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觉怪异,可又不好打听,他觉着时下楚静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但既能进得琼林宴,那高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不知哪家的。
“方大人,你去哪儿了,我们一番好找,来吃盏酒做首诗吧。”
“素闻方大人文采了得,颇得皇上赏识,今日也好叫大家开开眼去…….”
方俞突然被一杆子吃了薄酒的贵胄子弟抓了正着,连拉带推的被拖去吃酒作诗。楚静非没寻到,反而落入众矢之的,方俞暗暗骂了楚静非一句,只怕出了风头,一场宴他藏拙扮憨,俨然是一副光会读书写文章的迂腐之态,装足了乡野出身,自偏远之地没有什么见识的土包子。
于高处的公主原见着青年才俊拥簇的男子惊鸿一瞥:“皇兄怕是不疼我,分明这榜眼郎形貌最为出彩,竟也未点为探花!”
一旁的嬷嬷缓缓道:“陛下最疼的就是公主了,这琼林宴便是特地为公主所办,就是为了公主能挑选个称心如意的驸马爷。且在看看罢,陛下英明神断,此番自有陛下的思虑。”
果不其然,公主观摩了一阵,见榜眼出尽百宝,地方来的果然没多大见识,摇了摇头。
不枉一番折腾,宴到尾声,方俞眯着醉眼听见有男子呜呼叹息,公主选中了状元郎。
方俞暗自庆幸,今日表演的很成功,不单躲过了公主,也让贵家小姐小哥儿对他全然提不起什么兴致,不过却也算是把“盛名”远播了,一场宴下来,诸人心中对榜眼的总结便是,空有皮囊,绣花枕头,难堪大任,没有见识云云。
虽说各家大人没怎么到场,但很快他的名声也会传到这些大人耳朵里去,方俞心中清楚,应当不会有什么大人同他伸出橄榄枝了。
宴会结束后,方俞回到宅子已然是一身酒气,京城贵少爷们都能喝的很,自诩风流,竟不是盖的。
乔鹤枝在宅子前等到了自家大人的马车,长松了口气,见着车上下来醉醺醺的男人:“怎的醉成这样?快进屋去喝点醒酒汤。”
方俞在乔鹤枝身上蹭了蹭:“我装的。”
乔鹤枝拍了他的胸口一下:“宴上装装也就罢了,怎回家来了还装,当心丢你在外头吹冷风,等酒醒了再进去。”
方俞笑了一声:“可别,我今日逢迎说笑,脸都快僵了。”
乔鹤枝扶着人进府去,伺候方俞一通洗漱,又给人喝了汤水:“今日琼林宴可是贵人云集?夫君这么快就结交到了大人?”
方俞有些不解:“何出此言?”
乔鹤枝取出了个十分精致的乌木盒子,轻轻推到方俞身前:“晚些时辰送到府上来的,京城里没有什么故交,知道咱们住处的人少之又少,且还说是恭贺我有孕之喜。我想着知道如此之多,定然是夫君相谈甚欢的大人。”
第115章
方俞打开盒子,只见红绸中安然躺着一套做工精细的金项圈,金丝缠成的中垂处有一枚祥云形福字大金锁,往下三个精凿小铃铛,金彩光耀,富贵逼人。
此乃京城中富家小姐公子哥儿在见贵人的时候才会取出佩戴的首饰,既是好看,又是名贵。
乔鹤枝先前收到的时候对方又未曾留名,只说家里大人自知是谁,见着推脱不了,他也只好留下让方俞回来看了定夺,也未曾先开盒子看一眼,时下见着是这般贵重之物,他怕是自己收错东西了。
“他既是这么有钱,先时装什么穷,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也就罢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一匹马。”
方俞盖上盒子,今日的情形,除了是那楚静非,还能是谁。
他有些不愉此人,神神秘秘的,自己好似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般,做什么都被盯着,这样显得很被动啊!
乔鹤枝听了这话,立马也会意到了送礼人来,但见着方俞脸色并不是很好,小心问道:“怎的了?”
