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有件事你必须知道。”
楚柚白看着青木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口吻说:“青木,我后来问过楚二叔,你的体质,我是说腺病体质,是很危险的。当年,徐医生检测出你是腺病质后,一直和国外的楚二叔保持联系。这种体质的人,不发病一辈子也许没太大问题,就是信息素不稳定,易感期混乱,没法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罢了。一旦发病,身体就会变得异常虚弱,甚至有可能致命,终生无法痊愈。”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青木语气急切。
楚柚白从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和工作无关的话,清了清嗓子说:“楚飞暮问过二叔,并且看过你的检查报告。”
青木异常震惊,瞳仁在眼眶里来了一场小幅度地震,重又恢复清明,镇定地问:“不可能,那个时候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腺病质。”
楚柚白明白青木心中的疑惑,从兜里掏出一根坚硬的钢丝,在手中把玩,苦笑着说:“去他家里看看吧,楼下那个房间我已经打开了,里面也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第72章 七次,210分钟。
青木输入楚柚白告诉他的房门密码。
滴滴两声,门咔嚓一声开了。
青木站在门前,迟迟不肯进去,直到房门再次上锁。
像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推着赶向森林深处的沼泽,亲眼看着旁边的树呼啦啦一下子齐唰唰地顷刻倒塌,只有他还在负隅顽抗,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对抗什么?
只想化身为一只渡鸦,张开翅膀,向着天空发出一声狂叫,然后痛快地飞走,将这片树林,将这里的一切全部都忘掉。
可惜他忘不掉。
就算他忘掉了整片丛林,也忘不掉丛林里飘来的一缕暗香,是旃檀的气味,净化了他的身心,把一种命名为爱的神奇物质融进他的体内,就算飞离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心还不是留下了。
青木再次打开门,这次勇敢地跨进去了。
一楼卧室门口,深呼吸一口,轻轻地推开了门。
黑暗中,感到一种逼仄的暖气袭来。
卧室里空调开着,可能不怎么太开门,室内闷热。
青木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脚边像是触到了什么,有点软,手指在墙上摸索,寻找灯的开关。
终于摸到了,马上就要看到楚飞暮的秘密了,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想逃的怯弱。
青木曾一度久久流浪,为的不是穿梭于不同森林,而是穿过树林,不去想树林的宁静、死寂甚至是恐惧。
但对于楚飞暮,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定,永远地离开。
灯光大亮,照亮了这片绿油油的陆地。
一批又一批的绿色小恐龙玩偶从眼前掠过,多得不计其数,看起来蓬松而又柔软。
青木像置身于一片绿恐龙组成的河流,小恐龙温暖的将他围绕,最前面还放着一件超大号得到玩偶服,和七夕节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原来那个在特殊日子,逗他开心的人竟然是楚飞暮。
现在青木逃不走了,就算逃开,也会被肆意游荡的雾茫茫一片绿色恐龙推向海岸,推向楚飞暮身边。
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绿色小恐龙,整个房间都是,如果说一只小恐龙代表一点快乐,那么青木拥有一屋子数不清多少的快乐。
他重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楚飞暮的这个秘密,重新赶回医院。
楚柚白不在,青木直接摸到vip病房,在上次的101病房找到了楚飞暮。
楚飞暮还没清醒,楚澜守在床边,不时查看仪器上的相关数据。
不是发烧吗?
这么严重。
呼吸机都上了。
旁边还有很多青木看不懂的仪器。
他大力推开门,像直接把空气劈成了两半。
楚澜表情镇定地看着气喘吁吁赶来的青木,径直走向他,小声说:“去我办公室谈吧,他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青木点点头,跟着楚澜去了办公室。
不知怎么的,他对医生办公室的印象尤其不好,总觉得在这里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就好比校长把学生叫到校长室,多半没好事。
楚澜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从桌子下面掏出一盒没开封的雪茄,抽出一根,闻了两下,剩下的毫不在意地扔在桌子上,看了青木一眼说:“坐吧,想问什么直接问,问完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青木在对面坐定,倒抽一口气,急急地问:“楚飞暮是不是因为注射AO性别转换剂伤到身体了,所以发烧才会这么严重?”
