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岑崤还没有自己的房子。
宋母:“……”
宋母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飙到一百七,好像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了。
最让她心中不平的是,岑崤直到现在也没嫌恶的把黎容推开。
岑崤好像并不排斥黎容的建议。
岑崤勾起唇,眸色深沉,他保持着怀抱黎容的姿势,却不动声色的收紧了手臂,强迫黎容离他更近几分:“真喜欢男人,我就考虑考虑。”
他说完,反而光明正大的望向黎容,似乎并不在意出柜的风险,而只想要一个真诚的答案。
黎容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占有欲,无比熟悉,和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晚上逐渐重合。
他抿紧唇,侧过脸来,和岑崤对视。
他们俩保持着一个暧昧的姿势,以一个格外亲近的距离,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
但双方的眼睛里,却都没有什么旖旎眷恋的情谊。
岑崤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在黎容的沉默声中,那种眼神反而越来越坦荡。
黎容则牙齿咬紧,眼睑轻颤,眼皮折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真心喜欢吗?
他自己也不清楚。
岑崤虽然偏执疯魔,但人长得不错,又很有钱,最重要的,将来还会有蓝枢的高级权限。
他不是第一次跟岑崤搞在一起,轻车熟路又能借力打力,何乐不为。
现在的他,根本不会任由感性冲动胡作非为,喜不喜欢,他根本懒得探究。
更何况,贸然交付感情也太愚蠢了。
甚至岑崤对他,也不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他们之间能达成微妙的平衡,是因为兴趣。
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又太善于隐藏,在掩护好自己的同时挖出对方的秘密,是聪明人最喜欢的玩法。
黎容首先避开岑崤的目光,舌尖轻轻扫过发干的唇珠,将嘴唇润湿后,他温柔含笑,讳莫如深:“怎样算喜欢,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宋母在黎容说出‘亲’这个字眼后,她颧骨附近的肌肉跳了两下,失去弹性的皮肤被扯出不浅的褶皱。
岑崤嘴唇微动,刚欲说些什么。
黎容也不由得竖起耳朵,下意识想要听清他的话。
宋母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不得不说,今天的黎容,的确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明艳。
宋母多年游走于名利场,眼神也比常人敏锐。
她看着黎容从小长大,这孩子一向精致漂亮,但因为太过冷感,并不讨喜,桃花运也就寥寥。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黎容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岁月的沉淀,即便身为男人,也足够蛊惑人心。
她立刻打断岑崤:“小岑,你可别跟他一起胡闹,他就是利用你气我们沅沅!”
岑崤笑了,扭过头反问道:“哦,你陪我妈打麻将递牌一个月,就没想利用我家打通蓝枢的关系?”
宋母睁大眼睛,被岑崤问的哑口无言。
这种实话,不该被这么戳穿,至少不该当着在场所有红娑人面前戳穿。
宋母敏感的察觉到,那些聚焦在黎容身上的眼神缓慢的移到了她身上,充满了猜忌和嫌恶。
宋家当初是背靠黎清立起势的,因此结交的几乎都是红娑的人。
红娑研究院的人大多清高,且尤其瞧不上蓝枢八区,她是以请宋沅沅同学的名义将岑崤请来的,现在当事人戳穿她的心思,直接把她架在了火堆上,下不来了。
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个岑崤是谁啊,不是说沅沅同学么?”
“你不知道?蓝枢三区岑擎的儿子,而且我没听说宋沅沅跟他在一个班。”
“呵,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觉得我们红娑这边不好混了,要开始抱蓝枢的大腿了?”
“我说她怎么让宋沅沅去找岑崤跳舞呢,原来是势利眼,看不上黎容了,当场换下家呢。”
“我还以为是个纯粹的生日宴,带着这小心思可就膈应人了。”
……
红娑和蓝枢之间水火不容的对立关系,可以让这群人顷刻间忘记对黎容的奚落。
任何所谓的正义感,都不如立场重要。
宋母唇色苍白,肉眼可见的慌了。
“大家别误会,其实是沅沅一直对岑崤有好感,我这个做母亲的,为孩子创造点机会。”
她说完,推了宋沅沅一把。
宋沅沅踉跄一下,紧张的回望母亲。
她已经完全懵了,这个状况根本没彩排过,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对对……我一直喜欢岑崤,我想在生日会上跟他表白。”
黎容笑吟吟的问:“你一直喜欢岑崤,怎么说要跟我一起过生日?”
宋沅沅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岑崤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说想跟黎容试试?
