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又将目光落在贾政的脸上。
老婆出来做了恶人,老娘在后面护着,贾代善想瞧瞧这个受益人会有如何反应。可惜贾代善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睛瞧了贾政好一阵,贾政都犹如事不关己一样,立在那里没动。
贾代善累极了,也失望极了。
低声道:“其他人出去,世子和盛泽留下。”贾代善一般都叫贾赦为赦儿,称为世子,那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了。
贾母那叫一个舍不得走啊,贾代善的临终遗言,除了大把的财富,还有大把的人脉呢,这些东西全都落在贾赦手上,贾母不甘心。但是贾代善的话,她也不得不听啊,贾母带着众人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梨香院。
贾代善才对盛泽道:“盛泽,你们以后若是还愿意留在国公府的,一切行事听从大公子的。”
盛泽瞧看一眼贾赦,慎重道:“是!国公爷!”
贾代善又将一封奏折递给贾赦:“从今日起,整顿家风,约束下人,切莫让豪奴惹祸。若是政儿主动认错,你将此本盖上印章,递到御前;若是政儿不肯认错便罢了。”
贾赦双手接过,沉声应是。贾代善交给自己的,除了一封奏折,还有贾代善的印鉴。贾代善丧事之后,这印鉴便要交回了。
贾代善又对贾赦道:“贾家日后如何,全系于你身上,若是贾家在你手上败了,便莫要再来见列祖列宗!”
贾赦本来觉得红楼世界所有人都是NPC,这时候贾代善慎重托付家族命运在自己手上,原本的秦州才有了几分自己成为贾赦的实质感受,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贾赦仿佛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也对贾代善也生出几分孺慕之情。
“父亲,孩儿记下了!”贾赦说。
听到父亲两个字,贾代善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他终于肯叫我父亲了,临死之前,贾代善如是想。
其实原身贾赦也是称呼贾代善为父亲的,只是秦州刚穿越的时候,不大习惯叫陌生人爹妈,便改口称贾代善、贾母夫妻为老爷、太太。
而贾代善因此误会大儿子记恨自己。
之所以会产生如此误会,还要从原身说起。贾代善身子越来越不好,贾母向来更喜欢贾政,在贾代善病重这段日子,变着方儿的说贾政的好话,撺掇贾代善将爵位传给贾政。
那日贾母再提这个话的时候,刚好被原身听到。其实听到了也不打紧的,只要贾代善坚持不乱长幼就行了。偏偏那日贾代善状态不是很好,一句话梗在胸口没及时反驳,原身以为父亲不反驳贾母的话是在犹豫,就误会父母皆想废长立幼,顿时觉得天大地大,没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一顿闷酒将自己喝死了。
喝死之后秦州穿越过来,虽然前去梨香院探病的时候为了救贾代善的命又是准备膳食又是请太医的,费尽心思,但是再也没喊过一句父亲。
贾代善当然以为贾赦还记恨那日的事,所以改口。但是贾代善也确实被换了芯子的贾赦救回一条命。
渐渐的贾代善就觉得长子还是孝顺自己的,就是误会自己后心里别扭,不肯称自己为父亲。可惜父子俩已经没有时间解开误会了。
现在贾赦终于改口了,贾代善一口气放下,身体也支撑不住,就此辞世。
贾代善死了别说对宁荣二府,对朝廷都是一件大事了。
贾赦和盛泽从梨香院贾代善屋里出来,沉痛宣布国公爷去了,荣国府顿时哀戚一片。贾赦听着那些痛哭之声颇是感慨。
宁荣二府最大的靠山倒下了,不管是哭国公还是哭自己,此刻的许多人倒是哭得真情实感。
久病之人,就是为了冲一冲,衣裳棺椁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前一刻荣国府两房还在明争暗斗,下一刻便挂上白皤,开始准备料理贾代善的后事。
第3章
贾赦在书上看过最声势浩大的一场丧事就是秦可卿的,但是和贾代善这一场比起来,秦可卿的丧事也不过如此。
贾代善是谁呢?当初救驾有功的人,致和帝的左臂右膀,天子幼时玩伴。别说四王八公之家尽皆前来吊唁,连天子、太子都设了祭棚,戴权甚至还亲自来了一趟。
秦州在现代社会也出身豪门了,但是如此穷奢极恶的丧葬也是头一回见。照这么花下去得多少银子啊?关键是这钱按当朝律法,主要是贾赦自己的啊,凭啥让王氏做主就这么花?而且谁知道王氏会不会做假账呢?
