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干果铺子里生意颇好,四处都是前来买小食的,宴请客人打发时间都用的上,席面儿上摆个盘拉,打发孩子抓一把逗开心啦,烤着火盆唠嗑剥着吃都舒坦。
两人本是打着主意来买糖炒栗子的,本地的栗子虽然不大颗,但是饱满粉糯,趁热剥开又香又粉,油纸袋子里装了一小袋就够剥好久了。
既是逛进了铺子,方俞也没舍得买了栗子就走,就四处瞧着新鲜了。
什么干红枣,野枸杞子,南瓜子等干货一大麻袋一大麻袋的置放着,这时代尚未有瓜子,他逛了一圈也未瞧着,倒是有些遗憾,毕竟瓜子可是干果里头的杰出代表。
虽然没有瓜子,但是这会儿有瓜子的替代品,西瓜子。
这西瓜子并非是夏日里所吃甜穰的西瓜的籽,而是一种叫打瓜的籽,形状扁平比吃的甜西瓜籽要大很多,有些像南瓜子。
时下酒楼茶肆里多用的都是这种西瓜籽,前阵子家里也买了一些,他瞧见陈氏在屋里嗑的挺乐呵。他倒是也尝过,脆香脆香的,不过就是只有原味一种口味。
“鹤枝,我们再买些西瓜子回去吧。”
方俞琢磨了一下,后世的西瓜子和瓜子都有好多种口味,像是咸口的、奶香的、绿茶的、甚至还有藤椒味儿等等~既然书茶斋的小吃味道寻常寡淡没有特色,那他们自家做点别的口味出来,也是能讨个新鲜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同乔鹤枝分说了一二,乔鹤枝笑道:“说起这吃上,你总是能别出心裁。那且多买些回去先做来试试,若是能成的话也不枉一番折腾。”
“好。不过这铺子里的都是些干货,要想做别的口味,还得是生的西瓜子才好入味。”
两人在店老板处要到了产生西瓜子的农户处,西瓜子算是民众休闲食品,吃的人多,种植的人也便不少,倒是也好买。
清洗干净西瓜子,沥干炒热,加入盐糖混合水入锅与西瓜子一并炒制,待其干燥炒熟。
乔鹤枝本就有手艺在身上,对把握火候等一应事情可谓是手到擒来,在方俞跟背诗一般的方法论指导下,竟然还一次就成功了。
倒是也得感谢方俞以前就爱研究记录美食,虽然自己并不会实操,但是记得理论。
经过盐糖炒制的西瓜子味道自然是更加丰富了,香脆又有一种咸甜味道,磕的是停不下嘴来。
东西虽是好,但是像盐糖一系物品在当下却也是颇有价格的,寻常人家也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也不单是盐糖,像方俞想折腾的几种口味,像是抹茶、藤椒、酱油等等口味都是用精贵的食材制作。
也并非是当今的人不懂得研究吃食,西瓜子这般普及还是只有一种原味,也实在是折腾别的口味折腾不起来,成了便产生大笔的收益,不成可就糟蹋了油盐精贵的调料。
按照着盐糖炒西瓜子的方式方法,做别的口味的西瓜子其实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无非要斟酌比例,不能把味道做的太重了,否则既齁人又费料,得不偿失,不过有小乔在,倒是做几种口味下来都鲜少翻车~
两人足足在小厨房里折腾了一日时间,乔鹤枝系着围襟在锅灶前忙碌,方俞便在一旁拿着笔纸记录,记配方,记火候,记时辰……蹿上蹿下的,瞧着比乔鹤枝还忙碌,分明是操劳辛苦之事,两人这般搭配下来,忙活了一日竟然也不觉得厌烦和疲乏。
天色暗下来时,两人做好了四种口味的西瓜子,加上一个原味,正好是一个五拼盘。
方俞心情极佳,送了不少西瓜子到长寿堂,家里的下人又一人得分了一把不同口味的尝鲜,个个儿还团在一起交换着口味尝,都是精贵料子做出来的吃食,外头时下还吃不着,捧着一捧都欢喜的不成样子。
“你的点子倒是真多。”
乔鹤枝捧着西瓜子,心下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虽说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但没有方俞说方子,也是难往这头上去想。