黎容不是对她旧情难忘吗,怎么突然就翻脸无情了?
“呵呵,今天可真有趣,可惜天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孩子还在家等我练高尔夫,我也回去了。”
“人呢,最好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免得弄巧成拙。”
“最重要的,是别拿大家当傻子耍。”
“走了走了,我家司机等我好久了。”
……
宋母和宋沅沅拙劣的解释显然不足以服众,红娑的很多教授家属并不了解岑崤的身份,被人点破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宋母的意思。
没人喜欢被自己人背刺,更何况,他们跟宋家也只是利益关系,谈不上多少真心。
他们也看出来了,黎容是故意搞了一出闹剧恶心宋家,虽然说出想要依附岑家很丢脸,但丢的也是黎清立顾浓的脸,和他们无关。
借机告辞的人越来越多,宋母拉住一个,另外几个就走远了,顷刻间,大厅就空了一半。
黎容看着人走茶凉的场面心满意足,他轻拍岑崤的手背,示意他放开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然后站起身,朝着宋沅沅走过去。
宋沅沅用力低着头,紧咬着牙,不敢看黎容的眼睛。
黎容垂眸,静静地看着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
纵使童年千好万好,物是人非,也只需要一个契机。
黎容一字一顿道:“我们今天,正式分手了。”
宋沅沅一抿嘴,眼圈红了。
黎容在跟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对她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了。
明明是她先背叛的,现在反而有种被抛弃的酸楚。
宋母肌肉颤抖,目眦尽裂,她用手指着黎容的脸,恶狠狠的吼道:“黎容!”
黎容嗤笑一声,充耳不闻,他扭回头朝岑崤扬了扬下巴:“我要走了,岑总走不走?”
秋夜天凉,霜浓雾重。
空气中满是潮气,连地面都湿漉漉的,柏油马路像是被重新上了层墨色,道路两旁的灯光周围,盘旋的飞虫都少了很多。
黎容裹紧礼服,直扣好领子最上方的纽扣,可人一离开室内,却还是觉得凉风呼啸而来,寒意刺骨。
这礼服千好万好,就是不保暖,他身上的热气没一会儿就被吹了个干净。
黎容郁闷的吸了吸鼻子,果然网上说,要想有风度,就不能考虑温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车轮碾压柏油路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一直开到了他面前,左侧车门打开,岑崤靠坐在后排,低声道:“上车。”
黎容不由得抬起眼,和岑崤对视。
那眼神潮湿透彻,黑亮有神,像极了盯着小鱼干的蓝金渐层。
黎容飞快上了车,抬手关紧车门,空气骤然变暖,他反倒禁不住牙齿打颤。
岑崤立刻感觉到他周身的凉意。
他嘱咐司机:“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热气扑面而来,黎容觉得自己眼睫毛上都挂满了水雾。
他掩着唇,难耐的咳嗽了几声,咳够了,才泄力似的往靠背上重重一砸。
郊区路灯稀少,光线落到地上,已经稀薄的可怜。
车内车外同样昏暗,但偏偏是这种昏暗,给了人一种密闭空间的错觉。
好像在这个空间里说的所有话,都能被永久储藏,不见天日。
黎容歪过头,去看岑崤的侧脸。
黑暗中,他看不清岑崤的眼睛,但那股侵略性的,要求一个答案的气场始终挥之不去。
——真喜欢男人,我就考虑考虑。
从过去到如今,他从来,从来不曾跟岑崤说过一次喜欢。
黎容眨眨眼,呼吸浅浅,伸出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岑崤的肩头,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岑崤,如果餐桌上只剩下一块鹅肝,我愿意留给你吃。”
岑崤转过脸来,深深的看了黎容一眼。
对面难得驶过一辆车,灼亮的远光灯直挺挺的刺破玻璃,投射进来。
岑崤恍惚看到,黎容的眼睛在发亮,至少在这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捕捉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伪装,掩饰和欺骗。
“求之不得。”岑崤嗓音低沉,停顿一下,又补充道,“我的答案。”
黎容知道,是回答他那句“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他眼中含笑,趁着对面车辆疾驰而过,车内重新回归黑暗,他扭过了身,低声喃喃:“过期了。”
第21章
周一上学,黎容刚一进教室,班里几个有红娑背景的同学立刻投来一言难尽的目光。
尤其是崔明洋,崔明洋看不起黎容,但碍于岑崤的警告,又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他瞪一眼就赶紧转移视线,见无事发生便再瞪一眼,他自己不知道,这模样像个搔首弄姿的小丑。
简复倒是像块磁铁一样,眉飞色舞的被吸到了黎容桌边。
他脸上止不住的坏笑,趁着岑崤还没来,他用肩膀一拱黎容的胳膊:“行啊班长,我听说宋沅沅她妈脸都绿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跟吞了苍蝇一样,后来蛋糕都没吃就找理由走了,要说还是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豁得出去,佩服佩服,我崤哥还没来,跟我说说,他什么反应?”