哦,是必须会。毕竟这里是荣国府,修大观园的时候,贾芸种点花草树木都能捞一笔。
巧的是贾赦在算计银子的问题,贾母和王氏婆媳也在算。
上回王氏授意下人嚼舌,说贾赦坚持给贾代善吃食是想害死贾代善继承爵位,这话实际上是非常恶毒的。加上荣国府下人嘴巴不严,京城的事儿都能传遍江南,贾赦想继承爵位这事儿传出去,对贾赦而言绝对是巨大打击。
虽然这一世这等造谣被致和帝的御用太医辟谣了,但是谁知道上辈子成没成呢?
贾赦脑海里刚冒出这个疑问,脑海里就自动有了答案。
正像贾赦疑惑的那样,上辈子还真成了。当然,上辈子贾代善是没做成饱死鬼的。前世贾赦听到贾母跟贾代善商量让贾政继承爵位,也喝了一场闷酒,彼时贾赦没死成,也没有换芯子。无人在贾代善病重的时候坚持让他吃饭,贾代善依旧用贾家祖传那个净饿疗法,然后贾代善饿死了。
所以前世传出的谣言版本是这样的,贾赦为了继承爵位饿死了亲爹,可怜战功赫赫的国公爷上路都没吃上一顿饱饭。
虽然这种无中生有的事谁都没有证据,但是不妨碍致和帝听了大为震怒,只给贾赦袭了一个一等将军。
那时候贾赦虽然有些纨绔名声,好歹是太子伴读,是国公之子,也没闯什么大祸。如果不是因为这茬,贾赦再怎么也有一个侯爵袭,不可能连降几等仅仅得了一个一等将军。
这些念头是突然出现在贾赦脑海的,但是贾赦却觉得真实无比,简直就是前世真相。再根据原著里的描述,人家林黛玉一个小姑娘来荣国府,王氏还要派人造谣说人家小性儿,处处不如薛宝钗呢?这种做派也符合王氏的一贯手法。
等前世那些过程以倍速电影的方式投射在贾赦脑海中时,贾赦懂了。这次自己穿的是个猜谜游戏,如果猜对了,脑海中就会得到答案。
且说贾母和贾赦都在算计贾代善的丧礼要花多少银子。
荣庆堂中,赖嬷嬷对贾母道:“老爷所有梯己都留给了大爷,这老爷停灵办丧,也要大爷有所表示才是,否则都是大爷不孝!”这是撺掇着贾母逼贾赦出银子呢。
贾母算计的也正好是这个事儿,就对鸳鸯说:“鸳鸯,你去将大爷叫来。”
现在这个鸳鸯还不是原著里出现那个鸳鸯。贾母房里的丫鬟跟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的换,都叫那些名儿,叫鸳鸯的便是贾母房中一等体面的丫头。
贾赦跟贾母一直不亲,若是派个普通丫头去传话,贾赦偶尔会借别的借口搪塞推脱。因为知道贾赦这个脾性,重要事情贾母向来是派身边有体面的下人去传话,像是鸳鸯、赖大等人去传话,原来那个贾赦也一样跑得飞快。
荣国府现在人来人往的,前来道恼的人络绎不绝,左右仪门都开了。鸳鸯直接出了西仪门,直奔东大院。
贾赦刚换了衣服,作为袭爵人,也作为荣国府的新任当家人,贾赦自然要去招待宾客,就这时候,鸳鸯直直的闯了进来:“大爷,太太请你去一趟。”
贾代善已经过身,但因贾赦的爵位尚未封下来,上上下下皆未改口,依旧称贾赦为大爷。
贾赦一看鸳鸯那副样子就心中不喜,不过是贾母身边的丫头,对自己的语气竟然像命令一样。贾赦道:“我现在要去和前来道恼的宾客说话,走不开。既然你来了,也不用我再打发人去二奶奶那里说了,你去跟二奶奶说一声,我要查大库这些年的账本,顺便让二奶奶将这次丧礼的流程跟我说一说。人手怎么分配,东西谁负责采买,前头后院分别是谁负责等等,皆要清楚明晰。”
贾赦口中的二奶奶,现在指的贾政之妻王氏。
鸳鸯直接傻眼了,这还是那个除了吃喝玩乐百事不管的贾家大爷?可是贾赦发号施令那气度,看着也不像好糊弄的。鸳鸯错愣了一下,险些直接领了命。
不过贾母身边的首席大丫头么,在荣国府走到哪里都是贾母的代言人,除了贾母,谁也别想压鸳鸯姑娘一头。想明白此节,鸳鸯道:“奴婢是来替太太传话的,办好老太太交代的差事才是奴婢的本分。太太现在等着大爷,还请大爷快些过去。”