“我今日在宴上见到楚兄了,不过那人还是这么个脾气,什么也没说有人便来打断了,我一回头却早也没找着他,害我只得在众人面前应酬,他倒是一扭脸儿就回家去给咱们家送贺礼了。”
方俞想了想又觉无所谓,他既不愿坦白身份就罢了,既是京城官宦人家的,那暴露是迟早的事情,他也懒得去猜测打听。
转而笑着把盒子推到了乔鹤枝身前:“楚兄随咱们一道进京的时候你没少做饭分与他享用,今日这贺礼就收下吧。我瞧着也挺好看的,往后出门应酬用的上。”
乔鹤枝自也看出这是小姐小哥儿用的东西,自是不可能给方俞带着的,便是男子可用,那也合该是没有长大的娃娃:“上京的时候我虽未带什么首饰,但今下在这头安了家,爹娘自会把我的东西收拾了捎来,这便留着给孩子吧。”
“好。你做安排就是。”
方俞一口饮尽了醒酒汤水,忙碌了这么些日子,眼下写在行程上的安排都已经结束,可自在一些了。
不过方俞也未松懈,会试得了朝廷的封赏以后他便做来了些安家立业的打算,往后且还有的是事情。
四月的尾巴上,近十辆马车赶在最后的关头分批次进了方府,浩浩荡荡的,从早上宅子里就开始忙碌着卸货整装,一直忙碌到了晚上,等了许久的日子,云城的东西可算是送了上来。
这其间有方俞和乔鹤枝在云城生活起居的一些物品,多数自然是要紧值钱的,譬如乔鹤枝先前所说的自己的首饰珠宝一类的东西。
除此之外大抵都是方俞让乔信年送来的茶叶,他先前就思索着做点什么生意好,这些闲着的日子里简单走访了一番,看了衣食住行几个方面,发现都不好下手,思来想去,发觉还是之前的决定不错,干脆就做岳父家的生意,弄些茶叶来卖。
乔家的茶不单是在云城一带颇负盛名,便是往远的江南一带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像是芳蕊雪月就是代表的好茶,方俞见自己手上的资源既有品牌和名气在,还有货源,作何不在京城开一家分店。
要说不好的地方,便是运输麻烦了些,但当今哪样不麻烦,凡是想南运北,东输西的都得高价格,也不单是他一间铺子如此。
成本大,那就提高逼格,走高端路线,借着榜眼郎君的名气写点字,做些诗在门面儿里,京城里的文人雅士就来了。虽然混京城不久,但是文官清流那点子尿性他还是知道的。
铺面儿在内城,本身面对的群体就非富即贵,茶水又是畅销饮品,日常所需,天时地利人和,方方面面都合适,他拿到铺子的时候就有了这个主意。
不仅如此,他还把先前在云城里做五味西瓜子的老师傅给叫了两个过来,算是把书茶斋的茶饮生意搬到了京城。
商品到了,便只待着城里的铺子装整好。
于此到京城的除了先前一些用惯的仆役以外,雪竹也过来了,带着来的还有好些封信。
整装完货物,夜里他和乔鹤枝一起拆信读。
首先是乔父乔母的,自然是问候近况交待云城的情况,更多的是宝贝小外孙子,嘱咐了许多话给两口子,云城那头也是忙碌,近来乔父乔母当来不得京城看望,许诺着等孩子要足月时会过来照顾小乔。
其次又是方俞教的学生给的,好些个人都书写了信,雪竹把学生的信全部捆成了一扎,归做了一类。
方俞一封封的看,多数的人都是祝词,很遗憾不能当面恭祝夫子云云,又简单的交待了自己的学业,有方俞作为榜样诸人励志要发奋读书。
孙垣和赵万鑫最是皮,说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方俞现在是翰林大官人了,他们作为方俞的学生也提高了些自己的名气。城里城外便是邻县的人都纷纷叹惋,大腿都拍青了,作何当初方俞考中解元的时候没有把自家孩子送去,活生生错过了一次翰林大官人学生的名头。
这名头也是很有作用的,往后学生是做了秀才或是举人,便是止步考不上去了,出去寻差事儿做,做先生也好,自开书塾也罢,头顶着一个翰林学士学生的噱头,好听又有面儿啊。
而方俞手头上那十几个皮崽子的家属可是高兴坏了,这朝不单是在方俞手头上改邪归正考取了功名,且还在家中坐着就自升了身价,一时间这些人家敲锣打鼓扎爆竹,开粥济民,竟然比方俞本人还高兴。
但都是些有良心的,功德都记在了方俞的身上。此番方俞在云城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一代传奇了。
方俞心中有些飘飘然,虽人不在云城了,但云城依然有本人的传说。
“这些小崽子,我不在云城叮嘱着,不知可有勤勉于学业。”
乔鹤枝随着方俞一道读信,见崽儿们颇有良心的还问候到了他这个师母,便在异地还替他们说好话:“原本是逃离了你的魔爪要松快一阵的,可没想到自家夫子如此厉害,一举竟然还过了殿试做了一甲新科进士,便是想不上进都难。”
方俞轻笑着把这些信小心的收到了盒子里去,虽只是小小的纸业,但其中的情义却比金银还珍贵,待到有空了他还得一一给这些孩子回信过去,鼓励一番孩子们,如今他在京城形单影只,势单力薄,若是能有两个争气的考了上来,他心中也有个慰藉。
往后方俞还看到了张夫子的信,老夫子自是又表扬了他一番,严肃了一辈子的人竟也戏谑起来,说此后他教导学生之时有多了个成功案例。就像是后世的老师一样,现在在哪里当官儿挣大钱的谁谁谁就是我的学生。
方俞想到张夫子马着一张脸训斥学生,说起他又微微带着得意之色的神情便有些想笑。
张夫子又嘱咐官场险恶,一切小心为上,勿要太过张扬特立独行,他又联系了京中故交,虽官位甚至还不如方俞,到底是老京城人了,总有能照应到的地方,还让他不要嫌弃。
方俞心中感动,张夫子待他一直便是赤城,总是想着方儿的周全照顾。
“夫子喜欢喝茶,待得空了回捎东西去云城时,定然要给他老人家送些京城的好茶去。”
乔鹤枝认真点头:“好,张夫子待夫君倒是一如既往,信上既提到了京中的大人,咱们得空了也带着礼去拜访一番。”
方俞摸了摸乔鹤枝的头,往上他结交不上,往下同老江湖们交交好,如此也可少走些弯路。
“瞧,盛知县给你的信!”