方俞嗑了几颗,其中他最喜欢的是抹茶味,留着一股茶的清香,还是特地用乔家茶叶炒制的,届时放在书茶斋做小吃食可谓是应景,想必到时候也畅销:“我瞧着味道都好,装封一些送到你们家去,也好叫岳父岳母尝尝咱们的手艺,岳父大人送了两匹好马来也没有什么回送尽孝心意的,时下这西瓜子正好派上用场。”
乔鹤枝欣然点点头,方俞记挂着他的母家,他自然是高兴的,便立刻吩咐了丝雨去办。
新鲜又不落新意且家常实用,方俞觉着在书茶斋上铺前还可以做个精致的包装送人,在宴会上也是很拿的出手的,到时候赴宴李昀和季韫禄正好送出去,素日里吃酒空着手就罢了,年节的时候拜访不送点礼品就有些失礼了。
第34章
年初十二李家宴请,方俞原本以为是李昀做东请客下的帖子,等去了才发觉是在学政府上做客。
原本他只准备了五种口味的西瓜子,另外又准备了两支改良版精致的铅笔,用上好的金箔和锦盒包整还是很拿的出手,但是小乔检查时觉着还是单薄了些。
虽然他准备的是稀有市面上没有的好东西,但正因外头尚未有,倒是体现不出其价值。
小乔着意添置了两盒乔家名贵的茶叶,如此是有了价也别出心裁再是挑不出什么不妥来。
得亏是听了小乔的安排,否则送礼时恐怕还拿不出手。
此前方俞还真没去什么大户人家吃过宴,去最大的宅户还属小乔的娘家,但大归大、奢归奢,说到底是商户人家,规矩和学政府这般福书村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也不知福书村皆是如此,还是个别的习俗,拿了帖子到门口验帖时,诸客便会递送上礼品,还得附礼品单子,下人验了帖子无误后,当即就朗声宣读所送的礼品是什么。
方俞下马车时便听了几嗓子:“象牙中书君一双,白瓷茶具一套、青花花瓶一对……”
他回首看了雪竹一眼,雪竹会意,连忙把礼单递给了方俞,他扫了两眼,觉着没什么不恰当之处,于是便拿着拜帖去验帖子。
李昀原本就好客,今日学政府可谓是门庭若市,与上回灵玄洞山赏梅会不同的是,此次前来的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小官员皆携带正室家眷前来,不单如此,方俞听了两耳朵验帖子处之人的交谈。
“盛管家,这是我们老爷准备的一些薄礼,还请笑纳。老爷身子不爽利怕出门再染风寒,特地让小的跑一趟,前来恭贺学政大人新春吉祥,官途亨通…….”
管家看了一眼单子,送礼的小厮像是个人精一般,管家蹙个眉毛也知其心思:“我们是湖风井乔家,劳烦盛管事同学政大人转达了,下头的小单子是给盛管家问安的。”
老管家脸上有了几分笑容:“乔老爷身子不要紧吧,府上有上好的伤寒药,若是需要也给乔老爷带上。”
“今日学政府操办大宴,如何好麻烦,原也是小病,已经请了大夫了,将养几日便好。”
“如此便好。回去转告乔老爷,大人定然收到问安。”
小厮闻言连忙感激:“多谢盛管家。”
方俞听着言谈觉着未免也太巧了,若是但说姓乔也就罢了,湖风井那头姓乔的却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小乔的娘家。
他折身下去,在外头些等着那名小厮,倒是没等他先招呼人,那小厮眼明心亮,一眼先认着了方俞,信步上来请安:“姑爷!”
方俞点了点头:“方才我听你说岳丈大人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厮四下瞧了一眼,见并未有人在意这头,才笑道:“老爷好着呢,这当儿正在别处参宴。原本就是未收到学政府帖子的,但听说今日这头宴请,老爷便吩咐备份薄礼送来,也好叫学政大人知道云城还有个商户乔家。”
方俞闻言了然,商户地位低下,也只有用些这样的方式结交高门了,也谈不上结交,就如小厮所说混个耳熟。
“今日送来的礼单上可送了茶了?”
小厮一时未解其意,但是见着自家姑爷是受了学政府邀请的,这便明白了,他立马道:“未曾,备了些珠宝器物,商户都这般送。”
也是,送钱直接明了,很有商户的气质。
“嗯,你去吧,替我给岳父岳母大人带声好。”
“欸!”
小厮瞧着方俞负手去了验帖处,脸上笑眯眯的,同低等子一道拿礼过来的仆役道:“到底还是姑爷得脸些,竟还收到了学政府的邀帖,老爷夫人知道了定然高兴。”
“闲食点心一份,雕花铅笔一双,芳蕊雪月茶两盒!”
