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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边站站，小心有车！”保安把她领到门岗，耐心地等待着，“您慢慢找一下吧，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校门的。”
这位家长浓妆艳抹，打扮得十分隆重，眼下却急得花容失色：“可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呀……”
庄文曜见状，走上前去：“阿姨您别着急，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我去叫他拿张新的邀请函来接您！”
“太好了！”家长顿时转忧为喜，“我女儿是高一8班的沐绵，同学你能帮我传个话吗？”
庄文曜点头：“沐绵是吧？我认识！阿姨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她来接您！”
沐绵妈妈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庄文曜转身，撒腿就往明德楼跑。
8班的教室，在明德楼二楼北侧第一间。庄文曜去的时候，有几个家长已经提前到了，还有几个同学在布置教室。
胡婧在后黑板上写大字，“欢迎家长”。
庄文曜立刻敲了敲后门：“同学，沐绵同学在吗？”
胡婧转头，警觉地看着他：“你找她干嘛？”
庄文曜急忙解释：“沐绵妈妈邀请函丢了，进不来，你让她找老师拿张新的……”邀请函去校门口接家长进来。
但是还没等他说完，胡婧听出是要紧事，不想耽误时间，朝前面大喊一声：“绵绵！庄文曜找你——”
教室里传来几声男生的起哄。
沐绵双马尾一跳一跳地跑过来，脸微红：“怎么了？”
庄文曜忙说：“你妈……啊呸，令堂的家长会邀请函弄丢了，进不来学校。你去找老班要张新的，到校门口接她进来吧。”
沐绵听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说了声“我知道了”，绕过他迅速跑了出去。
庄文曜跟上她。
沐绵先去老师办公室拿了张邀请函，出来发现庄文曜还等在门口，有些意外，点头说了声谢谢，匆匆跑下楼，好像身后有群狼追着她一样。
庄文曜无奈跟在她身后：“你慢点！”
因为这种原因而相遇实在算不上浪漫，沐绵觉得很难为情，真想赶紧甩掉他！出了明德楼却习惯性地往西拐了。
庄文曜连忙叫住她：“错了，在南门！”
沐绵赶紧折返回来：好丢脸，这下子更难为情了！
庄文曜见她这么慌乱，说：“不要着急嘛，还有时间呢。”
“嗯……”沐绵这一顿跑，累得气喘吁吁，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小脸红扑扑，“南门……好远啊……”
庄文曜：“还好吧，穿过中心广场就到了。慢慢走，不着急。”
“嗯……”
来到南门，沐绵妈妈见到女儿，终于展颜而笑，张开双臂：“绵绵！”
“妈！”沐绵扑上去和妈妈抱了抱，语气里有点小埋怨，“你怎么这么忘事啊，邀请函这种东西都能弄丢……”
“都怪妈妈粗心！”沐绵妈妈笑着，看向庄文曜，“还麻烦这位同学，专门跑了一趟。谢谢你啦！”
沐绵也红着脸小声说：“谢谢……”
庄文曜爽朗地笑着：“不客气呀，应该的。阿姨，你们快进去吧。”
沐绵妈妈：“好的，再见～”
沐绵：“拜拜～”
“呼……”事情办完了，庄文曜松了口气，一转头忽然瞥见中心广场上站着个人。
一中南门正对着气派的行政楼，中间隔着一片宽阔的中心广场。而三个年级的教学楼都在行政楼后面，要绕过广场和行政楼才能到达。但家长们都不约而同地从外围的马路上绕过去。因此中心广场上空空荡荡，只有那一个人站在中央，十分显眼，
他抬头仰视着行政楼上大大的一中校徽，却不走动。
庄文曜看着，想了想还是朝他跑过去：“叔叔您好！您是来参加家长会的吗？”
男人转过头来，神色讶异，目光不善：“啊……是！是……你是？”
庄文曜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感到一股敌意，有如芒刺在背，心下生疑，但还是礼貌地笑：“我是一中的志愿者。家长会马上开始了，需要我带您去教室吗？”
男人身材高大，而气场却被佝偻着的肩背和灰白的鬓发削弱了大半。他上下打量着庄文曜：“你怎么穿着军装啊？当兵的？”
庄文曜微笑解释：“不是，我是航空班的学生。”
男人是终于理解了现状，渐渐放下戒心，也笑着：“学生啊，那麻烦你了。”