乔鹤枝见着最底还有两封,取来一看竟是一家人的。
“他们两口子倒是有意思,一家人还分两封信来写。”方俞和乔鹤枝默契的各自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封。
开头的内容都一样,不是恭贺便是恭贺,往后盛甲便是和方俞说点男人之间的话了,而祁楸则是和乔鹤枝谈小哥儿的那点事儿。
其实也就是问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云云,富家小哥儿都爱美,要乔鹤枝给他捎些京城时新的布匹玩意儿回去呢,也好叫知县夫郎在举宴的时候有的显摆。
乔鹤枝早就想给祁楸和染墨捎京城的玩意儿回去了,只不过前阵子搬家买宅安置,实在是没有那些心思。
日子稳定下来了以后,他有的是时间前去闲逛。
两人瞧信瞧了一个多时辰,等看完信的时候月儿都已经偏西了,洗漱了一番躺到床上,看信便思念起云城的总总来,不免都有些难眠。
“爹娘生怕咱们俩在京城吃苦,又送了好些银票,我开箱的时候也都吓了一跳。”
乔鹤枝光顾着看自己的那些宝贝首饰了,并未曾注意爹娘给的钱,他偏头看方俞:“给钱不是常有的事儿,作何还大惊小怪,给了多少?”
方俞默默伸出了两根手指。
乔鹤枝知道不会只是两千两,他眸子也眨了眨:“爹娘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不过细下一想,爹娘就我一个儿子,钱都是咱们花的,女婿做了翰林大官人,又有了小孙子,双喜临门,也不单是给我们花的。”
“你算算啊,安家给点补贴,女婿做官给点奖赏,小孙子吃吃喝喝得要花钱,这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差不多。”
方俞看着乔鹤枝掰着手指认真计算的样子笑出了声:“不单这些,学生家里也送了东西来。”
本是该一穷二白的,这下倒是好,硬生生变得有钱了:“这很打击我创业的心啊~”
“得了吧,应酬交际打点人脉还有的是花钱之处呢,你当日日都有这么大的进账啊,等去宫里续职以后日日领着二十两的月银,我瞧你还得意的起来不。”
乔鹤枝拉了拉被子,缩进了被窝里。
“夫郎言之有理,还得养崽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方俞挺胸:我可真有钱!
第116章
五月初,方俞给茶楼挂上沁宜茶楼的招牌,三间铺子中间打通,连了楼桥,比起独栋的茶楼倒是多了些风趣。
简单的开业仪式,剪彩放爆竹。
方俞开业有些匆忙,但是京中的大人大抵都知道这里的铺面儿是皇帝赏赐下来的,为此也知是他在经营,算是过在明路上的生意,至于有没有人来捧场就顺其自然了。
外城的人虽不能在内城置办家宅居住,但是寻日里进城买卖还是可以的,内城不如外城热闹,也并不代表没有人流,其热闹程度比许多府城都要热闹的多。
高端的金银首饰布庄车马行还是得看内城,为此内城的低价高,铺面的物品也高,就一整个的富人区。
沁宜茶楼开业当日还是有些客人来吃新鲜,比如说是秀才举子一类的读书人,京城教育胜过外地,读书人也是别样的多,得知此处是皇家赏赐的铺面都来沾沾新科进士的才气。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人,到茶楼里来连一间铺子都坐不满。
大道对面左朝上还有一间乐坊茶楼,明晃晃的竞争对手,早打听到了他今日开业,茶楼里不但送小吃食,还请了戏楼子的人唱唱跳跳,伙计小二比往常都要殷勤,尽数来大街上招揽客人。
与此之下,沁宜茶楼的生意可谓是雪上加霜。
“这新科进士还真会折腾,一两月便把赏下来的铺子拾掇打理出来开起了门面。别人都在忙着应酬结交人脉,他倒是把心眼钻到了生意上,实乃是丢读书人的脸面。”
“刘大人此言差矣,这铺面是皇上赏下来的,能过明路做的生意有多少,这外县来的一无人脉二无靠山,若不先行把生意做起来,便是靠着咱们在朝中的俸禄……”
中年男子话未说完,一桌子人皆是一阵苦笑。
“倒也钦佩他有此魄力,手脚如此之快,恐怕早便有思虑。看来做事还是勤谨麻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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