楚澜回:“不完全是,他的确伤到了身体,虚弱正常,但不至于这么严重。”
青木不在一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继续问:“他注射的AO性别转换剂是你给的?”
楚澜坦言:“是我。”
楚澜用医生一般的劝诫口吻说:“青木,我和徐医生认识很多年了,国外实验室本身就和这家医院是相联的,资料共享,我让徐医生把你的资料发给我做研究,并且告诉了楚飞暮。你可能不太了解你的身体状况,30岁之前如果还不能有效改善腺病体质,一旦过了30岁,你会变得越来越虚弱,也许这这辈子都无法治愈。”
“他什么时候问你的AO性别转换剂的事?”青木问。
楚澜直言不讳:“前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反问道:“你问完了吗?”
青木轻轻摇头,问出最后一件事:“为什么楚飞暮最近身体会这么虚弱?”
楚澜放下手中的雪茄,磨平西装裤上的褶皱,用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青木冰冷的指尖蜷了起来,用掌心也捂不热。
楚澜义正言辞:“青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他现在的身体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青木不懂,抬头,脱口而出:“什么?”
楚澜这才确定青木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只好实话实说:“他一直在背着你用自己身体做实验。”
青木瞬间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楚澜最初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在背着你试药。”
“试什么药?”
楚澜解释:“这种药你一直都在服用,我和徐医生给你检查过身体,效果不错。”
青木脑中仔细搜索最近服用的药物,没有一种是天天服用的。
除了顾寒秋让他试用的护肤品,他每天都在试用,当工作一样完成任务。
他问:“是护肤品?”
楚澜缓慢点头:“是。”
青木今天知道了太多原本并不知情的事,这会已经平静下来了,于是问:“什么药?治疗什么?”
楚澜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一般腺病质,易感期不稳定,且伴随持续性重度疼痛,有人因此终生无法上班。”
青木抬头,楚澜的样子不像说谎。
怪不得这几次易感期并没感觉到痛感,而且身体也没再不舒服。
“所以……”
楚澜接着往下说:“所以楚飞暮每隔一个月都会从腺体深处,也就是信息素分泌的源头,直接抽取信息素,交给顾寒秋,让他那边的实验室拿去做实验,最终制作成护肤品的样子。换句话讲,就是间接给你补充alpha信息素,因为你的信息素分泌较弱,所以才会感觉不舒服。”
青木试图回想,他的确没有丝毫察觉,只当是普通护肤品用了,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十分渴望楚飞暮的信息素,甚至闻到护肤品中的旃檀味。
原来,真的是楚飞暮的信息素。
楚澜看青木愣神,接着往下说:“你知道硬生生抽取信息素是什么感觉吗?你应该见过白血病患者抽骨髓血吧,比那要疼不止十倍以上。”
青木难以想象,在他庆幸易感期再次轻松度过时,楚飞暮也许正蜷缩在病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咬牙硬撑,任凭冰冷的高科技针头刺入腺体深处,清晰感受身体的能量慢慢流失,和慢慢走向死亡有什么分别?
青木痛苦地闭上眼睛,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悲伤的声音从齿缝中溢出:“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他这样,为什么不阻止他?”