那笑容让人看着很不舒服。脸上的肌肉皱起来，笑得很憨厚的样子，但眼里似乎藏着一抹锐利的精光，刺得人浑身发痒。
庄文曜尽量忽视这种不适感，礼节性地问：“您是哪班同学的家长呀？”
“呃……哪个班的来着……”男人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竟答不上来。
自己孩子的班级也能忘？庄文曜心中疑云愈发深重。
只听男人尴尬地憋了半天，突然来了句：“我是陆之恒的家长！陆之恒，你应该认识吧？”
“陆之恒？！”庄文曜大吃一惊，一时失语，半晌才问，“请问您是陆之恒的？”
男人有点不耐烦：“我是他爸爸！”
“爸爸？！”庄文曜如遭重击，惊愕难掩，“好、好的，我带您去他的教室……”
庄文曜从小就没见过陆之恒爸爸，或者说极少数地见过一面，但早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他脑子里懵懵的，自顾自走了两步，才发觉对方没有跟上。回头一看，陆之恒爸爸正艰难地走着，右腿一瘸一拐，脸色极为难看。
庄文曜一怔，顿时十分懊悔，慌忙折返回去，站到他右侧：“不好意思叔叔，刚才走神了。您扶着我走吧！”
男人神色稍霁，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谢谢你啊！你们一中的学生真不错，彬彬有礼的。”
“哪里，应该的……”庄文曜僵硬地笑着，脑子里却一团乱，记忆里被忽视的诸多细节涌上脑海：
张馨：“你顾阿姨也很辛苦，当初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四处打拼，不知吃了多少苦，自己还……好在她培养出了个出色的儿子。”
……
陆之恒：“不要……爸爸……”
……
庄方益：“如果是心理疾病，可能与生活中经历的创伤性应激事件有关，如家庭暴力、父母离世、车祸、自然灾害等等。”
……
庄文曜心乱如麻，想理出个线索来，但因为一种浓浓的违和感，总是不得要领：因为陆之恒和他爸爸一点都不像。
他有点搞不清眼下的状况了。
“冒昧问一下，叔叔您贵姓啊？”
“……”男人神色忽然变得极不自然，犹豫了半晌，嘴角抽动，“我姓时！”
“……”
看来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了。
可能，是顾阿姨没有时间，才叫爸爸来开家长会吧。
……
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十分钟。
陆之恒安顿好了顾燕，匆匆赶往逸夫楼广播站。
他被选为优秀学生代表，在会议开场时广播发言。
时间有点紧，他还要提前到广播站熟悉一下播音和稿子，稍作思索，决定去坐电梯。
陆之恒鲜少独自乘电梯，但要赶时间，而且现在是白天。
他害怕的是无光，而不是幽闭。
3、2……屏幕上数字逐个减少，陆之恒耐心地等待着。
但在到达1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等在门口的竟是庄文曜，还有时全。
陆之恒顿感错愕，倏地张大了双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庄文曜立刻向他解释：“那个，我在中心广场遇到叔叔，就带他来教室了……”说着看了时全一眼。
男人亦是吃惊不小，比陆之恒好不了多少，呆望了半晌，好似久别重逢一般，激动得一个趔趄扑到他身上：“儿子！”
第65章 不速之客
陆之恒冷眼看着：“你怎么来了？”
庄文曜从没见过他如此冰冷的表情，如此淡漠的语气，震惊之余，心中愈发迷惑：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时全热切地盯着他：“我……我来参加家长会啊！”
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庄文曜有些不自在：“那个……人送到了，我先……”
话还没说完，他瞥见陆之恒看他的眼神，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那眼神已经不复冰冷，但也绝不似他一贯的温淡柔和，像是挽留，像是求助。
直觉告诉庄文曜，陆之恒并不想让他走。
于是他一步跨进了电梯里。
时全莫名其妙地向他看来。
“呃……”庄文曜支支吾吾，指指楼上，“我有点事……”
时全没再理他，转向陆之恒，亲热地笑起来，摸他的头：“我的好儿子，多少年没见了，都上高二了……”
