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说:“这个可能是真的,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气功只要练得正确,的确有强身健体的作用。”
合上电脑,李怀恩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骗过。”
黄娜又举着拳头喊:“曝光他!”
“明大师有能力在常太太身上放晦气,说明还是有两把刷子。”陆汀睨着义愤填膺的两人,“你们就不怕被他盯上?”
陆汀抱着胳膊说:“他也不算完全骗人,丁字路口和双梯建筑的确容易汇聚浊气,只是程度较轻而已,摆不摆法器差别不大。”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没有露馅。
楼里和家中摆放招财纳福的法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就有瞎猫碰上死耗子,真把阴邪给镇住的时候。再加上各种宣传,时间一长,信众就多了。
“看明大师的意思,还想再晾我母亲两天。”常华盛蹭一下站起来,“我就是绑也要先把人绑回家去,留在外面谁知道又会遇见什么倒霉事。”
陆汀说:“我和你一起。”
常夫人见了血,身上的晦气只会加重,不可能再减轻。
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易遭横祸。
明大师的住所位于西城,那一片是新区,环境优美,绿植丰盛,再加上不少新建的产业园区和大公司投资都在这边,房价一直高居不下。
豪宅区内,黄凤娇的车停在一棵大树下。
在车里憋了一天,她精气神很差,吃了佣人送来的饭菜后,她下车透了透气。
加长轿车从高阔的铜门内开出来,只露出一个车头,黄凤娇便迫不及待扑上去。
“明大师,之前都是我的错,您之前说的法器,能不能先让我请回救急镇一镇。”
轿车的门窗紧闭,里面的人没有要露面的意思,却也没有立刻让司机加速离开。
黄凤娇不敢拍打玻璃惹人厌烦,期期艾艾地恳求:“我儿子不会说话,让您不高兴,我代他向您赔礼道歉。只要您肯原谅我,让我把法器请回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轿车忽地停下。
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明大师那张精瘦的脸。
他没出声,说话的是他身旁的小弟子:“气我师父的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因果相对,要道歉自然也该你儿子来道歉。”
明大师看了小弟子一眼,捋了捋胡须。
黄凤娇对常华盛有了忌惮,可是明大师好不容易愿意搭理她了,她不能就此放弃。
小弟子见她有动摇的意思,接着道:“常夫人,你近两天是不是总是遭遇意外?”
“是,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磕磕碰碰。”就拿上午来说,下车时裙子被车门夹住,她让司机把车门打开,伸手去拽裙子时,有一条狗从旁边经过,正好撞到车门。
多年不沾阳春水的娇嫩手指被车门结结实实夹了一下,没多久指甲里就起了黑血。
而且昨天夜里她还做了噩梦,梦到自己从楼上摔了下去,四肢从躯干分裂,不知掉到了哪里,没能留下一具全尸。
倒霉事情和噩梦让黄凤娇变得神经质,她越发认为是公司的煞气影响到了自己。
抹掉脑海中儿子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她向明大师保证道:“半小时后,我一定让他给您鞠躬道歉。如果您还不满意,我……我让他给您下跪磕头!”