哟呵,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鸳鸯姑娘才是这荣国府的大小姐,贾赦只是办事的小厮呢。
贾赦瞥了鸳鸯一眼,一个在正文都没出现过的次要NPC,打了也就打了。
“鸳鸯顶撞主子,无法无天,打十个嘴巴子。念在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就打五个吧。”贾赦留下话,本来是要去正厅的,索性寻了张太师椅坐了下来看戏。
他倒要看看,除了荣庆堂和二房不将他当做当家人,自己院里这些人是不是也吃里扒外,若是不想当东院的人,贾赦可以换过。
本来贾赦还是秦州的时候,混账是混账,但是从来不打女人;后来穿入无限游戏,这些毛病就全改了。无限游戏危机重重,谁都不知道那些男女老少是人是鬼,什么怜香惜玉怜贫惜弱都有可能丢了自己的命。自己不亲自动手,已经是给贾母和这个嚣张丫头留脸了。
现在贾赦身边的陈嬷嬷还是老国公夫人挑的人。老国公夫人和贾母向来有些婆媳不和,荣国府别的下人或许打狗看主人,不会动鸳鸯,东院的人可没那么多顾忌。
陈嬷嬷当场让两个粗使婆子将鸳鸯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作势要打。
这时候邢夫人已经嫁进来了,王王善保家的就是邢夫人的陪房。说起来王善保家的也有一颗上进的心,就是一直不得其法。这不,今日又拍错了马屁。
王善保家的出来道:“大爷,这鸳鸯姑娘不过是来传个话,就是惹了大爷不快,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罚人。否则传出老爷刚去,大爷就不敬太太打了太太身边的人,这样的话也不好听。”王善保家的是想着老爷去了,以后这个府里就是贾母说一不二,自己替鸳鸯解个围,以后也在太太跟前卖个好。
贾赦听了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陈嬷嬷道:“原是有心饶她。只是今日饶了她,明儿来一个不听大爷吩咐的,后儿又来一个不听大爷吩咐的。这一次饶了,下次谁都敢不听我们爷吩咐了,不如现处置了好。大爷罚个下人还担心人说嘴么?若是大爷都吩咐不动荣国府的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鸳鸯听见王善保家的替自己说话,原以为能逃过一回,听了陈嬷嬷这么说,知道贾赦定要拿自己做筏子了,讨饶多半没用。只得心中暗恨,决心等回了荣庆堂再告状去。
王善保家的听了陈嬷嬷这疾言厉色的一席话,心中吃惊,动了太太房里的人,以后大房这日子更不好过了。
却听陈嬷嬷继续道:“还有你,你是东院的人,不但不听大爷吩咐,还教训起大爷来了,也该罚。念你是初犯,也打五个嘴巴子,记住以后不该说的话别瞎嚼舌。”
王善保家的听见陈嬷嬷这样处置,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大声嚷嚷:“我是大奶奶的人,要处置也是大奶奶处置,什么时候轮到你……”
不等王善保家的喊完,贾赦道:“也罢,你既不服管教,便回邢家去吧,你家大奶奶身边,我另挑人上来使。”王善保家的一下子蔫儿了,满口讨饶。
先给了没眼力的下人们一个下马威,贾赦才理了理衣袖,去了正厅。
没一会儿,鸳鸯在东院被打嘴巴的消息就传回了荣庆堂。因为荣庆堂也有许多客人在,传话的丫头是低声在贾母耳畔说的,贾母听完,脸色大变,怒道:“反了他了!”