陆之恒不动声色地躲开，探身按下了4层的按钮，嘴唇紧抿，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
4层？庄文曜纳闷：高二1班不是在3楼吗？
时全面色窘迫，干笑着掩饰尴尬：“小月啊，你长大了，比爸爸都高，是个男子汉了！”
陆之恒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下颌紧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庄文曜大气不敢出，陆之恒冷冷的不想说话，时全尴尬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小一间电梯，气氛冷到极点，升到4层，“叮”一声打开门。
陆之恒像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时全被甩在后面，一步步挪动得极其艰难。
庄文曜见陆之恒浑然不觉漠不关心的背影，惊愕到无以复加：且不说他平素就习惯关心照顾别人，这也不是别人，是他爸爸呀！
没有多加考虑，他绕到时全身侧搀着他走。
4楼只有四间空教室，平时没有人来。走到离电梯最近的那间，陆之恒在门口站定，回头见到这番景象，一时愣住。
接着迅速折返回来：“爸！你的脚怎么了？”
原来他不知道。
时全不自在地笑了笑：“嗐，伤了呗。”
陆之恒眉头蹙起：“什么时候的事？”
时全含含糊糊地说：“有一段时间了……”
陆之恒又问：“怎么伤到的？多久才能好啊？”
时全沉默。
陆之恒拧紧了眉：“不会是被打的吧？您不会又去……”
时全摇摇头，叹息着阻止他往下说：“儿啊，别问了……”
现在家长会要开始了，大多数同学都回宿舍待着，但还有零星几个人在这里说悄悄话，于是就看到了眼前这幅景象：陆之恒和庄文曜——没有人不认识这两个男生——搀扶着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慢吞吞地走。
探寻的目光和不加掩饰的议论声传来。
“……”庄文曜处境尴尬进退两难，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这时陆之恒把时全带进了空教室，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但庄文曜还是读懂了里面的一丝求助意味。
于是他硬着头皮跟进来了。
时全进了教室，打量了一番：“不是开家长会吗，怎么教室里没人啊？”
陆之恒没接话，兀自问他：“爸，是谁通知你来参加家长会的？”
时全笑着说：“没人通知我呀！我是从手机上看到你的照片，知道你现在在一中上学！厉害了呀我的儿，真给爸爸长脸！我顺道想来看看你，正巧赶上家长会！真是老天安排，咱俩父子可算见上一面了……”
陆之恒眉头短促地皱了一下，语气几分不耐：“你没有邀请函，是怎么进来的？”
“邀请函？”时全一愣，“就是那张纸呗？交上才能进校门的那个。”
陆之恒：“对。”
时全哈哈一笑：“我在校门口捡了一张，交给门卫，他就放我进来了！”
陆之恒脸色极其难看：“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是别人家长的邀请函，弄丢了就进不来了，人家得多着急呀？你怎么能……”
时全自知理亏，恳求般握住了陆之恒的手，原本佝偻的身形点头哈腰，一副令人心酸的姿态：“儿子，我错了，我不对！我太想见到你了，这缺德事我就干了！你怪我可以，但你一定得让我参加家长会，让我扬眉吐气一回！儿子，我太久没见你了，都不知道你上了这么好的学校……我是你爸爸呀……”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陆之恒看了眼时间，不耐烦地打断他：“爸，我妈妈已经到教室了，你不用来的。我现在送你回家行吗？”
时全哪里肯依。他早晨在手机上偶然刷到了新闻，认出儿子的照片，就激动了整整一天。专门坐车来一中，在校门口左等右等，等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和儿子见一面。而听说了家长会的消息，又捡到了沐绵妈妈不慎遗失的邀请函，简直是个天大的机会。时全觉得，这就是老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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