第41章
两旁的路灯明亮, 光线斜照进车内。明大师的脸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泰然平淡,一半陷在阴影中。他的视线越过小弟子, 瞥了眼车窗外的女人。
黄凤娇立刻投去希冀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见他朝司机打了个手势:“开车。”
看着远去的车尾,黄凤娇半晌回不过神, 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明大师的眼神。像是肯定的,带着善意的, 她慌乱的心突然踏实了,更加确定一定要让儿子来道歉。
可是儿子在哪儿呢?对了,他在公司。
黄凤娇慌忙钻进车里, 对司机吩咐:“去银蓝大厦。”
司机在常家工作多年, 看着常华盛从少年长到成年,而常华盛也拿他当长辈看待。在司机的心里,那就是半个儿子。
方才黄凤娇的话他听得真切, 不忍心让常华盛受那种委屈:“夫人, 你总是这样逼迫常总只会让你们的母子关系越离越远, 实在不行,我们再换一位大师,我听说……”
“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黄凤娇说完自己倒先愣住了, 她揉了把闷痛的胸口,扶着额头说, “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何止是心情不好, 整个人都不对。司机在常家安顿之前, 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事情, 要不是夫人除了脾气暴躁偏激之外,没有其他变化,他简直要怀疑她被鬼夺了舍。
见女人没有之前那样强势,司机连忙劝说:“您和常总最近的关系疏离,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要母子离心。”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话黄凤娇听进了心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常华盛带着敌意和怨恨的眼神,可是紧接着,脸上的纱布被眼泪沾湿,伤口猛地疼了起来,提醒着她最近的霉运。
“李师傅,我也不想这样,可你也看见了,我最近运气真的很差,如果不尽快解决,我怕……”
司机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劝,夫人最近遭遇的事情大大小小哪件不是莫名其妙的意外,正想闭上嘴不劝了,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取出来一看,是常华盛发给他的短信。
短信简明扼要的交代了事情的全部始末,让他带着母亲留在原地。等收起手机再看向那栋豪宅的时候,司机觉得那不再是一栋天价别墅,而是一座吃人的魔窟。
司机停下发动机,对黄凤娇说:“夫人,少爷说他马上过来接您。”
一听儿子要过来,黄凤娇的第一反应是过来道歉的,脸上的憔悴一扫而空。她想,等儿子道了歉,她也会去好好跟儿子说声对不起,最近自己的确让他受了不少委屈。
只要煞气能解,她往后一切都听儿子的。
常华盛车开得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新区,他推开车门走下来,拉开黄凤娇所在的后排车门。
黄凤娇笑着对儿子说:“明大师出门了,我去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你等等。”
“我不是来找他道歉的。”常华盛觉得母亲的笑容很刺眼,“你知不知道,他就是个骗子,你最近会受伤全是因为他!”
“你在胡说什么!”黄凤娇厉声质问,“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常华盛:“我说的都是事实,他的目的就是让你相信一切霉运都是煞气所致,这样一来你就会更加相信他。”
明大师的名气很高,那样的人能是骗子?
黄凤娇看向儿子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疯子,她怕对面的别墅里的人听到这些,急忙赶人:“如果你是来告诉这些,那你走吧。”
常华盛看了眼自己的汽车,暗色车窗内,陆汀对他点了点头。
因为他看见,黄凤娇已乌云聚顶,其中夹杂着一丝血丝。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遭遇意外。
明大师等的,应该就是这个时机。
当人生死一线,为了活命什么不能抛弃?何况只是金银钱财。
从外部看,车窗内的人只有很淡很模糊的轮廓,常华盛却奇迹般的感觉到了青年严肃的神色。他攥紧了母亲的胳膊,把人塞进车里,对司机说:“李叔,开车,回家。”
陆汀所在的那辆车,司机也发动了汽车。只是刚开出去不远,又跟着前面的车停了下来。
常华盛所在的汽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冒烟。
薄薄轻烟在几秒之内迅速成了黑色浓烟,同时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出来。司机开车多年,对汽车构造了如指掌,当即对后排的常华盛说:“少爷,是漏油了,快下去!”
常华盛推开车门,先一步将母亲推了出去。
黄凤娇的手磨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叫一声。她的膝盖也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皮,疼的站不起来。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明朗的男声让她慌乱的心定了下来。
陆汀:“常夫人,你没事吧。”
黄凤娇抬头,对上一张清绝秀丽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眼下的状态很狼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我还好。”
她顺着陆汀的力道站起来,膝盖正在流血,掌心的伤口上沾满了灰尘和石头渣滓。她抬眸看向出现故障的汽车,发现常华盛居然又钻了回去,不知道要做什么。
脑海中精光一闪,她猛地惊醒过来,也跟着冲了过去。
紧紧抱住儿子的腰背往后拖,黄凤娇嘴里不停喊着:“不在里面,照片不在里面!”
她今天坐的这辆车已经开了快十年了,起初是她自己开,后来有一次差点出车祸,心里有了阴影,就请了司机来。
车子里一直挂着一张照片,是常华盛回国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夜时拍的全家福,也是他们家唯一一张全家福。那之后不久,原本美满的家庭就开始被阴云笼罩。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儿子总是忤逆她,黄凤娇气得让司机把照片摘了。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曾经她也时常气恼自己控制不住脾气,可是近日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已经无法用简单的“无法控制”来遮掩。
儿子那么压抑,却一直强忍着和她生活在一起。如果她今天真的强逼着人去道歉,下跪,那么他们母子俩的关系也会走到尽头。
黄凤娇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以爱的名义绑架他,逼迫他,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常华盛从车里出来,拽着母亲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浓烟中,突然蹿起了火苗,发动机着火了。
司机吓得大叫起来:“快走,离远一点,可能会爆炸!”