周遭等着验帖子的听着方俞的礼品单子,听着前头的东西心中暗自嘀咕都是送的是些什么,竟还有来学政府送点心的,未免惹人笑话,又听到铅笔一双,不知是何物,总之听材料便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恐怕是学政大人手底下的穷酸门生,倒是听着还有两盒芳蕊雪月时,又止住了心中的胡乱猜测,芳蕊雪月名贵,一盒便是几十两银子,两盒已经足够撑得起门面了。
吆喝完礼品单子,管家客气道:“方秀才,快里面请。”
进门后又是九转曲肠一般,旋即豁然开朗,大院已经摆了桌凳,还搭建得有一戏台子,上头正咿咿呀呀唱的正欢,观看的人数不多,正在喝彩,多数人都在四处交谈招呼。
方俞在里头未寻见什么能与自己说话的,城中的高门大户几乎不识得他,前来与之相仿的公子少爷小姐也多相熟,说白了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来倒是有些格格不入了。
李昀前来同他打了招呼,今日做东,他一个嫡出小少爷,素日里又是爱结交朋友的,今日自是忙的很,四处都得招呼应酬,还得被他的老父亲学政大人带着认人,就是有心同他多说两句也抽不出空来。
方俞也不自讨人嫌,简单与李昀说了两句,又给学政大人说了几句吉祥祝祷的话便自己撤开去一旁找乐子了,那学政大人见着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眼中显然是不认得他是哪一个了。
他在一处人少的位置前落座,瞧着一旁有不少的果子点心,随手拿了两颗尝尝,又丢了一颗给雪竹:“味道还不错。”
雪竹笑着接过,也尝了口:“小的觉着还不如主君和公子做的西瓜子。”
方俞笑了笑。
“是什么还不如西瓜子?”
雪竹闻声连忙规矩站在了一旁,方俞抬头:“季兄也在?”
“我正与小厮闲说,南瓜子不如西瓜子香脆。”
“你们主仆俩倒是清闲。”季韫禄道:“怎独方兄来,不见正夫?”
方俞自知是客气话:“他身子不好,不长出门。今日天冷,便没让他出来。”
季韫禄道:“这翻过了年,竟是比年底还冷了,不过想来冷过了这一阵子也该暖和起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倒是也舒坦,但方俞却有些奇怪,季韫禄是通判府的少爷,按道理来说和这府里的诸多公子少爷小姐应当是相识的,但是前来打招呼的人却并不多。
未等他猜想出其中的门道,倒是有人先送了答案上来。
“四弟,我当你今日不曾来呢,原是坐在这角落里同人相谈甚欢啊。”
两人闻言,季韫禄先行起身同人行了个礼:“二哥。”
方俞并不识得此人,但听见季韫禄的称呼便也知道了是何身份,也拱手做了个礼。
然一脸戾气与季韫禄温和面孔截然相反的男子却开口不善:“哟,这不是娶了茶商乔家独子的方……方什么来着,方俞是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想必四弟是承袭了孙姨娘家的传统啊。”
“四弟若是不擅交际在大场面上露怯,往后还不如多在家中温习读书,若是挣得个举人头衔回来,想必会讨得父亲更高兴。整日里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惹得父亲不快,岂不浪费了孙姨娘在父亲身上一身痴缠的功夫。”
“二哥!”
纵然季韫禄脾气极好,却也忍受不了男子对其母亲和朋友这般侮辱,眼见着势头不妙,方俞连忙拉住了季韫禄,若是在这头闹了起来,两家的颜面都不好看。
男子似是也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自以为器宇轩昂的去了另一头,方俞回首之际,季韫禄却已经愤恨红了一双眼。
“季兄何必把这起子言语放在心上,不过是让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家丑让方兄见笑了,二哥与我素来不睦,在家中时常拌嘴几句,未曾想出门也不顾颜面,让方兄听了些不堪,还请方兄别往心里去。”
方俞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种话明里暗里他不知已经听了多少回了,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倒是没想到季韫禄母亲的母家也是商贾出身。
通判大人年事已高,约莫在四五十时娶的孙氏做妾,那时候孙氏正当妙龄,很快就得了通判的喜爱,产下一子便是季韫禄,季韫禄又颇为争气在嫡子前先考上功名,嫡系一脉和妾室一脉自然是不和的。
方俞都能想到平日里无非以孙姨娘的出身作为嘲讽,连带着整个圈子里的正室嫡出都跟着排挤季韫禄,外人看来光鲜的出身,内里也不过是一滩烂泥。
就连方家这样的秀才人户都敢嫌乔家,更何况是通判府这般人户,方俞悠悠叹了口气,幸好他们家人口简单,否则还真是有的闹。
好好的一场宴会被季二子这么一搅合,季韫禄的心情也是可见的不佳,方俞倒该吃吃该喝喝,末了还觉得今日学政府的菜很是丰盛,可比在山庄吃的素宴舒坦多了。
不认识他的以为是个穷酸书生,犯不着结交,认识的知道他和商户联姻,瞧不上与之结交,一顿饭也没人上来拍马屁,他也用不着去拍马屁,清清静静的专心吃饭,可比什么诗会要好。
季韫禄见他胃口十分好,想来也是没有把他二哥的话放在心上,不得不感慨一句方俞是真的豁达,两人皆与商户有脱不开的关系,方俞却如此坦荡,倒是越发显得他狭隘闭塞了。
方俞见季韫禄席间都未曾伸什么筷子,素日里季兄季兄的称呼,其实也只是同窗之间的敬称罢了,说来季韫禄还比他小两岁,他也有些同情季韫禄的遭遇:“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季韫禄不解:“不知方兄所言指的是?”
方俞夹了一筷子肉到季韫禄碗里:“能哭着吃饭的人,才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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