
“我听说你在这次表演里面承担的是主斗牛士的角色?”
“是吗?”齐康挑眉。
Critobal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他拿起一把不带弯头的利剑,对青年解释道:“在表演的初始阶段主斗牛士一般会选用不带弯头的利剑,辅以红布引诱公牛。”
“就像这样。”
西班牙男人手里的红布翻飞,在空中转成一朵漂亮的花,他的手抓着利剑拖在身后,仿佛随时要刺出的模样。
“试试。”Critobal递过红布和利剑。
齐康面目表情地接过道具,他观察了下所谓的红布。
一面红色一面黄色,这正好与西班牙国旗的颜色一致。
在他准备模仿Critobal动作的时候,这个斗牛士终究还是忍不住地劝说他,“你知道海明威曾经在《死在午后》里怎么描述斗牛这项竞技运动的吗?”
“不知道。”齐康撒谎。
“一个国家要热爱斗牛,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那里必须饲养公牛,二是那里的人必须对死感兴趣。”
斗牛士声音沉重,“你对死亡感兴趣吗?”
“嗯。”齐康点头,琥珀色的眼眸隐约散发疯狂的气息。
“疯子。”Critobal顶舌,他感觉自己也快疯了。
这节目组和选手怎么回事,都不要命了?
他努力做最后的挣扎,“你跟我过来,去看看你要面对的对手。”
两个人一路踩着碎石走向牛栏,这个牛栏并不是露天开放的环境,四面竖起高墙将强壮的生物困在栅栏里,暗无天日。
靠近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听见沉重的呼吸声,连Critobal都感觉到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怖,虽然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斗牛士,但这不意味着他会习惯这种氛围。
斗牛这场人兽之间的暴力美学只有一个必然结局——死亡。
不是人死就是牛亡。
所以牛这种生物对于他来说就代表着死亡,没有人在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不会犹豫。
Critobal看青年波澜不惊的样子,没等见到五百公斤的公牛,他先摁耐不住地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齐康敲了敲栅栏门上的锁链,里面的呼吸声开始变得躁动。
“别动。”Critobal慌张地制止青年。
齐康之前捋起的头发垂下一丝,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他曾经了解过斗牛这项竞技运动。
很了解。
公牛好斗的本性不是人为训练出来,而是天生的。它们原本应该驰骋在外面自然的天地当中。但这些牛被人类捕捉,从饲养开始都不能见人,每天无忧无虑活得好不自在。
直到一天被送进小黑屋,待它们重见天日就已经是在人声鼎沸的斗牛场。
虐杀,或者被虐杀。可无论如何,它们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斗牛场。
命运注定悲剧。
“开锁。”
“你.......”Critobal欲言又止。
这个人居然在试图激怒公牛。
其实公牛在进入斗牛场之前,人们会刻意让它处于暴怒的零界点,只有等到正式开始表演的时候,这头公牛才会被灌满怒气,踩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冲出栅栏。
他是真的不怕死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斗牛士?
门板上传来巨大的碰撞声,一声又一声,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耳边。
“妈的。”
Critobal骂出声,他在学习中文的短暂时间里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华国的国骂。
这句话现在最能体现他快要崩溃的心情,原本是想把人吓到自我放弃的,可这个青年转头就激怒公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拽样。
他把钥匙收回腰间的口袋里,在手机上快速拨打一串电话让助理带工具过来安抚公牛。
在人群即将涌过来的时候,Critobal用余光看了一眼齐康。
这个英俊的青年眼底从始至终都没表现过一丝情绪,冷气包裹在身,像年轻的死神。
怪物。
斗牛士嘴巴蠢蠢欲动,差点再飙出一句国骂。
02
齐康走后,415套间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主要是因为谢尧周遭的低气压,负面情绪几乎化成实质把人拖入深渊。
陶然小心翼翼地问顾清明,“尧哥怎么了?”
顾清明摆手,“别问,男人每个月总有emo的几天,等齐康回来就好了。”
他作为无限小队里的老大哥,原本这个时候应该担任起安慰人的任务,但他看着谢尧狐狸尾巴耷拉的样子,觉得十分新奇,再加上第二次公演舞台的选曲还没开始,他有时间欣赏一下狐狸吃瘪的模样。
啧啧,仿佛被人抛弃了一般凄凉啊。
顾清明感概。
谢尧的心情确实跌到了低谷,他不仅暴露出知道青年是双重人格的事实,而且更加要命的是他还得背负起勾引大狗狗的罪名。
他真不是有意的,他想干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酷哥和大狗狗就换号了。
谢尧这些天一面顺着心底的欲念占大狗狗的便宜,另一面脑子拼命告诉自己他喜欢的是酷哥,在情感上稍稍疏远。
等到露营的时候,他突然开窍意识到王燃其实也是齐康的一部分,他就没了撩另一个人的负罪感。
两个人格都是他男朋友,撩一下怎么了?
可酷哥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一个曾经对自己告白过的人,在人格互换的空隙里把另一个人格勾引到手,甚至还让人在日记本里悄悄写下少男心事。
怎么看都是妥妥的渣男行为。
所以酷哥临走前的眼神才会向看死人一样啊。
谢尧挠头,他终于明白青年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
过去和酷哥相处的时候,他感觉酷哥身上少了前世温柔的气息,而换到和大狗狗贴贴的那些时间里,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人格不是自己爱的那个,但又不自觉地被人撩拨心弦,伸手拥抱。
两个人格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重合,互相缺失的部分融合成一体,成为他上一辈子最爱的那个人。
谢尧的心情越加郁闷。
他从兜里拿出所有事情的源头——那枚银色的戒指。
大狗狗训练的时候不喜欢带这枚戒指,之前一直丢到抽屉里。后来酷哥上线,他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又把戒指还到了自己手里。
当时的对话重现在谢尧的脑子里。
“还你。”
“为什么啊。”
“你不是早就意识到了吗,我是双重人格。你上辈子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会和那只傻狗一样喜欢上你。”
齐康冷笑,“辛苦你重生一趟了,这个戒指留给你做个念想。”
他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啊。
“攻略难度直线上升,都怪你,以为你给的是奇迹,结果里面还掺了屎。”谢尧对着银色戒指,一脸苦涩地埋怨道。
“哒哒哒。”高跟鞋踩在宿舍楼的地板上,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赵柔穿着一身奢华的小香风套装,急匆匆地走向415套间。
她早上被家里人叫出门相亲,好说歹说才把人糊弄过去,结果接到训练营选管的电话,说庄天明要接走齐康做什么劳什子特别训练。
她立马感觉不妙,开车冲回了训练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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