保龄侯夫人问:“怎么了?”
贾母是个好面子的人,见许多人在场,压住了怒火,好容易等到宾客告辞了,忙传了赖大带着小厮去‘请’贾赦。
哪怕已经过了许久,贾母依旧怒不可遏:“他这哪里是打的鸳鸯,打的是我的脸面呢!”
赖大带着小厮气势汹汹杀到东院却扑了个空。东院的人虽然有陈嬷嬷那样一心为着贾赦的,也有王善保家的那样怕正院,巴结讨好正院的。
赖大很快就问出贾赦现在在梨香院。梨香院和东院一个在荣国府的最北端,一个在最南端。赖大听说贾赦在梨香院,心里抱怨了一句,又带着人气势汹汹的走了。
赖大自从做了荣国府的大总管,那叫一个养尊处优。一群拜高踩低的下人捧着,肥鸡大鸭子的吃着,现在顶着一个大肚腩,这么一南一北的跑,又赶得急,到了梨香院,已经喘息上了。
荣国府大总管走到哪里都无人敢拦,加之梨香院现在所有下人都被集中在院子里,赖大畅通无阻的入了内,却见贾赦一身杀气,正在发落下人。
第4章
其实贾代善过世一是身子确实亏虚了,二是被正院的下人气的,但是贾赦依旧发落了梨香院的下人一通。毕竟贾代善毕竟过身,意味着荣国府的靠山倒了;贾赦想要整顿家风,除了拿贾母身边的人做筏子,自己手底的人更要调|教好了,发落起其他人来,才更理直气壮。
赖大进了梨香院,就看见贾赦好不威风的训人这一幕。
赖大已经知道贾赦身边的人打了鸳鸯这件事,倒不是为了鸳鸯出气,而是生出一股唇亡齿寒之感。自己和鸳鸯一样,也是贾母身边的红人,今日贾赦敢让人打鸳鸯,明日是不是也敢打自己了?与其让贾赦一个一个的剪除,还不如趁贾母现在和贾赦母子不和,借贾母之力先把贾赦的威风灭了。
“大爷,太太请你去一趟。”赖大马着一张脸说,又是鸳鸯那种发号施令的语气。
贾赦虽然没转身,却早就知道有人来了,听见这声音,就自动和赖大那张脸对上了。呵,又是一个送死的。“滚!”贾赦言简意赅。
赖大怎么会老老实实的滚呢?“大爷,太太请你过去一趟。”又是这句话,跟个复读机一样。
贾赦对梨香院那帮噤若寒蝉的下人们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记住,下次再犯就撵出去,绝不再饶。”
梨香院那帮下人诺诺应是。
等人都散了,贾赦才回过头来,看着赖大的眼睛道:“怎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赖大见贾赦把人都支走了,对贾赦行了一礼,但语气依旧倨傲:“太太请大爷过去有话说,奴才只是传话的,还请大爷不要为难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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