楚澜提高声音,似乎觉得青木这话说得极其可笑:“阻止?怎么阻止?有次,他抽完信息素直接晕过去了,紧急抢救,他躺在手术床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
青木垂着头,忧郁地苦笑。
楚澜继续说:“他不让我们告诉你,说不想你可怜他,一旦我们拒绝,他就威胁要注射AO性别转换剂,我今天和你说这么多,不是想让你同情他,我只是想让你劝劝他,再这么下去,他早晚会把自己作死。”
青木阴沉着脸,皱着眉说:“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继续胡闹下去了。”
楚澜好心地低声说:“那就好,他现在很虚弱,经不起反复折腾。”
青木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看着水珠从指缝间流失。
整整七个月,他和楚飞暮分开七个月,这也就意味着,楚飞暮为他抽了七次信息素,痛了210分钟。
时间不长,但在极致痛苦的情况下,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痛苦难熬。
他难以想象,楚飞暮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
原来楚飞暮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并以此减缓他的痛苦。
哪怕方式不对,哪怕极端,哪怕会吓坏他,哪怕会被他误会成道德绑架,但至少楚飞暮做到了。
他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用尽全力弥补了。
第73章 ‘中年非典型幼稚儿童’
青木给顾寒秋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了楚澜所说皆为事实。
顾寒秋没再多说什么,虽然自始自终他都扮演着一个局外人的角色,但这事归根结底和他脱不开关系。
他也十分后悔,当初架不住楚飞暮苦苦哀求,如今也只能尽量和青木解释。
青木一反常态,异常沉默。
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适应这件事,他的接受能力有限,从医院打了一辆车,直接回家了。
躺在床上,慢慢回想整件事。
试图站在楚飞暮的角度理解,但他理解不了。
楚飞暮的爱,有点像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鉴于他之前对青木做了那么多混蛋事,他的爱如血液一般腥,又像血一般浓稠,让青木窒息,喘不过气来,但偶尔又如血一般温热黏腻,尽管呼吸受阻,有时甚至没办法呼吸,但仍旧诱人沉溺其中。
如果是青木,从一开始就不会这样。
但如果是楚飞暮,这一切竟莫名显得合乎情理。
毕竟楚飞暮有时就跟个幼稚儿童似的,不给他糖,他就自己想尽办法夺到手。
青木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不是因为理解不了楚飞暮,是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勉强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凌晨两点突然惊醒,梦到楚飞暮痛苦地叫着他的名字,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青木急忙起身,尽管确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仍旧急急地套上外套,熬了一锅小米粥,往医院赶。
医院VIP楼层静得出奇,就连护士也在护士站小憩。
他轻声溜进楚飞暮的病房,手里捧着保温杯,像怀揣着一件宝物似的,一举一动幅度极小,动作轻柔。
床上的楚飞暮已经撤掉了氧气瓶,24小时监测设备发出淡淡的蓝光,像一道道微弱的无声闪电,照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和以往一样苍白,看起来很可怜,细看脸上的肌肉正在一抽一抽地动,很疼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病房看起来干净舒适,青木只要想起,自打两人分手,他们就总是接二连三地往医院跑,微微张开嘴唇,忍不住想笑。
青木就这么一直看着楚飞暮,有那么一两次,他以为楚飞暮会立刻站起身,和他点点头,甚至继续说些不三不四的小黄话。
青木欠身靠近病床上躺着的楚飞暮,试着释放出一点崖柏味的信息素,安抚睡梦中的人,如果能把楚飞暮浸在他的信息素气味中,能唤醒他,也是值得一试的。
“楚飞暮,你就是有办法,非得让我推不开你,不忍心推开你,爱你觉得委屈自己,恨你又觉得委屈你。”
说完,刻意强调一下:“有本事,你现在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我就答应再给你一次机会。”
楚飞暮仍旧两眼紧闭,是真的睡着了。
“听着,我不是给你机会,而是给我自己机会。”
“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追求我。”
青木放下保温瓶走了。
差不多凌晨五点,青木走出医院。
一楼大厅坐着一个人,穿一身白色羽绒服,十分显眼,现在这季节,还没冷到需要穿羽绒服,所以青木才会多看一眼。
那人正好抬起头,是不久前才见过,那个自称楚飞暮“联姻对象”的小鱼。
小鱼见到青木,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了,羽绒服下摆几乎拖地,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抓着羽绒服下摆和青木招手。
青木无法视而不见,站在原地,等着小鱼跟上他。
小鱼差不多跟上的时候,青木慢慢往前走。
他在后面吞吞吐吐地说:“你都知道了?”
青木沉默,算是默认。
过了一会儿,青木问:“是楚飞暮让你骗我的?”
小鱼像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生怕给青木留下不好的印象。
紧接着解释:“我的确是喜欢楚飞暮,不过早就被他拒绝了,是我擅自做主去找你的,你不要生气。”
“生气?”青木实在想不明白气应该从何处来,他和楚飞暮早就分手了,按理说小鱼和楚飞暮的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楚飞暮知道我去找你,生气了,不理我了,我想上去看他,又怕他生气。”
青木继续往前走,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出租车前,小鱼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青木冲他微微一笑,小鱼挺可爱的,实际上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55/5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