黄凤娇失魂落魄的被拖着走,来到了一棵树下,小区保安从监控中看到这边发生的事,立刻拨打了火警,同时也拿上消防工具前来灭火。
泡沫喷进被打开的引擎盖中,不大的火势很快熄灭,剩下滚滚浓烟还在往外冒。
这一切都是拜那个骗子所赐!常华盛眼底戾气横生,周身的气势变得骇人。
看着这样的儿子,黄凤娇心里也有些害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胸腔里有一堆想说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常华盛仿佛没看见母亲眼里流下来的眼泪,没什么情绪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黄凤娇:“我……我不知道。”
常华盛看了眼司机,隔空将车钥匙抛过去:“李叔,先送我妈回去,看着她,别让她单独出门,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陆汀忽然开口:“家里最好是断电断水,还有煤气,有危险就跑。”
常夫人的身上的晦气只被抽走了大半,剩下一些已经扎根在身体里的,需要时间长点才会散掉。
司机虽然不认识陆汀,却十分恭敬,他催促着黄凤娇上了车,反锁车门,开着车快速离开了。
黄凤娇扭过身,趴在车座上往后看,儿子的背影挺立在原地,在她眼中渐渐消失。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恐慌,就好像,这个距离会越拉越开,就像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一样,永远不可能回到最初了。
巨大的悲伤让她的情绪爆发,隐忍的啜泣声响起。
她的心很疼,自责,懊恼,悔恨,一阵负面情绪扑上来要将她吞噬。这些情绪拧成一股绳,将她曾经做过的事,桩桩件件的从记忆深处拉出来,让她清楚地看见自己这几年有多糟糕。
她逼得儿子不愿意再亲切的喊她妈妈,每一声“妈”都夹杂着压抑的烦躁。她吵得老公有家不愿意回,她没有寻找原因,反而隔三差五打电话过去指责。
她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神经病,除了大喊大叫,输出负面情绪,还做下许多不理智的事。
黄凤娇不敢相信,这怎么会是她呢,父母从小教导的宽容和良善都去了哪里?曾经要好好照顾孩子,努力维护这个家庭的决心又去了哪里?
变了。
儿子和丈夫没有变,变的是她。
变得面目可憎,不可理喻。直到现在,她才清醒过来。
“啪”,清脆的耳光声引得司机朝后视镜看了一眼,黄凤娇脸上是清晰的掌印,可见下手有多狠。
他心里叹了口气,假装没听见,这个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日的温馨。
——
明大师晚上临时接了个单子,是给新区的一栋大楼看风水。
老板命人将这块地各个角落用白炽灯照亮,而明大师则拿着罗盘左走一圈,右走一圈,确定大门位置的确不在煞方,并且建筑整体背靠山,面环水,来往道路四通八达,是旺财的好地势。
他捋着胡须对大楼老板说:“坐北朝南,后面青山做靠,前面玉带环绕,风水可谓绝佳。唯一不好的是,前面没有泄气的地方。办公室里人口复杂,浊气聚集,得把这些不好的气给泄出去。”
老板立刻道:“明大师,照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明大师眯着眼睛远眺那条清河:“简单,将台阶垫高,下方埋上五帝钱。注意,得品相好,且是最老的物件。只有真正的五帝钱,才沾染了帝王的龙气。”
老板懂他的规矩,手一招助理就送来了支票。
明大师没有当场接过,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垂眸淡淡扫了眼支票上的零。
老板额头冒出冷汗,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用令人难以察觉的方式报复你!他咽了下口水,立刻又让秘书上来一张支票。
明大师抬手,指尖一动,身后的小弟子连忙上前双手接下两张支票。
回程路上,两个小弟子一直很高兴,按照师父之前承诺的,每单他们都能抽一定提成,今天的收入是七位数,进他们兜里的也不会少。
明大师闭着眼,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进了市区,闹市区绚烂的灯光和嘈杂声让他眉梢一动,两手抓紧手里的龙头拐杖,问:“常夫人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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