黎容将路边买的燕麦粥放在桌面上,慢条斯理的将吸管插进纸杯,闻言扯了扯唇:“他啊,难得被我表白,挺开心的。”
简复暼了一眼岑崤的空座位,忍不住偷乐:“我哥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三区内部乐疯了,他爸成天板着脸,巨严肃,难得家里有点事给大家乐呵乐呵。”
黎容抿了一口粥,皱着眉硬吞了下去。
他是真讨厌喝粥,尤其是被咖啡烫到的舌头还没完全恢复,粥略过舌尖,连味道都不怎么尝得出来,像喝药一样。
但为了养胃,又没办法。
他等着甜丝丝的暖流从喉管慢慢滑入胃里,才不经意的问:“消息传的这么快吗,我记得那天没什么联合商会的人。”
宋家是做生意起家的,这些年越做越大,靠的是红娑研究院的扶持,换句话说,宋家在当初站队的时候选了红娑,家里的资源人脉和朋友,也都是有红娑背景的。
大概是黎清立顾浓出事,让宋家慌了,这才觉得不能在一根树上吊死,于是宋母天天约萧沐然逛街遛猫做美容,企图打通联合商会的人脉。
生意跟一边做也是做,跟两边做也是做,加入蓝枢不过是多交一份会费,这样还能获得蓝枢的支持,以后跟商会内的企业合作就更容易了。
简复疑惑:“当然快,坏事传千里嘛,你不知道红娑那边的丑闻在蓝枢比年底涨薪传的都快么?”
黎容放下纸杯,抬眸看向简复,笑意加深:“我知道。”
简复父母所在的一区是管互联网企业的,不光大事上消息灵通,就连各种无关紧要的八卦,在一区也传的最快。
上一世,在岑崤家里,他亲眼见到简复某工作群里,有人发了条背后资本雪藏明星内幕的娱乐新闻。
巧的是,那个明星就是林溱。
简复:“反正你在蓝枢算是彻底出名了,我估计这几天岑崤他爸能把你名字倒着写出来哈哈哈哈。”
黎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但大多都是讨论他父母的,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在那些大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们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黎清立和顾浓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但被黎容这么一闹,黎清立有个漂亮疯批儿子的事反倒深入人心了。
黎容慢慢收回笑意,低着头,认真含着吸管,眼眸垂的让人看不清表情。
“三区这么热闹,那隔壁四区也知道了?”
蓝枢四区管理新兴科技产业,会长为了扩大规模,不仅跟国外企业合作大批量引进,还成立天使基金,扶持了很多私有研究所。
有些领域国外的发展更快,现成的产品拿过来,直接抢占了市场,导致红娑研究院花大价钱投入的项目流产,四区美其名曰能者居之,但其实无形中为了短时利益挤压了国内科技发展的空间。
有蓝枢其他几个区给四区亮红灯,四区成了联合商会发展最快,最赚钱的那个,赚钱多,福利待遇就好,吸纳的人才就更多,所以形成了良性循环,规模越做越大。
红娑要求四区放缓引进速度,给国内研究人员进步的时间,但四区靠这个赚钱,自然不愿意,两方的恩怨也由此而来,经过几代的发展,愈演愈烈。
简复忍不住在黎容面前表现:“当然,我爸昨天跟胡总聊天,还是胡总主动提的这件事呢,他俩和几个我爸的副手都说要去逗逗岑会长。”
四区会长胡育明,因为掌管着最有钱的商会,人长得又富态,被蓝枢内部人士尊称为胡总,简复跟着他爸妈乱叫,也喊人家的外号。
“胡育明。”黎容微微出神,细长的手指轻敲纸杯壁,又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上一世进的是红娑研究院,跟的是红娑最有名的江维德教授。
江维德集体荣誉感很强,对胡育明的评价非常不好,一提到这个人就少不了怒斥他追名逐利,眼睛里只有利润,不赚钱的项目,哪怕是有利于人民群众的也坚决不碰。
黎容因此也对胡育明颇有微词,但他其实除了远远见过一次胡育明做演讲外,并没深入接触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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